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为何这样
作者:糖多令
简介:
阿箩记事册:
吾终成鬼魂,将去一殿时,七爷问吾想当无头鬼还是无身鬼。
吾不思想当无头鬼,亦不念想当无身鬼,不禁眉目蹙蹙然,哭着问能合两为一否,当一只囫囵鬼。
七爷截然说可以。
七爷戏弄吾,吾大怒,加倍而哭,问七爷为何这样。
七爷道想分辨吾是愚昧还是聪慧。
吾觉委屈,拿了批票洒着热泪去阎王殿诉冤。
吾道:七爷戏弄小鬼,小人也。
阎王拍案而起,将吾手中的批票给七爷,道:小鬼口吐侮言,留此站,厥后为七爷所用。
七爷谢过阎王,接过批票,于吾跟前道:勉强收汝为吾之婢也。
第1章 【在阴间】为何这样
琅琊里来了个说书揾口的先生,他说的故事活龙真现,绘声绘色,一旦来个笑耍头回,酒楼门前几无隙地。
这说书揾口的先生,大伙都叫他吴先生。
今日他往台阶上一站,口角未开,就有听者挤到他面前占位置了。吴先生第一回 说的故事是怪柳精与书生的故事,故事香艳,看官们意犹未尽:“吴先生,下回说些什么故事呢?”
吴先生口调一转,回:“今日来说一个不显风月的故事。”
阿箩记事册:
生,有生界,死,有死国。
在世不惧死,下世莫念生。
阳寿尽,魂灵离体,勿恋人间暖,莫叹阴府冷,洋洋洒洒入土地庙,此乃阴间第一站。
阴间第二站:黄泉路。
黄泉路上放宽心,若能还魂当最好,而吾,未还魂也,惨兮兮。
此路七棱八瓣不好走,步错一步跌翻百尺。
而吾跌了百步,七爷骂吾是个废物。
吾抱七爷之胫,央他带吾去下一站。
七爷欣然允了。
阴间十三站,第三站望乡台最伤,浑浑噩噩走过黄泉路。
至台,见亲人抚棺恓惶哭,才知肉体已死,无复还路,复见家乡葱郁如夕,不禁大哭一场。
七爷却冷冰冰道:一到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
吾哭肿双目,七爷骂吾幼稚。
阴间第四、五站:恶狗岭与金鸡山。
此二站有恶狗公鸡无算,七爷道,过二站四肢犹在方能成鬼魂。
吾见犬吠,见鸡鸣,抱七爷之胫,七爷执哭丧棒击吾头,棒堕,吾晕去也
阴间第六站:野鬼村
四肢不全者,止步也。吾醒来,发现自己四肢仍在,涕泣为笑,七爷复骂吾幼稚。
阴间第七站:迷魂殿
饮下黄泉水,见了十殿阎王方会吐真言。
饮下迷魂水,吾遂还魂归阳。
七爷道黄泉水苦,迷魂水酸,给吾一颗糖,要吾含在嘴巴里。
阴间第八站:阴曹地府酆都城。
吾终成鬼魂,将去一殿时,七爷问吾想当无头鬼还是无身鬼。
吾不思想当无头鬼,亦不念想当无身鬼,不禁眉目蹙蹙然,哭着问能合两为一否,当一只囫囵鬼。
七爷截然说可以。
七爷戏弄吾,吾大怒,加倍而哭,问七爷为何这样。
七爷道想分辨吾是愚昧还是聪慧。
吾觉委屈,拿了批票洒着热泪去阎王殿诉冤。
吾道:七爷戏弄小鬼,小人也。
阎王拍案而起,将吾手中的批票给七爷,道:小鬼口吐侮言,留此站,厥后为七爷所用。
七爷谢过阎王,接过批票,于吾跟前道:勉强收汝为吾之婢也。
于是吾成了七爷之婢。
阴间其余五站,吾未曾去过。
敢问七爷,吾还有机会去否?
