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屹言似有兴味地打量了几眼,扬手去抚摸耳坠,指腹粗粝渐渐揉到她的耳廓,烟荔被他磋磨得有些发颤,依旧不服软:“辜总,请你自重.......”
他并不满意这个称谓,眼光流眄。
“喜欢么?再送你一副。”
“不要!”她薄怒,“你让开我要走了,我们已经离婚了,麻烦你尽到义务做一个合格的前夫,我们互不打扰。”
辜屹言摇了摇头,“我没签字,况且没有领离婚证我还不算你前夫,一直都是你合法合约的丈夫。”
烟荔明显愣了愣,才羞恼地意识到什么。
二人还在僵持,小宋摸了过来,望见女人的裙摆,不确定地问:“荔枝?是你吗?”
她开始推他。
辜屹言略微偏头。
小宋仅能瞧见他的侧脸轮廓,迟疑地走近,暗叹哥们挺高,再近些才看到被他挡住的烟荔,眼里蓄了点水光,“荔枝,这位是.......”
“我不认识他。”她撞开辜屹言的肩膀,起初几步有点站不稳。
辜屹言不紧不慢地转身,右手搭在袖扣,居高临下地端视他们。小宋被他盯得心虚,下意识地牵住烟荔的手,“走吧.....我速学了段华尔兹,咱们去舞池。”
烟荔跟他没走出多远,手腕一疼,辜屹言轻轻松松拽她回来,长臂反箍住女孩腰肢,他落眼,拇指捻住烟荔胸口处的铭牌,“醉笙工作室代表,你果然是梨厌。”
“喂!先生你跟荔枝没有关系的话,这样算性/骚扰!”小宋急吼吼道。
他挑眉,正欲接话,烟荔踮脚捂住男人嘴巴,压声:“你不许说!”踮起脚稳不住平衡,她摇摇晃晃的,明明是凶巴巴的警告倒还蛮可爱,辜屹言搂住她的后腰,轻轻敛了敛眼皮,表示听你的。
“你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对小宋说。
于是晚宴后半场,烟荔走到哪儿,辜屹言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她知道甩不掉,假装眼不见为净,吃吃喝喝。
薛昭自然也看到了,居然半分不惊讶,反倒早有预料,像成就桩美事般尘埃落定,欣慰地笑啊笑:“荔枝,你们俩让我信了一句话,缘分天注定。”
烟荔警惕地问:“你不会跟他串通好了吧?是不是早知道他在,忽悠我来!”
“我绝对没有!!”薛昭义正言辞地打包票,“我要是早知道他在还忽悠你来,吃泡面永远没有叉子!!!”
反正我用家里的筷子和调羹吃。
薛昭心说。
烟荔信了,嘀咕:“谅你也不敢。”
宴会结束准备回程,工作室的人包了辆小车挤挤,薛昭左瞧右瞧,老是磨磨蹭蹭,终于注意到后边有辆黑色迈凯伦驶过来,辜屹言摇下车窗。
烟荔干脆无视,提起裙子去跟他们工作室,薛昭抢一步道:“你们先走你们先走,我跟荔枝坐别的交通工具,少我们俩车子还宽敞点。”
是宽敞点舒服点,烟荔才犹豫几秒,驾驶员立即心领神会薛昭的意思,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没办法。
勉为其难上了车,烟荔自觉坐后座。
辜屹言瞟了眼副驾驶位,没说话。
“你们住哪儿?”
“我们不住大阪,在附近租了公寓,明天坐新干线回去。”薛昭答,给了他公寓定位,“你......是住酒店吧?过几天也回国了吧。”
他说不急。
烟荔冷不丁地插嘴:“朔原在B市,你为什么会受邀来大阪?”
“分公司准备在日本选址。”
烟荔和薛昭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烟荔噎了下:“你.....为什么......日本.......”她其实想说你为什么突然要把公司开到日本,但因为一时惊愕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马路,霓虹灯光影影绰绰落在他侧脸,忽明忽昧,男人握着方向盘,食指悠悠敲击。
“因为你。”
烟荔不说话了。
他开车送她们到大阪附近的公寓楼下,临走前多追问一句:“你们工作室是在鹿儿岛么?”
