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嘴角动了动,怔忡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道:“好。”
杨煜贴着她的身子往上靠,直到占据萧吟的视线,问道:“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萧吟捧着他的脸,道:“你。”
杨煜被这一个字取悦,搂着萧吟翻过身,教她趴在自己身上,听见她低吟轻喘,问道:“怎么了?”
萧吟靠在他胸口,道:“心口疼。”
杨煜抱紧了她,脸上有极浅的笑意,道:“真娇气。”
“三郎养出来的。”萧吟合眼,同样抱紧了杨煜,“疼。”
又快要哭出来似的,整张脸埋在他胸口。
杨煜不后悔方才那样对她,听着她闷闷的哭声,一面轻拍着安抚,一面与她交待今夜的情况。
“顷盈的生母一直住在临月殿,不知那丫头什么时候知道的,所以当时她拼了命地去火场里救人。”
“原本话已说开,顷盈的生母是自己要留在临月殿赎罪,不肯见顷盈,顷盈也怕打扰,便只让人多加照顾,她偷偷去探看。”
“这次给顷盈配婚,皇后千挑万选,但顷盈提出要带人走。自古至今,从没有公主出降还要从冷宫里带人的规矩。”
“朕跟皇后看着,顷盈能听怀章的话,就想将怀章换给顷盈,算是给她一点安慰。”
杨煜在提到顷盈生母时语调里有些波澜,虽然知道是先帝酒后乱性强人所难,但心里总有偏袒。
况且之后先帝夫妻的感情的确受到了影响,即便周皇后没有为难顷盈的母亲,还隐瞒了顷盈的身世,对其视如己出。
萧吟没打探皇室秘辛的心思,杨煜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不见萧吟出声,杨煜试探道:“卿卿?”
“嗯。”萧吟应道。
杨煜继续道:“顷盈听见你劝怀章的话,也知道了怀章的心意。她本就为不能带走她母亲遗憾,再被怀章一激,一时失了分寸,竟想留在临月殿里。”
萧吟一直合着眼,听杨煜说到此处,长睫动了动,往杨煜怀里钻,道:“我羡慕公主。”
“你谁都羡慕。”杨煜在她发顶落了一吻。
她羡慕皇后,是因为她能与挚爱风雨同舟,她羡慕顷盈,是因她尚有母亲在世,即便母女相见艰难,也还有个念想。
她没有反驳,依旧“嗯”了一声。
杨煜又开始心烦,长长吐了口气,道:“怀章原是不肯离开你的,顷盈也不是勉强人的性子,是顷盈的母亲单独求了他……”
听萧吟发出叹息,杨煜补充道:“朕也威胁了他。”
他的手扶上萧吟肩头,慢慢捏住,道:“现在,还服朕吗?”
肩头开始发疼,萧吟没躲,只蹙眉在杨煜心口蹭了蹭。
杨煜加大了力气,逼问道:“回答朕。”
“没有不服。”她轻摇了摇。
“看着朕。”
萧吟只是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的烛光,柔柔地告诉他道:“三郎之前在那儿看折子,我总会偷看,看不够似的。”
杨煜生得一副好皮囊,与她郎情妾意时是惹她爱的样子,当他专心办公时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她心动得很,自然相信他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决定。
杨煜不听她曲意讨好,也不教她逃避,重复道:“看着朕答话。”
萧吟抬眼看他,见他深沉的眼眸里都是猜疑,她道:“我没有骗三郎。”
杨煜抱着她坐起,仍将她箍在怀里,问道:“三郎是谁?”
“你。”
杨煜眉眼舒展,贴去萧吟耳边,蹭着她小巧的耳垂,眼底却异常冰冷,道:“和沈律,对吗?”
“三郎……”
“卿卿,朕真的恨你。”他亲吻她的耳垂,她的耳根,一路吻去她的唇,厮磨着不愿意松开她,“你为什么要招惹朕?你又不爱朕。”
萧吟回应他的吻,双手抚过他的肩膀,指尖再动了动,便触碰到他脖子里最敏感的地方。
她吻过他的唇,亲他的下巴,她的柔软落去他□□的喉结。
听见杨煜隐忍的闷哼,她靠在他怀里,告诉他:“我爱你的。”
杨煜一把托起她的腰,逼她面对自己,眸子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冷笑了一声,道:“活着的总比死的有用处,是不是?”
