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
宋嬷嬷眼中一亮道,“明年春闱,不知又有多少文曲星能高中金榜。”
说着忙又道,“姑爷必定中的。”
沈胭娇转了转手里拈起的这枚螺黛,眸色闪了闪,上一世顾南章没有参加明年这次春闱的……
能不能中,她还真不知道。
但上一世她嫡兄沈晏松在这次春闱是中了的,不过名次很险,险就差点落榜了。
他和顾南章都是若水堂的太学生,想来都不差的,可即便如此,她嫡兄都差点落榜……
这春闱,五分才学,五分天运。
谁又知道顾南章运气如何呢?
沈胭娇试着想了想顾南章高中的样子,必定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若不是先被赐了婚,凭他的家世和容貌,再加上这点功名……
只怕要被人抢破了头。
“姑爷中了,”
宋嬷嬷还在憧憬,“日后必定能为姑娘讨来个诰命——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沈胭娇被她的样子逗的一笑,轻轻放回手里的螺黛,并没有对她这种毫无可能的说法反驳什么。
她在这府里能待的时候越来越短了,在她的催促,又加了工钱的情形下,前几日听庄子里来人说,那房子如今大体修葺得差不多了。
再过三四个月,就算新修的也都干透了便能住人。
这一来沈胭娇心里踏实了许多。
在英国公府过的头一个年,她是会在这府里过的,不然,若是她在庄子上过年,别说英国公府这边,也是给沈家的亲人大过年的添堵。
“诰命,诰,诰,诰诰诰——米尔——”
宋嬷嬷才说完,那边笼子里的八哥便跟着一串叫了起来。把宋嬷嬷秋月几个逗的直笑。
“掉雨点了,”
秋雨忙笑道,“先前姑娘说了,下雨刮风的时候,便将这小东西拎进屋里,才把它弄进来——”
“下雨了么?”
沈胭娇往窗外看了看,果然天阴了过来,半边天都黑了。
“那位钱姑娘还没回呢,”
秋月看了看天道,“不知她眼下在哪里,会不会被雨淋了——”
那钱姑娘可真是爱出门,好在她生在小门小户的,也不讲究这些,又无父兄姊妹依傍,钱氏瞧着对她也没了期望,便也不在意管顾了。
好在她家姑娘还是对这位钱姑娘极好的,每次说要出去,姑娘都叫人给她安排方便。
……
此时眼见天阴了下来,算算时辰,正在一个小小的斗鸡场子旁边的钱玉青也正打算回转。
这些日子,她倒是结识了一些富家子弟,称兄道弟的,有几个还算投缘。
“贾兄弟,”
钱玉青策马准备回去,一个年轻男子便连忙迎了过来,“你要回去了么?你送我四弟一程?送到沈府那边去——你应该是顺路。”
这年轻男子她是之前结识的富家子弟之一,倒是个爽朗人,较量过,可惜这人习武上花架子多,根基不扎实,在京都的公子哥群里倒是显得难得了。
问过这人家世姓名,这人竟叫沈晏樟,又打探过才知,他竟是沈府的子弟之一。
也是她那位四嫂的一个堂兄了。
本来她瞧着还不错,起了将人拐走的心思,只是言谈中又听出来,这沈晏樟是没有离开京都的意思,且是沈恪的三弟沈谨的双胞嫡子之一……
既是嫡子,也断断不肯跟她走的。
她对这沈晏樟歇了心思,只盼着借助和沈晏樟的熟络关系,结识更多京都子弟,慢慢挑一个合适的。
“你四弟?”
钱玉青一挑眉。
“我带他今日来校场这边练练骑乘,”
沈晏樟忙笑道,“他有腿疾,因此一直不曾练过,今日他要我带着练练,大约也是懒怠继续坐车了——家里来接的车子还没来,贾兄能帮我送他到我家门口么?”
