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许然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雨天里的水珠,落在地上有股潮湿的寒气。
寝室里都顿了几秒。
“你这是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你知道咸猪手这种事太常见了,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有男生故意凑近我,想占我便宜,那时候我也胆怯得不敢还手。”
“因为觉得羞耻,所以反而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反抗,生怕被发现。”
“我理解你的心情,反应过来时恨不得时光倒回,给那男的一巴掌,但最起码我现在能还回去了,你也是一样的。”
纪莎莎随之说道,“对啊,我也有这种经历的。”
姜茸:“孟孟,你如果后悔,我陪你去给那男的一巴掌。”
她的音色十分软糯,但语气却十分认真严肃。孟许然扑哧一声,忍不住被她逗笑。
“好啦,我缓一缓会好的。”
“要不周末我们去湖心岛玩吧,就当散散心,去去晦气!”
“我同意!”
“同意+1”
“+10086”
李柠月带头,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马上开始计划起来。
原本因为停电寒冷彻骨的夜晚像是多了一点点的光亮,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姜茸躺在床上回想晚上的经历,其实她很幸运,并没有这种经历。
哪怕是坐公交还是马路上,他都会把内侧的位置留给自己,偶尔有男生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她,有时候她压根没发现,楮知白目光已经回看过去,对方自然被吓跑了。
今晚楮知白拉住她的手,要说一些话时,她心里却无端感觉到慌张。
这样慌张的情绪一闪而过,导致她在楮知白好像要告白时跑掉了……
丁乐瑶听说后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牛逼,拒绝暗恋对象的告白,你是第一人!”
姜茸:“胡说,我没拒绝。”
丁乐瑶:“哦,那叫阵前逃跑。”
“……”
姜茸晚上没有睡好,另一角落楮知白心绪同样起起伏伏。
郑海在基地里蹭空调,甚至明目张胆地泡起了泡面,还往里头加了鸡蛋和火腿肠。
他在位置上等了半天,也不见楮知白骂他,忽然纳闷起来。
这人好几天呆在位置上,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来回敲打,偶尔停下来时,目光失神,好像思绪放空了。
以往从来没见到这种状态。
郑海主动拿着泡面凑过去,“我说,你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不会是你被人甩了吧。”
楮知白手指一顿,头也没抬,“滚——”
等人骂骂咧咧走了后,楮知白脑海中连贯的思路却想断线的珠子一样。
不知道该从何写起了。
没几天后,外头的门忽然推进来,带来一阵寒气,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惊喜。
“楮知白,有公司想投资我们了!”
楮知白从电脑前抬起头,眉毛未曾松开一分,抿了下唇,“哪家?”
“昼和。”
楮知白念了念这个名字,目光回到屏幕上,握着键盘的手并未松开。
寒潮来袭,校园里的人几乎换上的大衣和羽绒服,路上人影稀疏。
这个消息传遍了基地,原本是天大的好消息,却引来了不小的风波。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接受昼和的投资,他们有资金,我们有技术,这笔钱投入进来,我们就能扩充团队,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郭远问道。
“但那就没有话语权了。”
“话语权重要吗?”
“重要。”
原本剑拔弩张的会议室重新陷入沉寂。
随后门哐当一声,带起了一阵急躁的风。
郭远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带到姜茸时,那眼神里有几分犀利,甚至带着愤懑。
姜茸发懵地戳了戳陈安念,“咋啦?”
“有个公司想投资我们,但郑海他们拒绝了,郭远不乐意呢。”
“为什么?”她刚刚也听见了,郑海解释了原因,对方要占大头,而且要决策权,这样一来那大家就都沦为打工人了。
陈安念叹一口气,“现在不是正是秋招的时候吗,大家都在谋出路,他着急也正常。”
会议室里楮知白和郑海还在讨论,透明的玻璃杯拉上了百叶帘。
黎青青过来时,也听说了情况,她念了念昼和的名字,重复好几遍。
陈安念奇怪,“你认识这家公司?”
