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到了四月份,今日天气也是极为晴朗, 但是山间还是有些凉的, 因此徐瑾瑜不仅自己穿了件大红色缀着白色兔毛的大氅, 还强行给樗里疾披了件靛蓝色的大氅挡风。
樗里疾看她揣着手一脸享受地坐在石头上, 红红的一团可爱极了,尤其是那双小脚还开心地晃着,不禁问道:“出来耍就这么开心?”
“那是自然,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汲取天地之灵气, 令人身心舒畅。”徐瑾瑜俏皮道。
郯明手里拿着剑抱臂问道:“这空气还分新鲜不新鲜?我以为只有吃的才有这个说法呢, 公子说让带活羊活鸡到潭边说是现吃现杀新鲜。”
“新鲜一词有多重意思,刚宰杀的肉没坏可以说新鲜;方摘得青菜没干巴可以说新鲜;在室外流通不污浊的空气可以说新鲜;稀少的玩意儿可以说新鲜, 好多用法呢。”徐瑾瑜解释道。
郯明一挠头,嘿嘿一笑,“这俩字都这么多意思,怪不得弟弟说我嘴笨不会说话,我着实是学识浅薄。”
徐瑾瑜站了起来拍了拍郯明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没事儿,到时候为师教你,包在为师身上。”
光是听这话倒是很严肃,但是樗里疾看着个头只到郯明肩膀的徐瑾瑜,就感觉莫名的滑稽。
郯明就比自己矮一寸,身高八尺六寸,徐瑾瑜有七尺三寸,确实比他俩都矮一大截,尤其是今日穿的团团圆圆的像个乖巧的小娃娃。
此时郯清带着一队人过来了,问道:“公子,所有东西都带好了,我们现在出发?”
徐瑾瑜看着乌泱泱的甲士突然眼神一亮,惊喜道:“甘英!”说罢便嗖地蹿到前边。
樗里疾听她一咋呼,立马锁定那个白白净净的百夫长,眉毛轻皱。这人好像有些眼熟,貌似是在河西的时候见过。
只见徐瑾瑜像个花蝴蝶一样扑棱到那白净士伍面前,激动地说:“我竟不知你在这里!”
“徐医士还记得我,我想着两三个月未见,徐医士都不认识我了呢。”甘英有些脸红地说。
徐瑾瑜上下打量着甘英,称赞道:“呦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月未见,你都成百夫长了,厉害厉害!”
离开河西的时候她想着打听甘英的消息来着,毕竟他曾经帮她找邻居徐诚在哪个营费了一番力气,不过离开咸阳的时候军功统计的数目还不全也就没来得及打听。
原本想着战场刀剑无眼,甘英很有可能也战死沙场了,因为她觉得甘英看着白白瘦瘦的,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人,未曾想还成了百夫长了。
徐瑾瑜看见故人是开心地合不拢嘴,樗里疾却黑了脸,很是不甘。
心中暗怼,他在上次在战场上不仅取了魏军副将魏错的首级,还生擒了主将魏错,另外还杀了那么多魏武卒,可以说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那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开心地跑到他面前夸他厉害,区区一个百夫长,她竟然夸人家很厉害,而且还说两遍。
她还真是好赖不分。
第104章 时间难熬
樗里疾看徐瑾瑜仰着小脸还准备跟甘英接着聊, 走到她的身旁自然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出发了。”
徐瑾瑜正想要扭头跟甘英说一会儿再聊,结果樗里疾抬手将她头摆正,提醒道:“小心脚下的石头, 走个路也三心二意的,摔倒了怎么办。”
“这不是遇到故人了么?”徐瑾瑜兴奋道:“说来挺巧的,我去河西的路上在一家客舍住,在那里遇到了甘英的父亲甘胜, 他说自己的儿子叫甘英也从军了,未想到我到河西就碰到了。对了就是甘英帮我查到的徐诚在哪个营, 人挺好的。”
樗里疾本来把手收了回来, 和她并排而行,但是听她吧啦吧啦一直说别人,手在大氅的遮挡下是紧了又紧。
他知道徐瑾瑜对那甘胜没什么意思, 只是遇到之前的认识的人聊两句。她夸甘胜也是正常的,因为她本就是那种看到别人一点优点都能夸出花的人,对于身边的人她从不吝啬夸奖。
他知道徐瑾瑜就是这个性子, 从理智上讲他不应该嫉妒, 也不应该计较的, 毕竟甘英的确帮了徐瑾瑜, 而且还是在战场上立了功升为百夫长。
但是听到她那样称赞其他男子他还是心里不舒服,觉得有点酸酸的,堵堵的。
小溪在山谷之间蜿蜒流过,因这几日天晴雨水也少溪谷的流水不大,小溪两侧是裸露的石块还有细细的沙石, 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小溪的北岸。
樗里疾在徐瑾瑜的右侧, 伸手手握住她的,说道:“世上比这巧的事多了, 比如在去河西的路上,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正午,我也未曾想会在山间遇到个叫瑾瑜的姑娘。她啊,不仅医术高超眼光还特别好,选了个好夫君。”
徐瑾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夸我就夸我,怎么还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呢?我选你做夫君就是眼光好,若是选别人就是眼光不好?你就是最好的?”