沈晏柳要学骑乘,他一点也不意外。
谁家子弟愿意坐车出来呢?繁琐不说,街上行人如织,一些地方乘车十分不便。
再说夏日气闷,坐在车里,真不如骑马更爽快些。
只是今日练到半截,天上要下雨了,他还和人约了去武场,正找小厮去送沈晏柳,一转眼却瞧见了这位结识不久的贾兄弟。
“那是自然,”
钱玉青洒脱一笑,“叫他来。”
很快沈晏樟将沈晏柳带了出来。
沈晏柳身上出了不少汗,衣服都有些汗湿了,可见之前练习也是十分卖力。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抬眼望向马上的人。看清了这人时不由一顿:这不就是那天那个浑人么?
“小郎君来罢——”
不等沈晏柳开口,钱玉青在马上一探身一伸手,就那么随便一捞,竟然一条胳臂半揽着沈晏柳,直接将他利落带上了马,坐在了自己身前。
沈晏柳:“……”
他只觉得一晕,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在了马上。且还坐在了那人身前……这人是人么?偌大的力气,比他兄长力气都大。
“我走了,这雨是快下起来了——”
钱玉青急着回转,也不多说,只跟沈晏樟打了一个招呼后,调转马头策马奔了出去。
沈晏柳吃惊之下,扭头看向钱玉青,不料身子却倾斜了一下。
“坐好,”
钱玉青一笑,“小郎君别怕哟——很快就到家了。”
街上行人已经少了许多,纷纷都在忙着避雨,钱玉青策马驰过两条街,到了沈府门口后,将沈晏柳一拎,直接将人从她马上稳稳拎到了地上。
沈晏柳:“……”
“走了,”
钱玉青双腿一夹,吁了一声马后,笑道,“小郎君,后会有期呀——”
等钱玉青回到了府里,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女装,看着安静温和,一点也看不出男装的影子。
第50章 上心(改错别字)
“四嫂, ”
钱玉青回来后进了沈胭娇这边屋里,笑着递过来一样东西,“这个送你的——”
一个精致的小笼子, 里面咕咕叫着, 原来装的是一个蝈蝈。
“编的精巧, ”
沈胭娇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一时觉得十分新鲜, 瞧着那草编的笼子仔细打量一番, 笑道, “有趣。”
说着,她笑着看向钱玉青。
钱玉青在她院子里住着一直还挺安静, 跟她相安无事,但平素也极少过来跟她说话。
这次真难得, 不仅过来说话,还送了她一个这小东西。
“坐下说说话?”
沈胭娇一笑道, “我这里还有点酸梅糕,你吃么?”
她给嫡姐做的酸梅糕, 还余下一些,天热怕料子坏, 她就一起做出来了,就多了一些。
“吃。”
钱玉青眼睛一亮,坐在了沈胭娇旁边,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塞进了嘴里, 一脸十分享受的样子。
“你忙你的, ”
大约是看到沈胭娇面前小案上摆着算盘,又有本账簿似的东西, 钱玉青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我也没事。”
沈胭娇其实已经弄好了,不过还有一项觉得似乎有些出入,见钱玉青这么说,她便对着那簿子,又噼里啪啦算了一遍。
钱玉青捏着一块点心瞧着沈胭娇算账,看得眼睛都有点直了:
她四嫂长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又这么细,这么白的手指,那长得跟没有骨头一样的纤柔……拨起算盘来,却又快又狠。
这种矛盾的感觉放在这四嫂一个人身上,真是说不出的魅惑,这是她在西北从未见过的。
钱玉青竟一时看呆了。
原本她有些小瞧了这娇娇弱弱的女子,只觉得这些女子困于后宅,每日涂涂抹抹只为夫君活着,除了靠容色争宠吃醋便一无是处。
眼下看起来,是她的见识短了。
“为何这般看着我?”
察觉到钱玉青直勾勾的眼神,沈胭娇算好,一边拿着笔做了个标注,一边疑惑问道,“我脸上是有沾了墨了?”