牛头马面今日带来了数千只新鲜的鬼魂,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手上都攥着一张批票。
今日入府的鬼魂有些多,鬼差与阴兵忙不过来,就把在茶点小肆里吃糕点吃得正欢的阿箩撺掇来帮忙了。
“生,有生界,死,有死国。”阿箩穿一身及踝的白衣,在城门当央飘着,她手拿着一只玲珑剔透的花铃摇得乖巧,故意用低抑老沉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
花铃摇出来的声音很清脆,在空荡荡、阴森森的阴曹地府里还有一阵回响。
阿箩毫无生气地念完上一句话,她接着连拍几个响亮的巴掌:
“恭喜大家顺利走过前面七站,来到阴间第八站酆都城,来到酆都城的大家,已经不是灵魂了,都是合格的鬼魂了,去殿里见到阎王大人,有苦记得一长二短倾诉一遍,罪不论大或小都要兜底,恶不管是真恶还是假恶都要记得忏悔……各殿大人一碗水往平处端,定会为大家做主的……”
低抑老沉的声气一转,如一盆火儿,变得十分欢快。
阿箩还有许多话要说,比如不着急赶路的可以去小肆里吃些点心喝些小酒,语未悬口,一个留着满脸胡子的阴兵跳起来抓住她的脚踝,往下一拽,拽到地上来:“让你来检查他们的批票的,不是让你来当王八念经的!”
那阴兵叫赵源,本是迷魂殿的阴兵,前年职位升了一级,就来酆都城当阴兵了。
“人家千里迢迢来,不得说一番措辞欢迎一下嘛。”阴曹地府的地板可冷了,阿箩习惯飘着走,一双脚几乎不曾贴地,故而脚上没穿鞋,被拽下来,赤足贴地,她冷了一个哆嗦。
“欢迎你个锤锤,人家还不乐意来呢,能当人谁想当鬼魂啊。”赵源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
“生死无常嘛,人间不是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嘛?有的人脱离病痛来到冥界暂脱了病痛,虽然下世了,但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件好事呀。”阿箩是半个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转身的人,嘀咕了一大段话也就认真去做事了。
阴兵鬼差长着一副恶狠狠的样儿,两眼一瞪,鬼魂见了大气不敢喘一个,如今来了个十相具足的姑娘,那些鬼魂都跑到她跟前排队去了。
批票有巴掌那般大,写了鬼魂的姓名年龄与死因,还有各站的盖章,阿箩好艳羡这些有批票的鬼魂,有了批票可以进入下一站,然后去投胎做人,而她的批票却被七爷拿走了。
七爷把她的批票藏了起来,不知藏在了何处,没有批票,她一只鬼不能往前走,也不能往回走,囫囵日囫囵夜的,只能勾留在阴间第八站的酆都城。
阿箩一只鬼魂一张批票认真核对,身上戴着链子镣铐和锁魂枷的都是恶鬼,一定是七爷和八爷亲自抓的恶鬼。
阿箩核对了数十只鬼魂,到末了才看到一只带着镣铐的鬼魂。
这鬼魂不是两脚在地上走的,而是四只脚在地上走的,是一只和人一般大的狗子。阿箩有些兴奋,蹲下身去学狗叫:“汪汪汪,汝名大黄,六岁,死于狗棒下,已顺利过七站,可有错否?”
“汪汪汪~”大黄不耐烦吠了几声,算是回答阿箩所问。
批票确认毕,阿箩盖了一个章,却不肯放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黄狗子带着的锁魂枷,继续问:“大黄啊,我家七爷收你魂的时候有没有说何时回来,他已有数十日没回来了,你看见他时,他精神佳否?”
