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彩凤打了半天电话也没打通,只好对乔念说,“你去酒楼把你爸找回来。”
乔念摇头,“不是有大堂经理什么的?随便打一个人电话不就得了。”
卢彩凤说:“你就懒成这样。”硬逼着非得让乔念亲自过去找!还得穿得体体面面地去找,说什么别给他俩丢脸。好歹你也是这酒楼的继承人。
不由分说给套上CH的一套长裙和外衫,又盯着她洗了脸、梳了头,一脚踢出家。
她家对门,就是他家。
乔念站着,半晌没动。大门严严实实地锁着。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变。门锁的右上角,有一块撞凹陷的角落。还是那一次,他以为她‘早恋’‘跟人搞对象’,大大力把门往墙上撞留下的。
初一的小崽子,就凶成那样。
门的中间靠右有一些被圆珠笔划过的线团。那一次,他‘送’她回家;她爸爸妈妈在屋里吵架。这小崽子手里还拿着改作业的笔,拽着门把手偷听。
一面尴尬地在门上划圈圈,一面悲凉地同情她:“乔叔叔好像又出轨了。”
一切好像都没变。可是又什么都变了。
他不会再回这个家了。他在B市有了更好的家。他甚至都没有时间、也不需要来处理这份房产变现。
乔念默默转了身,来到酒楼的时候是八点半钟,正是生意鼎沸的时候。她问了几个服务员,“请问乔总在哪里?”也没人搭理她。
谁都不认识她。这海鲜酒楼的继承人感觉很没面子。她自己上三楼,办公室里没有人。
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乔念推开门,长长的走廊呈T型,奢华的暗红色地毯,笔直伸向尽头的包厢房间。拐弯处一个颀长身形骤然出现,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愣。
乔念从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他。纵使她曾经想象过千百遍,遇到他的场合。可能是他家门口、Q大校园、再不然是他订婚或者结婚的现场。他总要邀请她的。
但却从没想到,能在她自己家的酒楼里面。
他帅得更耀眼了。
成熟的、年轻的男人,正在人生最好的年华。眉目深邃锋锐,意气风发。他穿着衬衫西裤,很正式的打扮。
不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特意置办那一身‘文质彬彬’的廉价;更不是上辈子那一套‘张扬’的伪劣名牌。
看得出来的质地和档次,精致高雅、低调的奢华。说不出的风度翩翩和倜傥招惹。
曾经在脑海里演习过无数次的,乔念用着最平静、柔和的微笑开场,“好……”
“巧”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那人急火火又推回了总经理办公室里面。
陈奇火速关上门,然后把食指竖在唇上,对着乔念“嘘”了一声。
“后面不知道是记者还是粉丝。别出声。”
她完全懵了。她跟他,真心没这么熟。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了,就像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人了。不是么?
但是容不得她细想,后面紧跟着过来的脚步声、说话声立即塞满了整条走廊。
“刚才还在这里。”
“是到这边来了吧?”
乔念想都没想,按上了反锁的按钮。陈奇有些意外地回头,似乎并没想到她这个援手伸得这样快。
然后乔念方才觉出尴尬。
她后退了两步,拉开跟他的距离,左右打量了一下她爸爸的办公室,想确认一下沙发的位置,请他坐一会儿。
“你今天好漂亮。”他望着她的时候,目光带着热度。
乔念根本就料不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至少,先问问‘最近好嘛’‘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种正常的话题。
他这种开场白,直接让人接不出话来。
她甚至慌手慌脚地扯了扯自己的外衫下摆。“我妈给我选的。”
然后就觉得傻出了天际。人家谁会关心这个?
她咬着嘴唇的时候,他又近了一步。
他说:“头发也漂亮。”
“我妈……”乔念说到一半,终于及时制止住了自己的口不择言。于是那“让我披着的”几个字,就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陈奇看着她氤氲的大眼睛,眨着无措的光芒,感觉他的心都要碎了。真的要碎了。气都喘不过来。迈近她的时候,腿都在颤。
软脚虾;对,是这个词。他成了软脚虾。眼下,如果马上跟她做一遍,他保准比第一次还更快交待。真的,他有这种预感。确凿无疑。
而且还胡言乱语的。瞧瞧他,说的都是什么玩艺儿?他不是应该质问她“为什么回来四十五天了,还不找他”的么?为什么一张嘴就成白痴了?嘴巴完全不受脑子支配。
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然后陈奇听到自己又说了一句,“从头到脚都漂亮。”
不是。他是色狼么?光盯着她好不好看?