樗里疾自信道:“那是自然,有人可是说过普天之下没有比我更英俊帅气、智勇双全的了,她还说啊见我第一面就被他我这高大威猛、俊逸非凡的气质给吸引了,给她迷的不要不要小鹿乱撞的。对了那日去城郊田地,在马车上她还说……”
还未等他说完,就被徐瑾瑜踮脚捂住了嘴,羞赧道:“你,你不能说。”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那日他们一起城郊看君上给她赐的田地,两人先是在马车上发生争吵,后来又互诉衷肠她可是说过不少平日羞于启齿的话。
他竟然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说这个,那她的脸皮还要不要了。就不说府中的护卫了,身后还有七八十个士伍跟着呢,这些人她都不认识。
那个郯明还是个耳朵尖的,老远都能听到人说话,他和小风离他们俩不过四五步的距离了。樗里疾要是把她那日说的话都说出来,那她岂不是丢死人了。一定要捂好他的嘴,不能让他说。
樗里疾看她面红而赤的,伸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怎么,我说的不对?那人夸我的话我可是记得相当清楚,我还专门记到一个册子里怕有日忘了。”
徐瑾瑜右肘一击他的腰,低声笑骂道:“这么多人,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很羞人的。”
“这有什么羞人的,我小声说他们又听不到。即使他们听到了,我未来夫人说满心满眼都是我那有什么。”他眉眼含笑说道。
徐瑾瑜抬起右手在他腰间一拧,气急败坏,“你还说你还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气鼓鼓地挣脱他往前跑去了。
“跑慢些,这脚腕才好,莫要再扭到了。”樗里疾看怀中一空,扬声对她喊道。
郯明见小师傅跟公子本来有说有笑的,突然小师傅扔下公子跑了,赶紧快步跟上,“公子,小师傅怎么了?你俩又吵架了?”
“我们感情这么好,怎么会吵架?”樗里疾反驳道,“小风,你跟着,莫要让她再摔着了。”
郯明看小风小跑着往前追,并不是很信公子的话,摇头道:“不对,公子你肯定又说了什么话惹恼我小师傅了,你看我小师傅踢那石子力气老大了,分明在出气呢。”
樗里疾往前一看,可不就是么,徐瑾瑜腿虽短,但是此时那步子迈的老快了,还时不时停下来伸脚一踢,扑通将石子踢到小溪里。
看那力气可是不小,这若是踢到他的小腿上定是疼急了。
他再次断定,瑾瑜还是爱极了他,你看他都把她逗成那样子了,她都不舍得用脚踢他,只是用那没有什么力气的小手拧他的腰,隔着衣服那力气跟挠痒痒一样。
她对着石头撒气都不忍心对着他撒气,这不是爱惨了他是什么。
于是他拍了拍郯明的肩膀,悠哉哉地说:“这叫夫妻情趣,你不懂。”
郯明满头雾水,挠了挠头道:“你跟小师傅不是还未成婚么?不能叫夫妻的。还有,吵架怎么能算情趣呢?”
