那个前提是她以为不成亲,他就会去寻死,而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这让她如何继续?
而他也没有给过她一个理由。
只是陶夭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神向云灼表达抗拒。
陶夭抗拒的眼神让云灼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他明白这场婚礼只有他一个人期待,但他又私心的盼望姐姐也许会有一丝是愿意的。
只有一丝一毫他也会满足。
“终究是阿灼痴心妄想了,如今姐姐定是厌恶极了我。”云灼一扫之前的委屈,眸底暗沉得可怕,握住她的手收紧了一些。
“但,今日我们必须成亲。”
“过了今日,姐姐怎么恨我都可以。”
只要不离开他,什么都可以。
陶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灼,陌生又偏执。
难道三年以来,他的乖顺懂事都是装出来的吗?
心中不由涌上了一股凉意,她开始害怕什么都是假的。
不等她悲春伤秋,她看到少年瞳孔的颜色微变。
下一秒,她的意识混沌起来。
云灼喉间涌上一抹腥甜,剧烈的疼痛从身体蔓延到神经。
他强压下疼痛,看着陶夭的眼睛,命令道:“姐姐,念誓词。”
每说一个字,他都在承受着蚀骨的痛。
陶夭双眼无神,像被人操控的漂亮人偶,念出她所知道的成亲誓词,“今生今世,白头偕老。”
“不对。”只是今生今世怎么足够?
“是永生永世,永不分离,不死不休。”云灼睫羽颤动,薄唇已经被鲜血染红,“若有负卿,身死道消,永无轮回。”
他永远只爱姐姐一个人。
这一次,陶夭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在做挣扎。
控制术的反噬太过强烈,云灼痛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
眼睛却固执地看着陶夭,等待她的回答。
屋外的雨声更大了,雨水中掺杂了血腥味,又冷又腥。
喜堂内的温度更低了,惊雷一直未停,少年苍白的脸与身上的红衣结合起来格外骇人。
然而陶夭微不足道的挣扎终究都是徒劳,很快她跟着念了出来。
“永生永世,永不分离,不死不休。”
听到想要的答案,云灼微微勾了勾唇,他没有继续逼迫陶夭说下最后一句。
婚誓立下便够了。
他的眼眸依旧猩红,眸光却变柔和了很多。
他伸手将陶夭搂进怀中,像以往一般依赖又亲昵地抵在她的颈窝。
他声音轻得像喟叹,又带着轻微的哽咽。
“真好,姐姐永远是阿灼的了。”
第176章 夫君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
陶夭从混沌中恢复意识,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的纱帐。
身上盖的被褥上绣着淡雅的兰花。
这是她的卧房。
陶夭从榻上坐起来,下意识摸了摸发顶,没有凤冠。
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变化,是昨日穿的淡蓝色的衣裙。
陶夭不由皱了皱眉,难道昨夜只是一场梦吗?
简陋的喜堂,诡异的拜堂。
一切都是梦而已吗?
那么外面是否下了一夜的雨?
她急切下了榻,脚底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快步走到了窗边。
院落的地面依旧湿润,树梢还坠着几滴要掉不掉的雨珠。
证明这场雨可能下了一夜,否则一晚上的时间不可能还这么湿。
不等她收回视线,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陶夭眼神一凛,抬手凝聚灵力正打算打向来人,而对方反应更快扣住她的手。
灵力一偏了打到了屋子里的桌椅,一旁的桌椅被灵力震成碎片。
她的手被人握住,感受到熟悉的掌心纹路与熟悉的异香,她没有再出手,只是想推开他。
云灼握紧了她的手,搂住她的腰,稳稳地抱她起来。
“姐姐,地上凉,不要不穿鞋就下榻。”
陶夭这会才发现自己没有穿上鞋子,但她对云灼依旧有气,“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对于陶夭的拒绝,云灼置若罔闻,更是收紧了手臂,嗓音下意识放柔,像是在哄她。
“地上凉,阿灼抱姐姐过去。”
“我不怕凉。”
“可阿灼怕姐姐着凉。”
窗边到床榻不过几步的距离,不等陶夭开口拒绝他,云灼已经将她放在榻上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灼在陶夭身边蹲下,视线落到女子的裙摆上。
裙摆的长度没能全部遮住陶夭的双脚,玉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显得更为小巧玲珑。
云灼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想到梦境中,他帮姐姐浴足的时候。
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压下心中的念头,小心翼翼握住她的脚踝。
陶夭怎么都没想到云灼直接上手了,少年的掌心有些烫。
她不适地往后退,又羞又恼地质问:“你不知道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碰吗?”