大黄不耐烦地抖抖毛,嘴巴凑近阿箩手边叼走自己的批票,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进阴曹地府大门了。
阿箩看着狗子傲气的背影,有气无力地唱了一段小曲子:“生死无常,生死无常。生时不畏死,死时不念生,如今成鬼魂,莫苦恼,莫苦恼哟,批票要拿好,莫掉莫弃哟~”
大黄入府,今日收魂之事也就到此为止,几百只鬼魂入府,闹得府中一天星斗。
“七爷为何这样,为何不回来,不回来也罢,为何不捎阿箩一块去。”
阿箩没见到七爷谢必安,也没打探到七爷谢必安的消息,连叹几声哀气,府门将关之前,她不死心地延颈望,望到一片青中带灰的烟气,烟气里走来一位拿着勾魂锁,身着黑衣戴黑帽的大人,随身一位青衣小男鬼。
第2章 【在阴间】断头女鬼
在地府里着黑衣戴黑帽,还拿着勾魂锁的,只能是八爷范无咎,而那青衣小男鬼是八爷养的小厮,叫二狗子。
在阿箩记忆中,八爷在,七爷必在,二人形影不离,相契如亲,此时八爷回来了,七爷定也回来了,她眉眼弯弯,眼珠子转啊转,想在八爷身边找到一位穿白衣戴白帽的大人,可眼珠子转到八爷都快走到跟前来了,七爷还是没有出现一点影子。
七爷未归?
是的,七爷未归。
阿箩飘到茶点小肆里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她端着茶幽幽地飘出城门,且飘且道:“阿箩喜迎八爷归来~敢问八爷,七爷可在?”
二狗子接下了茶,阿箩绕着八爷飘了一圈又一圈,飘上十圈,她才叉手不离方寸,先行礼
范无咎没打算回阿箩的话,使了一掌把她拍回城门里,说:“臭丫头莫出来。”说完带着二狗子就去阎王爷殿里了。
二狗子飘三步一回头,似乎想说什么话,但被八爷的余光一瞟,想说的话都吞入了腹中,一个字儿不敢往外道出,端着茶飘在后头。
范无咎没使什么劲儿,一掌使过来的时候,阿箩只觉得自己胸前有一团气,逼着她往后飞,然后就别无其它感觉了。
结束一日的劳动,鬼差肆意地伸个懒腰,活络脖颈,说:“阿箩姑娘太烦人,所以七爷不回来了呗,要不七爷干嘛不捎着你一起去摄魂,人家八爷都带着二狗子去。”
“呜呜才不是呢,七爷才不会嫌我烦。”青中带灰的烟气不热,触到肌肤上是冰凉的,触到鼻头肉滋了瘙痒,阿箩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箩生前被人砍掉了头,变成阿飘以后这头和肩胛骨还是很容易脱离关系,她把脖颈延长,延着脖颈打喷嚏,喷嚏打讫,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还一骨碌滚到鬼差的脚下。
鬼差阴兵见头颅,倒抽了一口气,吓得俩俩抱成一团,互相捂着眼睛高声尖叫:“阿箩姑娘,您的头又掉了,啊啊啊啊,我眼瞎了,救命啊。”
明明见过各种各样的鬼魂,往日来地府报道的,还有拖着肠子的,捧着自个儿胳膊内脏的,都是血淋淋的场面,鬼差阴兵们本不该还害怕一只没有血肉的女鬼掉脑袋才是,可偏偏他们就是害怕阿箩掉脑袋。
别的鬼魂他们不认识,可他们认识阿箩,一个认识的鬼魂在你眼前掉头能不被吓到吗?
一具无头身还飘在半空中,没了脑袋,身子就不由自己做主,也没有意识,一双手在空空如也的脖颈上摸了摸,就是不知把地上的头捡起来安回颈上。
阿箩无奈了,地府的地板凉飕飕的,半张脸贴在上面,那半张脸冻得乞乞缩缩的,她转着眼珠子,说:“鬼差哥哥,帮个忙呗,帮我把脑袋提上去呗。”
还是那个留着满脸胡子的阴兵赵源,他表情有些怪异地提起阿箩头上其中一个圆溜溜的花苞,将头提到空空如也的颈上去,言语质直地说:“阿箩姑娘莫觉得我口栈,瞧瞧,这就是七爷不带你出去摄魂的原因,一个小样的多事精,坐窝儿上不得台盘,阿箩姑娘,你不过是七爷的婢女,身份有别,往后还是少缠着七爷罢。”
阿箩脑袋归原位以后,越想越觉得各位鬼差阴兵说的甚有道理,拾起地上的花铃,一边摇一边哭,哭成一个小泪人儿的模样:“七爷您回来吧,阿箩再也不烦您了。”
未走远的二狗子听见阿箩一腔悲壮的话,忍不住低声问范无咎:“八爷,为何不告诉阿箩姑娘七爷是在无常殿起疾?”