本来樗里疾还乐地仰着嘴角,听到郯明的耿直发言,笑容凝固。
叹道郯明就这点不好,爱说大实话,他和瑾瑜确实没有大婚来着。这几日在帐中他夫人,夫人叫的起劲,但是俩人还未成婚,他还是不能名正言顺地叫她夫人。
上次公父命金令特使来信,除了送来了赐婚书还有宗祝算的大婚的日子,八月二十六。
现在是四月中旬,这么一算还有四个月呢,一百多天,唉,还真难熬。
“唉!”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郯明看公子愁眉紧锁,建议道:“公子,你若是觉得方才做错了事,惹了我小师傅不开心,还是赶紧追上去早些认错为好。我弟弟说了,男人要想早点娶妻,就要会哄人开心,不要老是惹人生气。”
樗里疾听郯明这番言论倒是稀奇,“你现在懂的不少,可是心中也有意中人了?你跟我说,回咸阳后我就准备聘礼,找人去给你说媒。”
郯明见劝人不成,反而被公子追问,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公子你就先莫要说我的事了,你看我小师傅都跑那么远了,你快去哄人吧。”
樗里疾见郯明也不愿说,也不再逼问:“行行行,想好了跟我说。”
唉,他刚才也是看到她当着他的面跟个小蝴蝶一样扑向别的男人有些不爽,想让她再回忆一下之前她说过的话,未曾想回忆过火,她急眼了。
让他赶紧去哄哄,省的晚上不让他回帐。
郯明说的对,要想早点娶妻,就要会哄人开心,不要老是惹人生气。
第105章 赏景野炊
待徐瑾瑜他们到了潭边, 郯清已经带着先行的人安置好了东西。
徐瑾瑜觉着这个水潭面积还挺大,可能是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几日雨,这水潭三面环山水似是比之前深, 春日的山间满是翠绿,潭水也清澈极了,犹如一颗巨大的翠玉镶嵌在山间,晶莹透亮瑰丽无比。
潭边生长的小树姿态各异, 有的像是在岸边撩水的绿纱少女,微风拂过, 素手轻纱震颤着扫过水面, 撩动着平静的潭水激起阵阵涟漪,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有的像是绿色的水精灵,或是完全潜在水中, 或是半露着头,在清澈见底的浅水之处来回摇摆。
放眼望去,下边是碧绿的潭水, 岸上是青石和淡淡的黄, 像是一条蜿蜒的飘带将山上的翠绿和潭水分开。山上是郁郁葱葱, 层层叠叠的树木, 黄绿、嫩绿、青绿、深绿交织在一起,绿的五彩斑斓。
今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湛蓝的画布之下就是这番美丽图卷,美得不像话又美得真实。
“好山好水好风景。”她不禁感叹道。
她站在潭边看风景, 而在有人的眼里, 她亦是风景。
樗里疾觉得红艳的她是天地之间一抹亮色,在青山绿水之间显得那么地耀眼。
微风阵阵, 吹起她那绸缎般的乌发,恣意而又洒脱。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金光,在她的身上缀上点点金色。
“你曾说想要在溪边建个房子,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在附近建一个。”他说道。
徐瑾瑜眼神黯淡了些,摇了摇头,“我不想在这里住。”
“为何?”刚才她还夸这里美来着。
“这里有不好的回忆。”徐瑾瑜有些闷闷地说。
樗里疾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道:“都过去了,除了不好的回忆,我们还可以有美好的回忆,待郯明叉到鱼,我给你做香香食肆的炙鱼如何?”
徐瑾瑜眼睛一亮,“真的?你会做?”
樗里疾点点头,“临行前我专门跟厨子学了,我还让郯清将府中做鱼的烤盘和调料也带来了。”
“哇,你可太好了,”徐瑾瑜开心地蹦了起来,歪头在他的肩膀蹭着,“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太幸福了。”
樗里疾见她又喜笑颜开,抿嘴一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省的你跟着被人跑?”
徐瑾瑜听他的理论有些耳熟,挑眉道:“这就是要想拴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拴住一个人的胃?”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一刮,意味深长地说:“要拴住你的心可不仅要拴住你的胃,还要把你伺候的舒坦。”
徐瑾瑜当即就像反驳:“我何时让你伺……”话还没说完,她当即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
她面红耳赤地甩开他,气呼呼低声骂道:“你太坏了!我不要理你了,哼!”说罢就甩着手、跺这脚去找郯明他们了。
潭边被平出来一大片空地,带过来的厨具被放在那里。郯清派了几个士伍去捡柴,又派了小风几个府中的侍卫去挖野菜,还有几个跟着厨子在稍远的地方杀鸡。
席子铺在潭边的一棵树下边,上边放着一张食案,食案上放着干果、果脯、茶具还有几卷书,蒲团边上还放着两个可供跪坐时倚靠的木几,一侧摞着几个叠好的毯子。
而席子的四周除了靠近水潭的那边,其他的三个方向都放着座屏,可以挡风又不影响欣赏风景。
带过来的三只羊被拴在草丛中,时不时仰头咩咩叫几声,对于过会儿可能被宰的命运丝毫不知,咩咩完就低头啃着地上的嫩草。
徐瑾瑜被那三只小羊的声音给吸引到,看着这几只白白的小羊,不禁想到:羊羊这么可爱,若是做成烤羊肉串,肯定十分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