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松笑道,“这几日他瞧着更忙了些,去书馆那边也多了。不过家宴前他是必定会回来的。”
沈胭娇也在等着阿柳。
她没想到阿柳今日竟也出去了,知道他家宴前会回来,她从沈老夫人跟前,抽了个空,去了阿柳的院子等着。
阿柳还在丧期中,这院里很安静。
一见她来,院子的嬷嬷忙奉了茶过来。
沈胭娇喝着茶,不经意间,看到那边几案上摆了一些东西,像是收拾出来的行李之类。
“谁来了?”
沈胭娇疑惑指着那行李问了那嬷嬷一声。
“是柳少爷自己收拾的,”
那嬷嬷忙笑道,“这几日少爷一回来,也常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
沈胭娇眼底有些疑惑。
“是我收拾的,”
就在这时,阿柳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阿姐,我正要跟你商量,过了年,我想出去走走。”
他的孝,过了年便到了时候。他也盘算着那时候出门。
但他出门,不是单纯的游历,想要在南边多瞧瞧,同时也看看有没有别的生意上的门路。
至于京里的当铺书馆……洛青石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这回南行,他是打算以商贾身份,同时也贩一些京里或者西北胡域的东西过去,不能空了这一趟,因此提前就要做好筹划。
“出去走走?”
沈胭娇有些意外,“你要去哪里?”
“去南边罢,”
阿柳道,“南边沿海那一带,多走走,增广见闻。”
“你才多大,”
沈胭娇不放心,“怎么好一个人出门?”
“怎会是我一个人?”
阿柳笑道,“带了两个青石荐出来的世路老成的掌柜的,到时还有几个下人——一路又都走官道,又是江南富庶之地,阿姐且放心便是。”
他和傅先生还是不一样,傅先生一生潇洒,世故老练,正当壮年且勇谋兼有……一人一马便能行走天下。
傅先生也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法子。
他学不了傅先生的千里孤行,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路子。
“这,”
沈胭娇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握住阿柳的手道,“如何有了这个念头?”
“阿姐,”
阿柳轻轻道,“我想试一试,我想去寻一寻——”
试什么寻什么他也没说。
沈胭娇眸色微微一闪,轻轻替他拂上了一丝汗湿的头发。
阿柳没把话说清楚,但她隐隐明白了阿柳的意思。
其实出去走一走,她心里觉得是好事,只是,路上安危她不放心。
别人是儿行千里母担心,她这阿姐,一样是弟行千里姐担心了。
“也好,”
沈胭娇也就没再多问,她轻轻抓着阿柳的手摇了摇,笑道,“阿柳长大了。”
见阿柳失笑,她又叮嘱道,“反正还有好几个月可准备,慢慢来。”
实在担心的话,她到时若是找不到放心的人跟着,哪怕就去雇个镖也罢了,总归是安危第一。
“阿柳——”
这时傅云山走了过来,在院子里便叫了一声。
沈胭娇和阿柳两人忙迎了出去。
“我给阿柳带了好些东西,”
傅云山先看着沈胭娇笑道,又看向阿柳,“一大箱子呢——等过后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一大箱子?”
阿柳疑惑。
“嗯,”
傅云山认真道,“自然,送你的玩意里,你若不喜欢就送给别的姐姐妹妹也是行的——”
傅云山说着,又没忍住看了沈胭娇一眼。
这位三姐姐已经嫁人,且他也订了亲,虽说还没见过与自己定亲的姑娘,可也不好坏了规矩。他自己倒不在意这些规矩,可三姐姐就不一样了……
私相授受不好,家里姐妹见面礼都一样,也不能给三姐姐特殊的东西。
索性将在家里看中的好玩的好用的那些……
全都送给阿柳。
阿柳顿了顿,哦了一声不由一笑。
这一日家宴很是热闹。
只是众人宴后说起来话时,沈宁却又和儿子傅云山,有些意见相左了。
“已经托你舅舅跟太学说了,”
沈宁苦口婆心劝道,“就在家里住吧。”
沈二夫人也是忙道:“是啊,家里的藏书也多,已经专门给你收拾出一个书房了,什么都方便,为何一定要去太学住?”
傅云山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吃住都在太学。
“母亲常说叫我多跟状元姐夫学学,”
傅云山又是似笑非笑道,“当初状元姐夫可是常住太学的——对么,三姐夫?”
顾南章:“……嗯,确实。”
傅云山笑了笑。
一样的太学,一样的吃住……那余下的,便是才学才力的比拼,他就不信,他比这位三姐夫差哪里去了。
顾南章也是微微一笑:这位日后的傅名臣,眼神里带着点挑衅呢。
有意思。
“二表哥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傅云山又问了一句,“等他回来带我研习骑射呢。”
他进京后,就听说二表哥沈晏樟出门去了……
也没细问,如今就想着等沈晏樟回来。
他这话一问出,满屋子人倏地一静。
傅云山疑惑扫了一眼。
沈宁已经听三嫂说了沈晏樟的事,只是这私奔之类的话,她没跟儿子提起,万万没想到,儿子竟忽而当着众人的面问了沈晏樟。
情急下连忙冲傅云山递了一个眼神,傅云山越发疑惑。
“你二哥,”
沈三夫人勉强一笑开了口,“这回出去办的事没准……等他回来,我必定叫他好好带你骑射。”
她也惦记儿子啊。
可沈晏樟私奔,有些太辱没沈府的名声了。
虽说事情在街巷间压了下去,又因瘟疫的事平复了下来……可她夫君沈三老爷,可是在家族里的祠堂跪了一夜的。
曾怒说,一旦沈晏樟回来,必定打断他狗腿的。
她是又想儿子,又怕儿子回来。
一听傅云山问起沈晏樟,沈胭娇下意识看向阿柳,姐弟两人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眼神却落在了顾南章眼底,他一边眉尖不易觉察一挑。
回了新宅后,临睡前顾南章道:“大约我要审审你。”
“审?”