好在门外的吵闹声吸引了乔念的注意,没听清他这一句。
“各位记者朋友,”是乔悦平的声音,低沉而老道地打着官腔,“咱们还是别打扰陈奇的同学聚会了,毕竟冠军也需要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
那声音就在隔了一个门板的外面,乔念听到这里才心下稍松。
不料那几个记者并不善罢甘休,里面可能还有自媒体搞直播的,嚷嚷得很大声:“陈奇好不容易回来咱们N市一趟,好歹也跟家乡的小伙伴们说几句话嘛。”
“对啊对啊”“就是啊”。
乔悦平无法,只得安排道:“那这样,各位先来我办公室稍坐一下,我派人过去问问,不过咱们先说好,如果陈奇不愿意出镜,那也没办法。”
门锁从外面拧了一下。
这一下,乔念花容失色。不是,刚才楼上楼下找你,你不出现;眼下没你的事,你瞎揽什么瓷器活?
乔悦平丝毫不觉得到怨念,还在跟门外那些人侃侃而谈,“要说陈奇,最喜欢就是我们酒楼。他每次回来,大大小小聚会请客,全都在我们这里。”
还吹!
“哟,门锁了。没关系,哈哈,我这有钥匙。”
窸窸窣窣的掏钥匙声传来,乔念急得转圈。忽然侧头,看到陈奇抬眼看了一下里间的房门,乔念如醍醐灌顶,拉着陈奇朝里间走。
就在外面办公室的大门被乔悦平拿钥匙打开的一瞬间,两个人躲到了那扇门的里面。
这是一个很小的储物间,放些高尔夫球杆之类的东西。狭窄、黑暗,因为堆满了东西,两个人进去,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一门之隔的外面,有各种脚步声走到沙发旁坐下来,乔悦平又是招呼服务员倒茶来,又是介绍他的酒楼多受那位百米冠军青睐,忙得不亦乐乎。
当他说到陈奇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红头石斑的时候,乔念尴尬得挠墙。你真不愧能开五家连锁店!
陈奇出汗了。
手上也是汗;头上也是汗。满屋子空调都不管用。她就在他身前。
他闻得到她颈间传来的丝丝清香,淡淡的、很甜。还有她的发丝,就在他鼻前。随着她的呼吸,撩拨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他的手不听使唤了。毫无意识地,直接就握上了她两侧腰间。
死命扣着。任他怎么想撤开也不肯松手。
乔念惊惧回头,正对上他的脸。
幽暗的、狭小的空间,只有屋顶那一小扇窗,透进少许清冷薄暗的月光。今夜有繁星满天,却亮不过他眼中情动的璀璨。
她不敢大声,虚着声音唤他“放……”
他低头,含上她的一瞬间,将一句“想你”根植到了她口中。
他说“乔念”。
他说“真的好想你,想得不行了。”
他一路缱绻缠绵,直到波涛冲天。
“我这里刚好有一柄WT签名的球杆,可以给你们看看。”浑浑噩噩中,骤然出现的一声未落,储物间的门一下被人打了个大开。
乔念一点准备没有,完全搞不清状况。她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就挂在了陈奇腰上,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就勾上了他脖颈,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这样了。
只有那狭小暗室被突然闯进的光线照亮的瞎了眼,乔念连惊呼都来不及,被陈奇一把将她的脸按在了他肩上。
在现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见证下,他把她的裙边放下来罩住她腿,抱着她几步抢出了房间。
“那个是陈奇吧?”
“呃。”
“是抱个女的吗?”
“呃。”
“从那个小黑屋里出来?”
“呃。”
“独家新闻吗?”
“呃。”
“你照了吗?”
“呃。”
第72章 第 72 章
◎大结局◎
1
陈奇最近奇奇怪怪的, 每天到家都要打开储物柜左上方第二个柜子看一眼。
看过之后,有时唉声叹气,有时兴奋异常。过了不久可能又会唉声叹气,由此进入新一轮的循环。
这一天乔念从网上买的零食邮寄到家, 两大箱子, 没地方放。思来想去,只好把那第二个柜子腾出来, 零食一件件放进去。等到下午陈奇从基地训练回来, 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跑到楼上, 问乔念,“那柜子里的东西你放哪儿了?”
乔念从报告上抬起头, “什么柜子?”半晌才想起她动乱了他的布局。“你说卫生巾?我放厕所了。怎么?你要用?”
