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摇摇头,似乎在说她不争气,居然不信。
月媞好笑,她只见到陛下后面是跟了俊俏的男子……
月媞思及,捏着酒杯的手一晃,里面液体洒出来几点。
莫不是……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抬起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妃子见她动作有几分豪迈,没想到美人还有这样的气势,更起兴跟她聊天。
她是个话唠子,天南海北,后宫民间都能扯出一点了,时不时又带些她可能见过的未来夫君的事情,做了什么壮举,又有哪里的女子为他做了什么傻事。
月媞有些招架不住,极少遇见有人这么能说,看上去又不带心机,让她都无从止住话匣。
不过,这种情景没持续多久,因为裴闻璟被请过来了。
妃子见月媞一直看着场中,轻推了她一下,笑着道:“我说的吧。”
内侍也前来,请她去接旨,月媞一步步地走向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乌苏昭华公主月媞,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今辅国大将军裴闻璟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特将昭华公主许配大将军为正妻。”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谢陛下。”
*
三月二十一日,宜嫁娶、祈福、出行。
月媞直接从宫中出嫁,迎亲的队伍到达宫门,新郎官则带人前去迎接。
叶尔木就是月媞的娘家人,将她小心背在背上,走得极为踏实。喜婆又领着月媞踏出宫门,将红绸子交到裴闻璟手中。
一袭凤冠霞帔,宛如天边流霞,金玉红扇遮面,微微偏头暗瞧了一眼,见到同是喜庆颜色的衣袍。
扶上花轿,裴闻璟骑着高马,走在前头,好不惹眼,敲锣打鼓十里红妆,涌动的人群皆探脑观望这难见的大婚。
将军府内,入眼之处都系是大红,下人看上去也很是喜庆,宴席摆满整个院子,宾客入座,一派热闹!
喜宴上,陛下未告而亲至,都道是天大的殊荣。
将军府中无父母,正好高堂便拜了陛下。
“夫妻对拜——”
“礼成——”
“好!”叫好伴随着鼓掌声一起传来,最不像要成亲的人,竟然成亲得这么早。
月媞被带入了洞房,这边无人与她熟识,清净得很,无人来闹。
头上钗饰重,出于礼数也并没有取下来,揉了揉微酸的肩膀和脖颈。
大婚之日,天色未亮就被嬷嬷叫起来梳妆打扮,几个嬷嬷一起上,阵势浩大,卡着时间等候吉时。
分不出片刻时间进食,此下饥肠辘辘,喊了两声阿依也没得到回应。
月媞无趣,起身活动活动,卧房布置简单,中间摆了张红木小桌,旁边还有一张美人榻,榻上放置的是鸳鸯绣枕,还有几个箱子,一张梳妆台,便无过多陈设。
“公主,公主……”
“阿依?”
月媞听见声音,没再门口见到人,转过来看到竟在窗前。
“门口有喜婆守着不好进来。”阿依解释道,将手中食盒放在窗台上,“我去拿了点糕点,公主垫垫肚子。”
月媞接过来,眼中像亮着星星:“你怎知我饿了?”
阿依笑着:“一天未进食,公主不饿谁饿。”
“还是阿依最了解我。”月媞将盒子打开,闻到甜甜的香气。
“公主进去吧,将军估计快过来了。”
夜灯掌起,府中亮堂。
将糕点吃了大半,祭了五脏,将食盒收好,又检查有没有残渣。
正好喜婆也传道将军来了。
忙在床边坐正身子,将团扇拿起挡在面前,假装无事发生。
透过扇面,红色弥上了整个视野,隐隐见到人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冷冽酒香。
她感觉酒香靠近自己,莫名自己似乎都有几分醉。
扇子被轻轻拨开,转而到了一双手指修长的手中。
皓月般的眸子望着他,看着这张脸,脑中就不由浮现妃子说与她的那些形容词,两相之下,脸庞竟淡淡地红起来,不敢看他。
随后感觉脸旁有温热的触感,带着丝粗粝,月媞错愕,然后才反应过来,唇侧不小心沾上了糕粉。
一时间不停脑补,他会怎么看自己,莫不是个假冒的公主,简直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却扇时刻,裴闻璟鬼使神差地用手为她拂去那一点甜腻,指腹如上好羊脂玉般的手感,却没想到惹来她这么大的反应,见着耳后都晕上了薄红。
军中都是汉子,平日也无人敢搭理他,他也不知要如何对待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有些无措。
喜婆看着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将军夫人呀,这边来将合卺酒喝了吧。”
匏瓜被剖成两个瓢,用红线栓在一起,倒了一半的酒,两人同时端起,奈何红线不长,又不得不靠近了点。
俊男美女,天作之合,喜婆眼睛快堆起褶子了。
剪下两人一缕头发,缠在一起,放入锦囊中。
“祝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从此琴瑟和鸣,福恩绵绵。”
喜婆会说,月媞听了一堆祝福语。
“下去领赏吧。”裴闻璟道。
“多谢将军、夫人。”