沈胭娇不解道,“审什么?”
“你二哥去了哪里?”
顾南章道,“你是知道消息的,对么?”
“我如何会知道?”
沈胭娇眸色闪了闪,心生警惕道,“你何出此言呐。”
猜着顾南章可能诈她,沈胭娇自然不能认。
“此事聂骁知晓,”
顾南章又是一笑,“你给他说了,竟还瞒着我?”
“哪里是我给他说——”
沈胭娇没说完一顿。
顾南章一笑,一下子将她压在了榻上。
“晚了,”
顾南章道,“原来你们串通一气,夫人,你偏心偏地很呢——”
说着一把扯下床帐,“不如我再审审,不定还瞒着我什么。”
“你这是借机滋事,”
沈胭娇道,“我二哥的事情,与你又没有干系。”
沈晏樟的事,顾南章要想查,她一点也不怀疑,他早查出来了。
之所以没查,大约他也是不想给沈晏松太多消息。
毕竟,沈晏樟若是这时候被沈家找回来……
那沈晏樟必定会受责罚不说,和他一起私奔的陈大姑娘,也断断不会被沈家承认。
聘则为妻,奔则妾。
沈家必定不会在这事上,敢在京城里天子脚下容了沈晏樟的婚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胭娇甚至觉得她大哥也没有太过卖力的寻找。
众人似乎隐隐形成了一个默契。
这样便挺好。
等日后沈晏樟有了立足的本事,在外也算是成家立业了……时候久了,慢慢这事也就落定了。
顾南章却不和她搭话,赌上她的嘴,与她深深一吻。
就在这事,顾南章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看着她道:“你为何一直不曾有孕?”
两人在沈晏柳那边出事前,就做了不知多少回了。
沈胭娇却一直未曾有孕。
前世时他记得,婚后不久,沈胭娇便有了身孕。
沈胭娇微微一僵。
在顾南章探寻的眼光落定在她眼睛上时,沈胭娇转过了脸一笑道:“不是都说你不举么?”
顾南章却没笑,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你看着我,”
顾南章也是一笑,笑意却有点莫测,“你知道,与我举不举无关——你是不是用了避子汤?”
沈胭娇下意识忙道:“没有。”
“为何?”
沈胭娇这“没有”两个字,几乎是和顾南章的问话同时出来。
顾南章问的很笃定,丝毫没有给她不认的余地。
第98章 能忍
夜色中似有无形的压力强压下来, 沈胭娇心里微微一颤。
她能听出来,顾南章这两个字说的很轻,却透着一种她熟悉的寒意:顾南章生气了。
沈胭娇一时没回应, 她能感到顾南章捏着她下巴的手指, 微微加了一点力量, 使得她想偏转开脸,也做不到了。
“为何?”
顾南章盯着她静静道, “沈三, 为何?”
大约是经历了太多朝事, 他身上历练出的那种前所未有的威慑感,令沈胭娇甚至都有了一点窒息。
“我……”
无法逃避, 沈胭娇只能勉强开了口,“我不想。”
“呵……”
顾南章默了一默后, 似乎压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为何不想呢?”
“还没想好, ”
沈胭娇轻轻解释道,“我……不敢太随意——”
她是有点怕。
既怕生出来不是前世那个孩子, 又怕生出来会是前世那第一个孩子……怕无法补偿这孩子,又怕面对这孩子。
说不出的一点矛盾, 因此犹豫中,她暗地里悄悄用了一点避子汤。
“怕有了儿女无法再与我和离?”
顾南章却明显想歪了去了,眼底的寒意没有掩饰,“沈三,想和离?你做梦。”
她的心竟还没交给他。
顾南章只觉得心直坠下去, 空的叫人心慌, 这心慌越发激起他的怒火来,恨不得将这人瞬间拆吞入腹。
沈胭娇睁大了眼睛:“顾南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南章:“……”
方才一时气急,不慎说了真话。
也就这沈三能撩拨起他的情绪,连撩拨出的怒气都能让他一时失了控制。
“你刚说什么?”
沈胭娇声音有点颤,“你先前可不是……你一直在骗我?”
先前答应试一试的,可是应了写和离书,应了一旦不成,允她和离的……这竟是骗她的不成?
“你先前也没说要用避子汤,”
顾南章静静道,“沈三,是你错在先。”
沈胭娇却不管他这句,满心里都在想,他竟然是骗了她,根本就没想日后不合适放她自由的……
莫非还是想着,就算将她困在后宅,冷一辈子也不会放她离开?
“顾南章,”
沈胭娇声音也冷了,“把和离书还我。”
“你弄丢了。”
顾南章冷声道,“便不是你的了。”
沈胭娇:“……”
她心里又恼又急,狠狠想推开顾南章。
顾南章却眼底一暗,不由分说便又压了上来。
他力气很大,沈胭娇根本推不开,一时被他几乎是完全碾压。
顾南章这一回跟疯了似的折腾了她许久,沈胭娇被他弄得感觉都透不过气来,只能大口呼吸着,声音也有一点破碎。
“为何,为何——”
疯过之后,顾南章拥着她,双手箍在她的腰间,恨恨道,“你心里到底是谁——”
说着,他又吻上沈胭娇,透着威胁道,“说罢,不然今夜没完。”
“没,”
沈胭娇累的不行,“你是不是有病——”
“为何要用避子汤,”
顾南章再一次重复了这问题,“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和离了,是么?”
“不是,”
沈胭娇这才敏锐地察觉到这人想偏了,“我不是因为你——我是怕,怕养不好这孩子,我心里……还没准备好——”
顾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