陈奇鼓着腮帮子瞪她半晌,‘哼’了一声又匆忙跑下楼。打开厕所的柜子找他的东西。一包包数过, 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开始看日历,嘴角慢慢勾起。但他没说,他又等了一周。
一周之后, 他来到卫生间又数了一次。这次直接就从一楼蹦到了二楼。二十几级的台阶, 五步就跨上来了。
先是从书房的柜子里拿了两个人的身份证, 然后搂了乔念就要换衣服出门。
“你已经怀孕了宝贝儿,咱们得赶紧登记,不然孩子出生同学们会嘲笑他的。”
乔念莫名其妙。
“我正在来月经。”
“不可能,”陈奇还在衣柜里帮她搭配衣服, 拿一件浅咖色的连衣裙在手里比划,想了想又搭了一条短针织衫,万一民政局里有空调冷呢, “我数着呢, 你五十多天没有用卫生巾了。数量一直没变。”
“卫生巾在哪里?我上个月就找不到, 没办法另外买了几包。”乔念说着,打开抽屉,果真里面躺着被撕开口的一袋。
陈奇高大的身影就这样僵硬在了衣柜前。不是,那卫生巾不是你自己放卫生间的么?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败感袭上心头,有了希望再落空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自从在酒楼那次之后,所有人都知道陈奇有女朋友了。乔念这才同意跟他在一起。但她有一个要求:‘只同居、不结婚’。
她说:“如果哪一天他不喜欢了,或者有更合适的人了,她随时离开。”
这些败兴的话已经丝毫不能影响陈奇了。先把人抢到手再说。
他裹着自己的口腔内壁,盯着乔念,然后两步上前把人抱起来就往卧室去。“那咱们再接着努力。”
乔念吓得面如土色,“别闹了,我在来月经。”
“我不管,”他好委屈,眼角都红了,“我要怀孕,我要结婚,你一直不对我负责,今天就算浴血奋战也要怀上。”
乔念推着他胡乱凑过来的一张俊脸,左躲右闪,“你等下,你……”片刻之后,两个人的气息都粗了,额头抵在一处的时候,乔念才得到机会说话,“这个时期是怀不上孕的。还没排卵。”
她的手指头插在他的头发里,拇指的指肚一点点摩梭着他英挺的眉峰,宠溺地安抚着。陈奇垂了眸子,怏怏地说“我知道。”
“知道还疯。又想撒野了?”
“昂。”陈奇说。
“现在难受没有?”
“难受。”
“憋着。”乔念亲了亲他额间,起身的时候说道。
这一年乔念带了四个硕士研究生。她选研究生的标准很简单,基本就是戴老板那一套。一看潜力,更重视学术热情。
另外三个研究生倒是都很本分,就是有一个叫董辰的男生,在复试面他的时候乔念就在心里打过问号的。
他学业成绩既好,又担任过多个学生干部岗位,学生会主席、运动会代表、吉它社社长、学院各种大型文艺、体育活动主要组织者和主持人都是他,然后简历上还写着获得过全国大学生舞街比赛三等奖!这是什么神人!
实习经验更是丰富,从大一开始就开始进所、进中心,既涉及科研又涉及管理。
乔念原本一直认为学术做的好的人,通常应该不太会应酬人。可是这个学生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八面玲珑的,而且实验科研全拿得起来。做事情特别有条理,很自然地就成了实验项目的骨干。也是跟乔念接触最多的学生。
这一天乔念从早上起身体就不舒服,前一天晚上陈奇太闹了,颠得头晕。因为要看实验数据,早饭也没吃几口,急匆匆就走了。在实验室里坚持着待到下午,董辰给她杯子里换了五次热水,嘱咐她多喝水,后来实在忍不住,对乔念说“老师,你脸色不好,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乔念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身子险些撞在显微镜上。董辰连忙往回一拉,这才堪堪站稳。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路上,非要送她回家。Q大校园大,虽说陈奇的房子就买在学校旁边,要走路还是远的。乔念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风一吹,人才慢慢清爽过来。
她问,“你不会骑车带人吗?”
董辰一笑,“老师你觉得我笨成那样的么?”
“骑上走吧,”乔念嘱咐道。眼下的情况是,这孩子推着自行车走路,然后她坐在后座上,怎么都有一种机能不健全人士的尴尬感。
董辰一条长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跨上车,坐好的时候交待乔念,“老师你扶住我的腰。前面是下坡。”
两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进了小区,乔念不肯圈住前面司机的腰,只轻轻捏着他短袖T恤的边边,董辰就不敢骑快了。怕她掉下来。
正慢吞吞往别墅区挪动的时候,后面走上来一个人。
这人腿长,用走的都比这两个骑自行车的快。
他走着越过那辆缓慢的自行车,然后转回身,一手撑在车把上,给那辆自行车加了个人工制动。
董辰长腿一支,险些跌倒,惊怒道,“你做什么?”
乔念这时从浑浑噩噩的困顿中清醒过来,抬了头。
陈奇冷着脸,刀子一样的目光从董辰的脸上移到乔念捏着的他的T恤边边上,然后又移到乔念脸上的时候,眼梢子就红了。
乔念松了手,“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