“不是,”
钱玉青笑道,“四嫂,我刚想着,若我是个男人,必定要拐了你走——可惜我不是个男人。”
沈胭娇:“……”
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子嘴里听到这话,沈胭娇不由啼笑皆非。
“我要是个男人,”
钱玉青还没从方才那点感叹中回过神,依旧在接着道,“必定是日日贴在你身边的,哪怕就看着你打这算盘珠子,都觉得心里畅快欢喜的。”
说着她想到了她那位表哥顾南章。
这表哥该不会上辈子真是个和尚吧?
放着这般尤物在家里,自己竟能清心寡欲去读什么圣贤书,真真是……真真是读书读傻了。
“好好好,”
沈胭娇笑道,“那我等你变成男人吧——真有那一天,我等你把我拐走便是。”
这时雨噼里啪啦下大了,又跟着一阵狂风,继而倾盆大雨便从天上泻了下来。
凉风裹着土腥味吹袭进来,呼啦啦吹动了桌上的账簿子。
沈胭娇用手按住,被风这么一吹,她不由轻咳了两声。
秋月连忙拿了一件衣裳,轻轻给她披上。
虽说是夏日,可着了凉也要生病的。姑娘素来有些娇嫩,每季都差不多会有一顿咳嗽发热那些,都是好一顿折腾。
“四嫂,你这身子不行啊,”
钱玉青看了皱眉道,“这么娇娇弱弱的,生起病来可不是说笑的——”
秋月有点恼火地扫了一下钱玉青:哪有这么平白咒人的?
沈胭娇笑了笑:“还好,都是些小毛病,便是病了,吃几服药也就是了——”
她身子确实一般,因此寿数也一般,但也不算短寿,她也知足,从没想过去当个老寿星的。
况且她前世生儿育女的,也都正常,除了生产时难熬些,平日里还真没生过什么大病,就是小毛病也不断就是了。
不过记得临终前那一段,确实那医师给看过后,说是年轻时亏损太过,没有好好保养,没了根基,导致那时已经医药无效了。
“不行,”
钱玉青一脸不赞成道,“四嫂,听我一句劝,练一练一些拳脚吧,不为习武,只为强体——四嫂可听过五禽功,也有叫五禽戏的?”
她这话一出,秋月等人都是抿嘴一乐:
这位钱姑娘的话,听出来是为了她家姑娘好的……可她家姑娘怎么会肯去练那些东西?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动作不太雅观,男人有练的,可女子,尤其是她家姑娘这般的身份,哪有练这个的?只怕是失了大家闺阁的气度。
“你会么?”
只是秋月她们也没想到,她家姑娘却像是很有兴致地这么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
钱玉青忙道,“我几岁时便都会了——这些算什么。”
靠近边关的地方,总有一些天高皇帝远的意思,哪怕如今没什么战乱,可依旧滋生出不少匪盗之类。
她义父虽是中原这边沈家的人,可是自幼便出去闯荡了,也学的一身好本事,走南闯北做些生意……
义父不仅将一身本事教给了她,也带着她在边关历练了好几年。
这五禽戏她学的很早。
不过怕别人对她的身世多想,钱玉青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小时候我也体弱,家里人给请了一个老郎中亲自教的我。”
“那你有空时教教我吧,”
沈胭娇说的很认真,“我也学学。”
她是真想学。
死了一回之后才知道,活着是有多么好,尤其是安然无恙,一点病痛也没的活着……真是人间上上等事了。
若是身子不好,哪怕这世上再美的风月,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玩赏呢?
“真学?”
别说秋月等人吃了一惊,就连钱玉青也觉得她这样干脆的态度有些意外,“你不怕那动作有些……不雅?”
“又不是去大街上给人比划,”
沈胭娇失笑,“我练我自己的身子,在自个儿家里,这怕什么?”
“好。”
钱玉青来了精神,“那你今日就跟我学起来——”
说着在沈胭娇手腕上轻轻捏了一下,眼见着就一下子红了一片。
钱玉青:“……”
也忒娇嫩了。
想了想,钱玉青笑道,“不过四嫂练练,总比不练的好,力气练不练出来再说,保管日后生病就少了。”
钱玉青说到做到,除了依旧喜欢出府去,只要在府里的时候,有空就拉着沈胭娇一起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