—
从大阪回到鹿儿岛,所有工作继续运转,各个部门统一开过几次大会,为将来的游戏发展作出规划。
烟荔很忙,忙着开会忙着撰写文案,而辜屹言自从上回晚宴遇见,后面便再无音讯,她知道他比自己更忙。
时间晃到八月,天气炎热。
烟荔去商场买了许多条清凉的小裙子,全部摆在床上慢慢地挑拣,薛昭热得不想动,她比较怕热,除了出门吃冰激凌的时候。
烟荔不爱吃抹茶口味,因为抹茶味道清苦,无奈日本街头到处都是,冰激凌更是,后来吃着吃着也习惯了,不那么抗拒。
“欸,辜屹言现在知道你在哪儿了,有啥计划没?”
烟荔说随便,知道就知道。
“你出国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薛昭啧啧两声。
“他有能力将公司开到日本来,将业务扩展去海外,我走到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最初我是不想他放弃自己的公司,为了陪我累得两头跑,但既然他有能力不用两头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烟荔道:“现在也挺好的,我们都在为各自的事业而努力,他也没再来找过我,我天性自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当一辈子贤妻,也不会相夫教子,至于爱情,我不知道,爱情是最假的。”
薛昭叹气:“又嘴硬了.......其实父母辈的事何必强压到自己头上,女生没有安全感很正常,但为什么认定辜屹言就不是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呢?有的人是太恋爱脑,你是太不恋爱脑,你就是没法解决自己的心魔。”
“对,”她爽快承认,声音低下去,“我害怕两败俱伤。”
两人边走边聊,后来又扯去别的话题,漫无目的地逛,逛到某处不知名的商角。薛昭眺望着不远处的建筑,那是座新盖的即将竣工的大楼,鎏金字牌气势恢弘,她念出声:“朔原......朔原!?”
烟荔仿佛早有预见般。
他问你们工作室是不是鹿儿岛?
那句话从来不是随口的。
薛昭拉着她过去,在建筑底下来来回回走了半圈,咂舌:“哇!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噻,分公司办公楼都盖得超壕!我跳槽了嘻嘻。”
烟荔也仰头望向高楼,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睛,再度恢复视线,面前出现一个人。
“好巧。”
辜屹言穿了件挺括的黑色衬衫,单手插兜,额头的短发打理得英气凌厉、根根分明,莫名显得像大学生,充满少年气息。
因为他的颜,烟荔又很不争气地红了红脸,但仅仅是一瞬。
男人朝她们走来,尽管烟荔并不看他,宁愿佯装无聊得瞅瞅周边风景,余光却悄悄扫他。薛昭问:“辜...先生,你们公司也选址在这里啊?”
“嗯,综合考虑,这里不错,邻山邻水——”
还邻你。
辜屹言弯了弯唇角,“近期几个月我会在分公司着手起步事宜。”
薛昭啊了声,好心问:“那您住哪儿?”
烟荔对他的第六感雷达又开始响,果然,听男人惋惜答:“还没决定,我暂时......无家可归。”语气哀伤,眼尾低垂,貌似很可怜。
“在考虑跟别人合租,毕竟人生地不熟,我跟别人住也住不惯。”
暗示的意思够明显了。
只差说是跟老婆了。
烟荔转头,与他目光交接。
第39章 Wag tail
Chapter 39
到底还是没有同居。
因为考虑到她们是两个女生一起住, 多个男人不方便。
不过辜屹言事先买好了房,他动作很快,新房就买在烟荔她们对面, 算是邻居。这栋公寓楼空房闲置的多, 所以容易成交。
对此,烟荔并不奇怪。
邻近公司的品质稍高的公寓确实只剩这里,按照逻辑他也会选择入住,至于别的原因,她大致也猜得到。
随便。
心里如此想, 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辜屹言搬进来的第三天, 薛昭回国办事,走前嘱咐了烟荔各种安全问题,诸如防火防盗, “亲爱的荔枝, 勿念,‘妈妈’五天后就回家~”
烟荔嚼着草莓干在看电视,敷衍地挥挥手。
她走了, 家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烟荔暂且有些无法适从地在房子里瞎转悠几趟, 没事找事, 拿起畚斗打扫房间, 打扫完了又觉得无聊。
从小到大, 烟荔始终讨厌一件事, 就是一个人留守空房。
