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犯罪人故意伤人,致使国家公务人员受伤,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2],被告人徐斐,判处无期徒刑!”
……
“慢着!”
在法官宣读判决书时,徐斐忽然叫停。
法官扶了下眼镜,问:“你是对判决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异议,只是有疑问。”
徐斐刚才审判时还像烂泥一样身子,此时挺得笔直,双手扶着桌子:“袁奕和袁国鸿怎么判?他们可是雌雄双偷啊,是不是也给他们判个刑?陪我进去住一段时间啊!”
第109章 文物鉴定专家和古迹修复大师(8)
因为徐斐的指证, 袁奕和袁国鸿又双叒上了热搜。
不过热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大家都认为是徐斐在泼脏水。
毕竟被袁奕父女俩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肯定会趁机报复, 只当他是垂死挣扎想拖人下水。
警方也没有当回事,审判结束后就把徐斐关进了监狱。
“袁奕她真的是雌雄双偷!你看她的画技,跟之前现场留下的画绝对一样!”
“搜查她家!搜!你们绝对能找到不少的宝贝,说我偷得多?他们父女俩偷得不比我少啊!”
“他们父女俩之前没工作的,凭什么有这么多钱?难道你们都没怀疑过吗?你们有没有脑子啊!”
刚被拘留的几天, 徐斐还只是对着看守的警察滔滔不绝而已。
后来,当他在电视里,看到袁奕和袁国鸿成了爱国英雄, 接受市长和警长的表彰,甚至还有市民代表当众宣读写给他们的感谢信时……他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当初面对警察质问时,他平静如水;坐在法庭上接受审判时, 他面无表情。但当他看到袁家父女俩受万人敬仰时,徐斐坐不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小偷, 自己要把牢底坐穿?他们父女俩就可以平安无事?
不公平!这不公平!
于是,徐斐开始在监狱闹事。砸毁食堂安放的电视、抄起椅子袭击狱警、将室友打得奄奄一息……他做的这一切, 都只为吸引别人的注意,然后重复着“袁家父女就是雌雄双偷”这句话。
根据他发狂的行为,又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心理医生判断他可能因为被抓后受了打击, 因而得了精神分裂症。
接二连三的闹事让狱警坐不住了, 以防他再闹事,把他关了单人单间的小黑屋。
可就在大年三十那天, 徐斐自jin了……
死之前,他用血在墙上写下了“袁家父女真的是雌雄双偷”这句话。
徐斐再一次上了热搜, 袁奕和袁国鸿也因为他的自jin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初网友对袁奕他们的信任,因为徐斐那一句用血写在墙上的话,产生了动摇。
【难不成,袁奕他们真的是小偷?徐斐没有说谎?】
【哥们,徐斐可是有精神病啊!你相信一个精神病的话?!】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宁愿死也要写这句话。】
【回楼上,反正他都要死在牢里,要是能陷害两个无辜的人,他不就赚到了吗?】
【其实这时候警方能调查一下就好了,证明一下他们的清白。】
【这是不合法的,懂不懂什么叫谁主张谁举证?徐斐这么说,总得拿出点证据来吧,平白无故搜别人家是不合法的。】
【……人都死了怎么给你证据,托梦吗?】
网络上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讨论也变得激烈。
这个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天而降,立刻将网上负面的言论砸了个粉碎。
“我可以证明,可以拿我的职业来担保,袁国鸿和袁奕并不是什么雌雄双偷!他们只是两位为国献力的文物修复工作者,须知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如果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大家怀疑他们对文物的一片赤诚,那信任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未免也太一文不值了!”
视频里,蒋嵩峻句句铿锵、字字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表达着对袁国鸿父女的信任。
熟悉蒋嵩峻的人都知道,他会接受媒体的采访邀约、也会答应各类考古类节目的聘请,但绝对不会主动站在媒体面前发声。
为袁国鸿和袁奕发声?那可是亘古未有,比铁树开花还要难得的事。
“大家应该将目光放在更值得的事上,而不是一位精神患者的胡言……”
“孔祥明!”