他以为,他会权衡,她又怎么不会?
杨煜一句讥讽教房里的烛火都随之扑朔,火光微暗的一瞬间,萧吟又埋首在杨煜胸口。
她闷闷的哭声传进杨煜耳里,杨煜却问她道:“卿卿,你凭什么哭?”
怀里的身体断断续续地颤着,已是萧吟极力克制的结果,她或许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哭。
他们分明抱在一起,但仿佛隔开了天涯海角。
只是萧吟心里那一点点的位置,他只是在乎那一点而已,为什么萧吟就是不肯给他?
杨煜抱着她,抚上她的背,像从前那样哄她,道:“卿卿,不哭了,朕在你身边,一辈子还有那么长,留些泪给以后吧。”
第六六章
余下的整夜, 杨煜就这样抱着萧吟,即便她睡着了,他依旧舍不得松开, 好似唯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把自己完全交给他。
天将拂晓, 杨煜终究要走,他将萧吟抱去床上,临行之际才发现她正抓着他的衣袖。
他俯身在萧吟唇上啄吻,原只想轻轻地亲她一下, 又觉得不够,便吻了第二下。
贴着她的唇只觉心酸,杨煜强迫自己离开,从她手中抽回衣袖,却没有抚平被她攥出的褶子。
萧吟醒后发现怀章回来了, 主仆二人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的事。
隔日,顷盈的婚讯正式公布, 是王喜亲自带来的, 但只告诉了怀章, 婚期也定下了, 就在两个月之后。
怀章庆幸, 他还有陪伴萧吟的时间, 可是两个月未必能等到他今年的心愿达成。
比起怀章的心事毕显, 萧吟看来从容一些,照旧与他谈天, 照旧要他午后闲来无事给她读话本听。
一切都还跟曾经一样,但也明显不一样了。
建安的春季短, 转眼就入了夏,暑气来得重, 萧吟身子便禁不住犯懒。
怀章给她准备冰消,给她打扇扇凉风,一面还给她读话本,恨不能将关于她的其他事都做了。
如今临近顷盈婚期,公主府里已开始置办,怀章总要过去的,眼下快拖不得了。
看萧吟睡着了,怀章停下打扇的手,将团扇跟话本都放去榻边的木几上,趁着萧吟不知道,跪去地上朝她叩首告别。
他晓得萧吟总觉得对不起他,但如果没有她曾经的一时怜悯,他的境遇不会比现在好。
原以为进了宫也还能陪在萧吟身边一辈子,谁想只是这样的陪伴也成了杨煜的眼中钉,冠冕堂皇地将他从萧吟身边赶走。
想到萧吟这样的性子,阿六也不知去了哪儿,她一个人待在这宫里,万一杨煜哪一日……
不敢想。
怀章强迫自己忘了这个念头,但已经难过地哭了。
怕吵醒萧吟,他慌忙用衣袖在脸上抹,强忍着即刻退了出去,庆幸萧吟不知他这样失态。
听见内侍退出的声音,萧吟方才睁开眼,看着木几上的扇子跟话本,不由叹息了一声。
晚些时候杨煜来看萧吟,正是晚膳的时候,两人同席而食,萧吟道:“明日我想去趟永安观。”
杨煜以为新奇,道:“你不信神佛,怎还要去观里?”
“想去祈两道平安符。”萧吟道,“一道给怀章,一道给皇后。”
杨煜拍了筷子在桌上,清脆的一声,惊得周围的侍女纷纷跪下。
“朕是亏待了他们?还需你这一番好心。”杨煜道。
萧吟给杨煜夹菜,道:“三郎的事,不由我置喙,不过是我自己的心意。”
杨煜意味深长地看她,道:“这样说话,倒是朕不体谅你了?”