走之前又从箱子里抽出一本册子,包装精美,硬是塞到了月媞手中,还给她使了几个眼色。
月媞:……
第4章 遇刺
她看着手里的书,封面干净,没什么异样。
涂着蔻丹的手指随意翻阅了一下,看清内容后……“啪”一声大力合上。
月媞:…………喜婆怎么,怎么如此……
在人前明目张胆地拿出这种书……
裴闻璟站在她旁边,目力极佳,自然也看清了内容。
他轻咳了一下,军中将领知道他娶亲,也不知塞了多少给他,还说都是压箱底的宝贝。
红烛“噗噗”燃烧,静下来还能听到外面喝酒作乐的声音,裴闻璟身上的酒气似乎渡过一些给她,月媞感觉也有几分醺意。
“早些歇息吧。”裴闻璟道。
“……嗯。”
满头珠钗还在云鬓上,月媞在梳妆台前坐下,打理自己的头发。
裴闻璟今日被他们灌了许多酒,忙碌一天,也有些疲乏,本以为能直接睡下,没想到她却忙了起来。
大约拆了一半头发,脑后的珠钗看不见只能摸着找,平时都有阿依,她还没有真正自己解过发,这时动起手来,头发绕在一起,一取就扯着了头皮。
手中感受到发丝的断裂,月媞轻“嘶”了一声。
偶然听见叹息一声,裴闻璟走过来,将她勾住的发丝取出来。
只是饰品精细,他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向来没做过这样精细活的将军,也被难住了,动的好几下,月媞都忍不住皱眉轻呼。
裴闻璟皱眉,对他来说,上阵杀敌都要比这容易许多。
“拿剪刀绞了吧。”夜色深了,头发上耗了许多时间,月媞从桌上拿了剪刀递给他。
裴闻璟纠结了一下,接了剪刀,却没剪下去,放过她的头发,道:“我去把你婢女喊来。”
“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裴闻璟搭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察觉有几分古怪,随后慢慢打开门。
外面没有人……
守岗的侍卫、月媞的婢女一个也没有。
太安静了,裴闻璟将门立马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门关上的瞬间,一支箭破空扎进门框。
月媞听见关门的声音,转头看向他。
裴闻璟不想吓她,将门关好,走到她身边道:“外面没人,可能出什么事了。”
月媞点头,可能去喝酒了,只是阿依怎么也不在。
裴闻璟却道:“你去里间待着。”
月媞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起身,问道:“怎么了?”
“外面有人。”
话音刚落,几只利箭穿破窗纸射在桌上。
“快进去!”裴闻璟半推着她到了里间。
裴闻璟转身就要走,月媞顺势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将军?”
“我出去看看。”
说着就贴墙边往外走,指尖一扔,烛火“噗”地一声灭掉。敌人在暗,又用的箭矢,他们在屋里占不到上风,此时府卫不知出了,不过要不了多久,也会发现这边情况。
只要动静足够大,刺客肯定待不住。
烛火熄了两盏,屋内光线略微昏暗。裴闻璟直接轻点一脚从屋中掠过,墙上闪过一抹残影,五支箭紧随其后就打了进来。
裴闻璟捡起最近的一支,瞧了片刻,没什么标记,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普通的箭,要么是为了隐藏身份,要么是
是什么人?挑这种时候刺杀。
将军府自建府来,只有最初有仇家敢来行刺。
月媞不知情况,只听见有箭矢破入的声音,心底有几分担忧。
裴闻璟侧身到门旁,一把拉开。如刚才一样,马上就有箭朝他射过来。
他看了一眼,准头一般。
随后眼神一冷,徒手将手中的箭朝着一个方向掷过去。
“唔……”
裴闻璟耳朵微动,一侧的房檐上传来一阵闷哼,带动瓦片发出碰撞的脆响。
刺客见苗头不对,对着门内连发几波攻击。
看这架势也不过十来人,借着箭势掩护,院中又跳下数十人。
裴闻璟快速移动,小心躲避攻击,院中站了一圈黑衣人,手里拿着剑,蓄势待发。
府里能混进这么多人,看来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还穿着红色喜服,从宴席上下来,并没有佩任何武器,手里只有刚才帮月媞理头发时取下的一根金簪,还有几支珠花。
“来吧。”
刺客闻言,一涌而上,手中长剑全往他身上招呼去。
裴闻璟迅速踩着剑,凌空而起,狠狠踢向迎面扑来的黑衣人,从空中抓过掉落的剑,挽剑就地滑行,刀风凌厉,延迟片刻,血雾漫天。
被攻击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再感受到自己脖子汩汩流出的温热,直接倒在地上。转眼间黑衣人就损伤了大半。
剩下的人见状谨慎片刻,又不留余力地攻击上去,刀剑相击,发出尖锐的刺耳声,打得一片火热。
月媞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猜到对方人数应该不少,担心裴闻璟寡不敌众,可她不会武功,出去也只能给他添乱。
四处看看,里间只有一扇窗户,没有往外的出口。
此时,她眼神却注意到纱幔边上,有一道移动的黑影。
手里紧握簪子,尖端朝外,她肯定打不过,只能往窗户旁小心移动。
悄声推开窗,踩到凳子上。她看到白色的剑光审到帘子中就要挑开。
一时顾不得什么,往外面一跳,裴闻璟就在不远的地方,月媞忙喊道:“将军!”