孔祥明看蒋嵩峻的澄清视频正入迷呢,被席彩虹一嗓门给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席彩虹和袁奕一左一右地抱着一只木箱,走进实验室时,狠狠地戳了他一眼,“没看到我们俩在搬东西吗?不来帮忙就算了,还玩手机?”
“错了错了。”
孔祥明赶忙把手机收起来,三两步跑到她们跟前,替席彩虹接住了箱子的重量。
小心翼翼地将木箱放下,看到对面的袁奕时,他又忍不住继续跟她八卦:“袁奕啊,蒋老师在网上说你们认识好久了,还说袁叔是他的闭门弟子,真的假……”
“啪!”
那句话还没问完,孔祥明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席彩虹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你看看人闫瑾,进步得多快?你聊天这功夫,人家都跟袁先生记了好几页的笔记了。再这么八卦,小心写不出你的毕业论文!”
将箱子上的封条撕下,席彩虹一边记录一边对他说道:“好了,去会议室叫袁先生过来掌掌眼,看这个陶俑怎么样。”
“好嘞。”
孔祥明离开后,袁奕拿起了一旁的白手套,试探地问:“席姐,您觉得……”
“这不管我的事,”席彩虹没有让她把话说下去,目光对视,刚才眸子里的嫌弃陡然变成了信任,“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咱们共事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况且……只要是蒋老师信任的人,我们都相信。”
这些天,外面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文物局的大门却像是一道屏障,挡住了那些负面的声音。大家还是像往常那样工作,一点没有被影响。
袁奕很想跟席彩虹和蒋嵩峻坦白这件事,但蒋先生去了外地还没回来,席彩虹又没有八卦的兴趣,所以几次三番开口,都被挡了回去。
打开盖子,两人小心谨慎地将陶俑拿了出来。
这是文物局从泥印国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宝贝,三百多万的价格,几乎是文物局这个季度全部的拨款。
但如果不拍,就会被几位外籍的买家带走,于是局长咬咬牙硬是将这件宝贝给带了回来。
还好物流速度够快,只一天的时间就从国外运到了海市。
“这陶俑保存得很好啊,上面的细节和颜色都很完整,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袁奕仔细端详着这尊陶俑,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原主曾经在某个博物馆里见过,所以印象深刻吧。
很快,袁国鸿和闫瑾他们就来到了实验室。
蒋嵩峻不在文物局,其他人的经验又不够丰富,所以能判断真假的就只剩袁国鸿了。
“保存得挺好的嘛,只是……”
不止是袁奕,袁国鸿戴上放大镜的时候也觉得这陶俑眼熟得很。
陶俑是春秋战国的制作风格,陶俑人物的服饰简单,也没有太多的花纹,整体给人一种很规矩的感觉。
这五件陶俑神态各异、动作不一,应该是一整套的仆从。属祠
【文物属性:陶制品
年代:现代
珍贵指数:零颗星
市场价值:200块
真伪比例:仿制品】
在看到其中一个陶俑下面的纹路时,袁国鸿倏地睁大了眼,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对面的袁奕。
要单单是赝品就算了,袁国鸿之所以会这么惊讶,是因为……
“怎么了?这陶俑是有什么问题吗?”席彩虹问道。
袁国鸿收拾着脸上的错愕,干巴巴地抬了下嘴角,“没,没有。挺好的,是一套真品,就是瑕疵有些多,部分地方需要修复一下。”
他将那个有瑕疵的陶俑递到了袁奕手里,在看到那几道细纹时,袁奕立刻就明白了老爹的意思。
这陶俑不仅是假的,而且还是袁国鸿亲手仿制的!!!