黎青青没回答,反而看向姜茸,“你不应该知道吗?”
原本在位置上专心准备材料的姜茸抬起头,眼睛迟疑地看了看陈安念,又看向她,“我为什么知道?”
“我不知道啊。”
陈安念同样疑惑。
黎青青喃喃自语,“你不知道……”她嗤笑一声,耸耸肩,“那是我记错了。”
她脸上忽然兴起的笑意让人让姜茸心里生起波澜。
姜茸打开搜索网站,搜索投资方的信息,目光顿在那,给贺原舟发消息。
“昼和,是你妈妈开的公司?”
微信迟迟得不到回复,上完课后,她给楮知白发消息。
“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要来吗?”
消息发出去间隔不到一秒,姜茸从门外探出了头。
楮知白听见开门声正回头,“在门口干嘛,不进来?”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灰色的连帽卫衣打底,下半身一条黑色裤子干净利落。
他这人不会在衣服上耗费太多心情,穿搭简单又舒服。
没想到郑海也在这。
姜茸只带了一个三明治,她藏在背后,“郑海学长,你也在呢。”
“不然呢,我在这为自己勤勤恳恳打工呢。”
郑海吸溜了一口汤,好半天也没眼力见。
楮知白:“刚刚刘老师叫你过去。”
“是吗?”郑海半信半疑,“可我没收到信息呢。”
“她跟我说的。”
郑海放下泡面桶,推开门,身子迎进了刺骨的冷风里。
姜茸忍不住偷笑,“你还会骗人啊。”
“跟你学的。”楮知白将旁边的椅子拉过来。
“那你怎么没跟我学着点好?”
姜茸顺势坐在椅子上,脚尖轻轻旋转,椅子也开始转一圈。
在椅子朝向楮知白时,她看见他的手按在椅子上,那椅子倏然停止了转动。
她人也朝向了楮知白。
“你有什么好?”
“嗯?”
原本是玩笑的一句话,语气里有微微的纵容和宠溺。
眼眸深深,乌黑的眸子像是沉沉的黑洞一样,这样一双眼睛看向人时,过分专注,也过分让人心虚。
“你生气了?”
“有人逃跑了,不能允许我有一点情绪?”楮知白反问。
与他平日的淡漠理智截然不同,那声音带着点柔软的情绪。
姜茸身子往前走近两分,从口袋里掏出三明治。
“那能消气吗?”
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正望着他,眼睫毛俏皮地眨了眨。
心口的那点燥意,忽然就消逝过去。
楮知白挑眉,接过三明治。
塑料包装纸上留有温度,在这大风的天气里,应该是被人一直揣在怀里,才有的热度。
“楮知白……我不是……”
“我知道,不用解释。”楮知白抬眸,眼睛里带着点志在必得的意味。
“你慢慢来,我慢慢追。”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
第47章 养蔷薇
◎流动◎
飞远APP开发已经进入尾声, 郑海提议,创业基地的人要去湖心岛举行团建,共计两天一夜。
“去不去, 楮知白……”
楮知白一口回绝,他打电话给姜茸, 电话却传来忙音。
郑海看他皱眉的样子, 忍不住奚落, “姜茸在湖心岛玩得开心死了,哪里有空接你的电话。”
“她在湖心岛?”
“对啊,你不看朋友圈啊?”
郑海嫌弃地啧啧两声,直接将微信朋友圈的页面举给楮知白看, “看,她跟贺原舟笑得多开心。”
那照片上, 姜茸坐在长桌上, 端着一杯奶茶咧嘴笑了笑, 对面正是贺原舟。
楮知白点进姜茸的朋友圈,她并没有屏蔽掉他,只是这两天一直忙着素材测试的事情,他已经许久没点进去过朋友圈了。
这并不稀奇。
他点进对话框,姜茸这两天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郑海积极地在群里统计团建的人数, “还有没有啊, 我们下午出发。”
没多会,几乎没怎么冒泡的头像发来一条消息:“+1”
姜茸彼时正在湖心岛划船。
一条溪流绕过岛屿缓缓往下游而去,冬日气温稍有回声, 暖洋洋的太阳下, 人待在船上是很舒服的。
她用帽子盖住脸。
忍不住伸手去拿手机。
很好, 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发出朋友圈已经足足两个小时零十二分钟了。
船尾的贺原舟见状奚落道, “我说你那哥哥还没跟你解释呢,看来他对你也不怎么样吗。”
姜茸直接扔了一个土豆过去:“闭嘴!”