尤其入了夜,公寓楼地处偏僻, 晚上静得可怕, 半点声音都没有。
女孩躺在床上想东想西,一会儿觉得窗帘无风自动会不会有鬼, 一会儿听见防盗门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会不会是进贼,总之,睡不安稳。
烟荔只好爬起来打开灯,打开电视机,将家里弄得热闹些。
十点半,她看手机看累了,抬手揉眼,突然灯泡“啪嗒”地炸了下。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能发光发声的物体全部罢工。
烟荔估计是跳闸了,仅仅心悸一瞬,而后冷静地打开手机配置的手电筒,凭记忆摸到电闸箱,但是里面线路纵横交错,她看不懂。
只好下楼去找负责人。
屋外依旧黑得过分,仿佛家家户户都断了电,烟荔大着胆子走到楼梯间,望着深不见底的盘旋楼道,心里打颤。
她又折了回去。
纠结片刻,烟荔走到邻居家门前,试探地敲了敲门。
她当然清楚现在的邻居是谁,甚至有点庆幸还好他是自己的邻居,是这里她唯一认识的人,“咳,你在吗?好像停电了。”
应该是全楼停电,因为烟荔透过门缝同样没发现辜屹言家传出亮光。
也有可能他不在家。
别呀。
烟荔哀嚎。
等了半分钟,无人开门,他大概出去办事。烟荔欲哭无泪,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随手捞把扫帚,靠着点手光,盲人探路般打算下楼。
踏出脚的前秒,门开了。
“你.......”
烟荔觉得自己现在顶个破烂头盔,手执扫帚的样子一定蠢死了,虽然天黑估计他看不大清,赶紧撇到一边,嗔怪:“你怎么才来?”
果然如她预料,辜屹言家也断电。
烟荔用手电筒晃了晃男人的脸,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懒散道:“我真没听见,你喊我还没猫叫大声。”
有么?
“那你怎么来开门。”
辜屹言瞥了眼丢在角落的扫帚和铁桶,是薛昭走前交给烟荔的简单防身工具,很简陋,“门口叮叮当当的,以为是小偷。”
烟荔无可辩解,转移话题:“停电了,你去不去楼下找负责人?我陪你去。”
他做出个“你确定?”的表情,道:“谁陪谁?”
烟荔其实胆儿不小,除了有点怕黑有点幽闭恐惧。
在镜宫的时候,躺在床上关了灯她就往辜屹言那边钻,毕竟一个人会害怕面对黑暗,有个伴儿就好很多。
说到底她就是怕孤独,似乎跟辜屹言小时候同病相怜,也难怪,她跟这个男人纠缠得最久。
都说恋爱、找对象就是在芸芸众生中寻找到与自己互补的那个人。
她任性,他稳重。
她总是藏匿自己的心意,他却坦坦荡荡。
所以互补这话,烟荔是真觉得没说错。
但不止互补。
或许能够长久地走下去的确少不了,但恋爱的最初——相遇相知,则更像在芸芸众生中寻找到另一个自己。
照镜子似的,产生共鸣,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愫。
人非完人。
我爱我自己,爱有缺憾的自己,也爱另一面完整的自己。
譬如此刻。
无限的黑暗里,辜屹言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就像过去平凡的日日夜夜,她感受到他掌心传递的热意,不再恐惧眼前的黑暗。
烟荔跟着他下楼,一步步稳健。
黑暗追不上振聋发聩的心跳和他带来的底气和安全感。
只要牢牢攥紧他的手。
世界都被抛在脑后。
负责人告知,恢复用电大抵需要半个多小时。
烟荔不想回去等,于是和辜屹言去了海边。
只有他们两个人。
走在路灯昏黄的石板路,烟荔很想问问你在国内的几月如何,却不知如何开口,是他先说,语气平静:“烟荔,生日快乐。”
她心一缩,眼眶险些涌出热意,嘟囔:“我生日都过去多久了.......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要离婚。”
他没说话,烟荔蜷了蜷手指,“谢谢.....你也生日快乐。”
海风咸湿,两人都默契地没再交流。
直到天际绽放出绚烂的烟花,色彩秾丽,烟荔才想起来最近在办花火大会。一簇簇的烟花仿佛不会断绝,似要铺满天空,她驻足仰望,灿烂落入眼底。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漂亮的烟火的,烟荔沉醉其中,只是在烟火盛放最盛之际,世界浪漫,她听见辜屹言轻声:“所以,为什么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