“阿灼只是想帮姐姐穿鞋。”云灼没有松开手,指尖摩挲了一下掌心中的细腻肌肤,“碰了又如何?”
陶夭属实被他的无所谓的态度给气到了。
“随意碰女子脚踝,跟登徒子有何区别?”
“姐姐别生气。”云灼抬眸看她,淡金色的眸子清澈干净,语气带着讨好,像是真的在虚心求教,“阿灼是真的不知为何不能碰。”
陶夭见云灼的神情不似作假,她想到云灼以前脱衣服都不会避讳她。
“因为只有女子的夫君才可以碰。”
解释完陶夭又觉得自己与他说这个做什么,“你松手。”
听到这个回答,少年突然一笑,星眸熠熠生光,眼尾末梢的朱砂痣衬得绝艳的脸更是惹眼好看。
“如此说来,那日后姐姐只能给阿灼碰了。”
陶夭没反应过来,“为何?”
“因为阿灼是姐姐的夫君。”提及这个词,云灼的心像是被填满了,暖暖涨涨的。
他是姐姐的夫君。
“昨夜……”陶夭瞬间想到那个她以为是梦的喜堂,“都是真的?”
“嗯,是真的。”云灼眸中多了几分笑意,拿起榻板上的鞋子,动作轻柔地帮她穿上。
陶夭愣怔了片刻,另一个时空陶夭的话一下子出现在耳边。
什么柔弱少年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欺骗你。
昨夜云灼能控制她的身体,他的修为恐怕早就在她之上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所以他不止骗了这一件事吗?
在她身边一直装柔弱,到底是为什么?
陶夭伸手想将云灼推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他,气得她用了灵力,只是她没想到云灼没有躲。
凛冽的灵力打向少年,她听到清脆的咔嚓声,是骨骼被打碎的声音。
云灼的脸色瞬间惨白,鲜血从唇瓣溢出。
陶夭指尖一颤,她以为他会躲,怎么会有傻子不躲,错愕之余,她更是生气了,气云灼不知道躲。
可是她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你走吧。”回去好好疗伤。只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又在赶他走。
云灼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凌迟,痛得他快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
他压下痛意,薄唇微勾,被血染红的唇瓣给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抹破碎的美感。
“姐姐可还记得,我们在月老神像下立下了誓言。”
“姐姐应该知道,立誓对修士来说必须得遵守,否则修为永远无法突破,更不论能不能渡雷劫了。”
第177章 死了也不会放手
陶夭想到昨夜自己被控制着跟他拜堂,那时他又可曾顾及她的意愿?
“那不是我自愿的。”
云灼呼吸急促,成亲立誓后仅有的一丝甜顷刻间成为捅向他心脏的利刃。
心中不断涌上的绝望与黑暗刺激得他眼眶泛红,“可是姐姐不也立誓了,不是么?”