——
看着茶几上那五只陶俑,父女俩陷入了沉思。
袁国鸿:“原主的手艺未免也太好了点,要不是系统给我提示,还有底部的细纹,我差点没认出来。”
几年前,原主从某拍卖所偷盗了一整套春秋战国的陶俑。
害怕被人发现,他就做了一套一模一样地给放了回去。
原主的手艺高超,任何细微的地方他都是按一比一比例还原,唯独其中一座陶俑底部留下了伪造的痕迹。
当时原主端起陶俑给头顶补色,丝毫没有注意到底部的颜色还未凝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陶俑上印下了牛仔裤的编织纹路。
幸好纹路不是很明显,可以当做磨损遮掩过去,所以不少文物鉴定师都没有看出端倪。
谁成想,过了几年,这几座赝品竟然会漂洋过海,兜兜转转地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只可惜了文物局局长的钱,唉,几百万就只买了一套赝品……
“怎么办?”袁国鸿将真品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总不能正大光明地送到他们面前,说是我们当年偷来的吧?”
袁奕看了他一眼,觉得老爹是意有所指。
别说是老爹了,袁奕好几次都想跟席彩虹坦白,坦白原主和老爹曾经的身份。
但……蒋嵩峻可是在媒体前帮自己作了证的,这时候再自我检举,被抓起来受惩罚是小,让蒋嵩峻背上“刻意包庇”、“藏贼引盗”的帽子才是大。
就像席彩虹说的,蒋嵩峻一辈子没说过谎,所以不能因为自己的错,害了他。
袁奕也想过要弥补,比如把偷来的宝贝还回去,或是把卖掉的钱打到他们的银行账户上。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上哪去找这些被偷的苦主呢?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袁奕将电子保护膜又盖了上去,“先把陶俑还回去再说吧。”
“怎么还?”袁国鸿问道。
袁奕指了指天花板,说:“当初怎么偷来的,现在就怎么还回去。”
还好,原主留下的不只是这些不堪的黑历史,还留下了一身的本事和技艺。
既然当初原主能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层层安保系统把东西偷出来,那如今,他们也能不被任何人知道,悄无声息地把东西给送回去。
说干就干!
凌晨一点,趁着夜色正深,父女俩换上了曾经的夜行衣,如同鬼魅一般潜行在海市的大街小巷,轻轻松松就绕过了各项安保,溜进了文物局的管理中心。
那五件陶俑由袁奕负责修复,所以进入管理中心后,袁奕用门禁卡便可以畅通无阻。
“小心点,别留下脚印。”
“哎呀,这我能不知道吗?”
“咻……”
随着一声响,黑暗的实验室忽然亮如白昼。
而实验室的尽头,蒋嵩峻和席彩虹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来。
这绝对是“雌雄双偷”职业生涯里,最大的败笔。
被他们俩抓了个正着,袁奕的后背一阵发凉。霎时间,无数想要解释的话纷纷冒了出来,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说他们是模仿雌雄神偷作案?说他们是来更换文物局里的宝贝?还是说他们已经金盆洗手,之前的过往都跟自己无关?
就在她犹豫该怎么开口时,还是老爹先张开了嘴,“这陶俑是假的,真品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是来……来,来换一下。”
“我知道。”
席彩虹扶着蒋嵩峻从座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了出来。
随着他们俩靠近,天不怕地不怕的袁国鸿忽而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说话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我,我们跟那个拍卖行不认识,假的不是我们给的。”
蒋嵩峻还是淡淡地点头:“我知道。”
蒋嵩峻停在他跟前时,袁国鸿清楚地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一刻,他的脑海里蓦然闪过蒋嵩峻在网上的澄清视频,闪过了他在视频里坚定的表情。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决定放下所有的伪装,跟蒋嵩峻坦白一切。
“好吧,徐斐没有骗人,我们就是雌雄双偷。”
本以为蒋嵩峻会因为信错人愤怒地跳脚,或是抓住自己的手臂打电话给警察来抓人,又或者戏剧一点,扇自己一个耳光宣泄心底的失望。
但,蒋嵩峻并没有这么做。
蒋嵩峻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上沾着的灰尘:“我知道。”
蒋嵩峻,远比袁国鸿想象得要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