裴闻璟分神看往她这边,顺手解决掉两个人,眼神一抬,道:“蹲下!”
月媞急忙往下一缩身子,就感受有什么东西从头上飞了过去。
裴闻璟已经跑到她身边来,地上倒了一大片人。
他将月媞扶起来,借着月光,月媞看到一根簪子径直插在黑衣人的眉心,他从窗口倒下来,落在地上,手中的剑还保持向前的姿势。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如果晚几步,或者裴闻璟没及时发现她,现在躺在这里的,应该就是她了,心中颤动舅舅不能平复。
裴闻璟看她脸色卡白,惊愕未定,出声安抚了几句。
“他们,都死了吗?”月媞没缓过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石板上有一滩一滩的血迹,黑暗中只能看出那明显暗沉的反射。
“嗯。”裴闻璟违心道,“没有刺客了。”
他其实留了两个活口,眼下应当没死透,不过看她害怕的样子,也就没说真话。
月媞去看天上的月亮,似乎都红了几分。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着已经倒地的刺客,跪地请罪:“属下来迟,请将军定罪。”
裴闻璟将她掩在身后,并没有追究,只道:“将这里处理了,再去查查何人所为。”
“是!”
为首副将铿锵应道,他们在这里没出到力,要是还查不到是什么人,怕是也不能待在将军身边了。
裴闻璟转身看月媞,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方才情急,用了你的簪子,改日赔给你。”
月媞望着他道:“只是一根簪子,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想起那个簪子,正中眉心,血顺着伤口流满了半张脸,眼睛瞪大,尽是不可置信,一招毙命,头骨应该都刺破了吧……
裴闻璟看她沉思,一见脸色就知不是什么好事,拍了拍她将她心神拉回来。他本是想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好像更糟了。
“今晚不睡这里了。”
月媞点头,她对府里不熟,自然听他安排。
尸体还没全部清理完,要出去必要经过旁边,月媞闭眼脚下有些抗拒。
腰间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是裴闻璟揽了她的腰,睁开眼睛随即天旋地转,一把被他横抱在怀中。
月媞被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袍,看到方才还穿在他身上的外衣被扔在了地上。
裴闻璟解释了一句:“染血了。”
“嗯。”月媞鼻尖贴近他的衣物,酒气与那一股血腥气都减轻了几分,轻微地又凑近了一点,像是要将自己蜷起来。
他却没走大门,抱着她踩着瓦片,踏上了屋顶,在院落顶上穿梭。
月媞听见耳畔的风声,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竟然抱着她飞檐走壁!两手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衣服。
腰间和膝弯的两只铁手将她抱得很稳,应该不会掉下去。
只是乍一看,离地面有点高……
夜风幽凉,地上有小厮见到屋顶上人影,忙喊同伴:“上面怎么有人,府里进刺客了???”
同伴定睛一看,打他脑袋:“什么刺客,你仔细瞧瞧,穿着喜服,是将军跟夫人!”
他又仔细瞅了瞅:“好像是哈!”感叹道,“将军跟夫人感情真好!”
裴闻璟将她放在一处卧房前,月媞踩在厚实的地上,还有股不真实感,脚底虚浮。
他又结结实实扶了她一把,干脆就没有再放手。
院里也有下人,见他们来了,也没问缘由,尽心尽力将洗漱东西备好,又备了热水。
月媞感觉到手中有一片濡湿,拿起一看全是血,她没有受伤,那只能是裴闻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