“所以,姐姐永只能跟我在一起。”
陶夭被云灼的话给刺激到了,不是自愿的意识下,这对她来说是另一个束缚。
如同父母让她听师父的话所上的枷锁,如同林澈给予的严厉要求。
她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遵从。
这种感觉太压抑了,像是强势的逼迫她去接受。
对于现在的局面,她根本没法软下态度,“我不想这样跟你在一起。”
云灼痛得脸色煞白,明明法术反噬的痛和身上骨头断裂的痛加起来应该会让他痛到麻木。
可是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他痛得快要窒息。
他很想恳求姐姐不要对他绝情的话了,他快要受不了了。
可他明白,他做出这种举动,姐姐如今肯定恨极了他,又怎么会心疼他。
他咽下喉间的腥甜,沉声道:“即使姐姐不想,也只能跟我在一起。”
*
沉寂的夜空,寂静无云,星朗明月。
陶夭躺在榻上,看着头顶的纱帐,思绪万千。
早上的不欢而散后,她便一直闷闷不乐。
她一直都是怕孤独的,后来又习惯了孤独。
与其说是习惯孤独,倒不如说是她脱离孤独后又会重新回归孤独。
第一次带她走出孤独的是林澈,接着是云凡,但最终的结果是,她重新回归孤独。
而云灼的到来,让她有了牵挂,让她放弃了背负的枷锁。
可是现在似乎又背上了另一个枷锁。
没有人会喜欢别人不顾自己的意愿去逼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这件事过后,她越发觉得,他对她根本没有半点真心可言。
若是真心待她,怎么会对她使出手段。
若是真心待她,又怎么会不顾她的意愿。
她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她阖上眼,深深的疲惫袭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跟他相处。
她自己的思绪都乱成一团,她分不清自己是气他的欺骗气他不顾自己的意愿。
还是气他这三年来对她所作所为全部都是虚情假意。
脑子越乱应该越难入睡,可是她竟想着想着开始困顿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伸手搂住她的腰,缓缓将她拉入怀中。
而这个举动曾经上演了无数遍,她的身体惯性使然,无意识地翻身回抱住他。
她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子顿了一下,随后将她搂紧了一些。
脖颈处传来湿热的呼吸。
“若是清醒时的姐姐也会这样就好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叹息。
炙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的皮肤,带来浅浅的痒意。
陶夭微微蹙眉,意识清醒了许多,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在闻到少年身上熟悉的香味后,她收回手想把他推开。
而这个举动却似惹怒了少年,她被他抱得更紧了。
原本只是温馨的拥抱变成了强制与束缚。
拥抱得太紧就像被禁锢一般,陶夭格外排斥,“放手,别抱我。”
“不放。”云灼的嗓音有些沙哑,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陶夭挣扎了一下,发现全是徒劳,男子与女子的力量原本就悬殊。
何况云灼的修为还在她之上。
陶夭掌心凝聚灵力,冷下声音威胁,“放手,否则,我会动手。”
“好,姐姐尽管动手。”云灼语气狠戾,“若是没有打死阿灼,阿灼不会放手。”
即使是死了,他也不会放手。
即使姐姐恨他,他也不想离开姐姐一秒。
陶夭真的被他给气到了,又是拿性命来要挟她。
如同那日要是自己与他不同意成亲,他就要自尽一样。
他以为她还会心软吗?
手中灵力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她始终没有下手。
第178章 还会在意我吗
心中的犹豫不决让她更恼了,她伸手去推开他的脑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
静谧的屋子响起骨骼碰撞的声音。
陶夭听到少年闷哼了一声,像是在忍耐疼痛。
手臂却还是死死抱着她没有放手。
陶夭担心他的手会出问题,急切地催促他,“你快放手啊。”
云灼却以为陶夭又在厌恶自己,眼眸发沉,语气愈发阴狠乖戾,“不放,姐姐可以打死我,再把我推开。”
“你——”陶夭被云灼一副不要命的态度给气得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云灼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乖顺的样子,现如今好像她说什么都不听了。
不仅是反差太大,甚至都快变成她讨厌的样子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不是你的目的达成后,日后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
话音一落,她察觉到少年身子一僵。
良久,云灼轻轻呢喃,“只要姐姐不离开阿灼,阿灼都听姐姐的。”
“那你先放手。”
“那姐姐会离开阿灼吗?”
陶夭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不管她回答会或是不会,他们的誓言不也立下了吗?
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不会。”
云灼心中的阴霾散去,然而陶夭的下一句话又让他重新坠入深渊。
女子的语气带了几分嘲弄,“永不分离,怎么离开?”
云灼收紧了手心,巨大的悲痛和苦涩几乎席卷了他。
姐姐不会离开他,只是因为那句婚誓吗?
“所以放手,我不离开。”
女子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事实,不带一丝感情。
云灼松开陶夭,月色下的女子肌肤莹白细腻,冷漠的眉眼都被银辉衬得温柔款款。
他直视她的眼睛,不甘心地问:“若是没有那句婚誓,姐姐就会离开我么?”
“嗯。”陶夭的思维没有云灼跳跃得那么快,没有细想应了一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不过她不打算细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这是一个无解题,若是没有发生一些事情,他们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假设秘境之事没有发生,她依旧会把他当做师弟。
假设他们没有立下婚誓,她会不会离开他,都是个未知数。
听了陶夭的答案,云灼垂下眼帘,心像被挖出来丢到冰天雪地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