范无咎眉头蹙起,摸摸藏在袖下被大黄咬伤的手腕,反问:“告诉她,她家七爷被一只大黄咬伤了没脸面回来?只怕说出来,七爷他更没了脸。”
“可八爷您不也是被狗咬了吗?”二狗子还是不大理解,七爷八爷都被大黄咬了,八爷敢大摇大摆回地府,为何七爷却不敢?
再说那大黄确实是恶鬼,被咬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阿箩的凄凉哭声,整个地府都能听到,她披着一头秀发,从一殿飘到十殿尽头,又掇转身从十殿尽头飘到一殿出口,速度极其地快,跋来报往和一阵风似的,偶尔会在一处地方稍作停留喘口气儿,她眼眶的眼泪和小水珠一样抛洒,嘴上说着车轱辘话:“七爷回来,七爷回来,七爷快回来。”
范无咎抉抉耳朵,没有回答二狗子的话,而是微仰着头,看着头顶上飘来飘去的一团东西,嫌弃地说:“真的是好吵……真是一位走了大折儿的奴婢,小白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让她去下一站报道……”
后来的几日阿箩都去城门帮忙,帮倒忙,一旦空闲下来,就眼悬悬地望着远处,半个月了,七爷都无点音讯,每日只能见到八爷晚出朝归。
八爷举动有些鬼祟,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跟在身旁的二狗子都不见了。
每回八爷回来,阿箩都会去说些好话糖食八爷,希望八爷的嘴里能透露些七爷的消息来,可那八爷冷得和冰块似的,连开口都懒得。
阿箩镇日纳闷,如坐针毡的不安,几乎害出病来,阴兵鬼差说七爷觉得她吵所以不回地府,越思量,话似乎越对,肚里也越觉有些难过,她感伤嗟咨了好几日都是无精打采的。
中元日将来,会有许多恶鬼出没,七爷八爷这段时日最忙,有的恶鬼恶性难消,来到地府了还是凶神恶煞的不知收敛。第十五日的时候阿箩与一只叫大壮的鬼魂发生了口角,阿箩没想到这个一时的口角反惹出头与身子脱了关系的事儿来。
大壮生前作恶多端,杀人放火从不眨眼,伸手一抓,阿箩的手背立马出现了五道抓痕,他抓了手腕还不停手,没等阿箩反应过来,下一刻脖子就被卡住了,然后再下一刻,她的头被掐断了,飞到了一边,又惹得一群没见过世面,胆子颇小的兵差在哪儿大喊大叫。
事发突然,阴兵鬼差都没有阻止住,有的还不入就里,大眼睡小眼,从后头匆匆赶来的鬼使耍着马叉,不由分说将大壮叉在地上,恶狠狠说道:“生为人是伤人,死为鬼时伤鬼,汝想是要进油锅里走一遭。”
鬼使的脚尖对着大壮狠踢了几脚,而后派几位阴兵直接送去一殿处了。阿箩受惊,无头身抱着城门的大柱子,飞在一边的头,头蓬髻乱,眼里扑簌簌的泪如雨下,哭了一场。
哭一场,嘴上的嘚啵嘚啵可不能少。
“我只不过问一句他头上的伤是不是七爷用哭丧棒打的,他就掐我脖子呜呜呜,真是一只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恶鬼……头那么容易掉,阿箩真是一只撒脸窝心的鬼,既然如此让阿箩当个无身鬼算了呜呜呜……”
也是好久之前画的小女鬼哈哈哈哈~绥绥结尾张也加了一张姝儿的插画,以后有空都会画些人物~
第3章 【在阴间】七爷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