“不是。”萧吟自己吃了起来。
最近两个月来,他们不常见面,一是朝中事多,他多宿在自己寝宫方便每日深夜处理完公务,第二日直接去朝会,二是因为他还在生气,又不想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其他事,便干脆少见见萧吟。
虽然有时,他会夜里过来,知道她睡了才在她床边待一会儿。
杨煜发觉她从前跟自己尚有话说,如今总要他问一句才答一句,或是她有事相求才开口,变得比最初在金阳的时候还安静。
“让王喜明日陪你去。”杨煜重新拿起碗筷,又觉得不妥,道,“算了,朕陪你去。”
“嗯。”萧吟道。
杨煜意外她没有反驳,不禁去看她,这慢慢吃东西的样子看来认真,这些年下来,她有些习惯,他倒真是没注意。
“卿卿。”
“嗯?”萧吟停下,转头去看杨煜。
示意侍女们退下,杨煜将萧吟抱来自己腿上,看她顺势搂着自己后颈,他才有些满意。
萧吟不解道:“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杨煜曾经希望萧吟足够温顺听话,现在的她忽然完全变成了他理想的样子,他却并不高兴,“朕不喜欢你现今的样子。”
“人是会变的。”
“朕没变过。”
萧吟不置可否,指尖在杨煜后颈划动,见他痒得缩了缩脖子,道:“我没三郎这样的定力,太容易被身边人影响。”
“朕看你最有自己的主意,任别人怎么劝,不愿意听的便一点都不在乎。”杨煜道,“永安观不必去了,去平云观住一阵,换个地方,心情能好些。”
“我一个人?”萧吟问道。
她的眼波有些变化,不甚明显,但还是被杨煜捕捉到了,蹙眉问道:“你很想离开朕吗?”
萧吟有些错愕于这个问题,但很快给了回答,她摇头。
杨煜当她逢场作戏,但也是个安慰,嗔她道:“脑子转得还算快。”
“我给怀章道个别,可以吗?”萧吟道。
杨煜恼了,说话都比方才快一些,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这样挂心,不如跟他一块儿去公主府。”
此言出口,杨煜更肯定萧吟变了,换作从前,她必然嘴上要回击的,这会儿却只是靠在他肩头不做声,连理都懒得理他。
杨煜催她道:“说话。”
“话。”萧吟道。
“你……”杨煜被当场气笑,虽是饮鸩止渴,总好过每时每刻都沉闷,当下戳了萧吟腰窝,趁她往自己怀里躲时再抱紧了她,道,“先过去住一阵,等朕手里事忙完了再去接你。”
“我想多在那儿住一段时间。”萧吟道。
“少得寸进尺。”杨煜道,“说了余下几十年都要在一起的可是你,莫非又是骗朕的?”
“没有。”萧吟坐起,将他的模样清清楚楚看在眼里,道,“我没有骗三郎。”
杨煜道她过去说话总是漫不经心,现在越来越会装,却越来越不教他相信。
“随你怎样说。”杨煜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朕等会儿就派人过去收拾,你明日一早过去,朕得了闲再去看你。”
萧吟猜到他一定很重要的事并且不想分心,才会这样急着将她送出宫,甚至可能会有危险。
没得到萧吟的回答,杨煜反而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看着他的眼睛里好似比过去纯粹了很多。
杨煜抬手遮住她的双眼,道:“卿卿,晚了。”
他等这么久,她所有的反应都教他失望,即便他还不愿意放弃,但已不像过去那样只要她一个眼神就能教他觉得满足,更遑论这样抱着她,此刻都未觉得是多开心的事。
杨煜今晚宿在萧吟处,没有抵死缠绵,不过是知道将近分别想要抓紧最后的每一刻,否则一想起要分开那么久,当真觉得时光难熬。
他整晚都抱着萧吟,不教她有一丝躲开的空间,特别是在梦里看见萧吟要跟沈律走,他不知现实里有多力拥着萧吟,而他怀里的人不管被抱得多难受,都没有推开他。
杨煜梦里的每一声卿卿都被萧吟仔细听着,但他听不见她唤他的声音,她的每一声三郎也都是在叫他的。
萧吟没隐瞒自己整宿没睡的事,第二日杨煜问起时,她只道:“夜里太热,睡不着。”
杨煜正由她围腰带,看她几乎抱着自己从身后够腰带,他直接揽了她后腰。
侍女们见状纷纷退去,他更肆无忌惮,趁着萧吟不防备,堵住因为惊吓从她唇齿间溢出的惊呼。
昨晚以为只抱着她就够了,可想到等出了这个门他们就真要好些日子见不着,他舍不得,所以在分别前想多留住一些属于她的味道。
他吻得深,第一瞬便夺走了萧吟全部呼吸,攻城略地地侵占她每一分气息,抱着她软成水的身子,越来越觉得不够。
萧吟被逼得来不及换气但还是努力回应着他的掠夺,思绪都开始混沌了,更不提原本还拿在手里的腰带,早掉去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