关于这件事,姜茸隐晦地去暗示过楮知白。
他约她看电影时,那电影里的主人公也是一对情侣,男生因为自己的事业出现危机选择隐瞒。姜茸吸了一口奶茶,“我觉得,他不应该隐瞒。”
“事情没定,如果先说出来,对方反而担心。”
“但这是你以为的,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想一起承担呢?”
姜茸走到他面前,歪着头,语气俏皮轻松,“如果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什么都可以噢,找我倾诉包解百忧!”
楮知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眼眸闪了下,随手用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好,下次一定找你。
姜茸了解楮知白,如果他不想说的事情,任凭她如何缠着,他都不会告诉她的。
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略微不一样了,他也仍然不愿意告诉她吗?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很舒服,可冬日毕竟是冬日,微微的冷意依然侵入人的皮肤和血液里。
姜茸又扔了个土豆给贺原舟。
“你是原始人啊,非得扔东西,你不能说话吗?”贺原舟几乎无语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返程吧,我有点冷了。”
“你当我是船夫啊?”
“嗯。”
“……”
贺原舟看着她,把情绪压下去,起身去干活了。
孟许然小声道,“这不好吧。”
姜茸:“没事,谁让他嘲笑我。”
孟许然摇头笑笑。
酒吧的视频传开,虽然李沧实至名归地承受了绝大多数的骂名,但仍然有部分不分黑白的网友在底下评论,认为孟许然吊着别人。
言语难听,姜茸一一点了举报,还开了小号跟人吵架。
原本这条船是她拉着孟许然一起上来的。
但是两个女孩子力气小,没有开船的经验,为了安全着想,姜茸就把贺原舟也叫过来当了苦力。
这周末也是学院各个部门联谊的时候,贺原舟是过来参加部门团建的。
一来二去,姜茸对贺原舟最放心,于是干脆把他喊过来当苦力了。
船只靠岸的时候,两岸还有枯萎的野草在淤泥中游荡。
孟许然首先上了岸,贺原舟展示出绅士风度留在船上,等姜茸先上岸。
岸边人声嘈杂,姜茸扫了眼岸上的情况,好多认识的同学在那边,她拉住孟许然的手,“孟孟,你先上去吧,我有些问题想问贺原舟。”
贺原舟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懒懒地倚靠在船上,请君入瓮的样子
姜茸走过去,直接坐在船头。
两人面对面望着,她心里也在打鼓。
阳光被凛冽的寒风吹凉了,姜茸打量着贺原舟的神色,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贺原舟开口,“还问不问啊,不问我就下船了。”
“问!”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楮知白?”
“就这?”贺原舟摸了摸下巴,声音有些好笑,然后点点头,“很早就认识了。”
“有多早?”
贺原舟眼神闪过莫名的的神色,随后答道,“我有意识起,就知道这个名字了。”
空气里有难言的沉默。
水域里的枯草随风摇摆着,船只被风吹得歪了歪。
姜茸忽然觉得这件事远比她想象得复杂。
“你还要问吗?”贺原舟道。
岸上忽然人头攒动,好像什么车子又进了湖心岛。
姜茸捏了捏手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她不想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关于楮知白的事情。
贺原舟直起身子,让她先一步上岸。
姜茸心思放空,目光虚虚落在他的脸上,一时间觉得哪里都是破绽,却又不知道怎么梳理。
她从船头的位置站起来,走一踩空,整个人腾空似的。
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冬日里的阳光就此隐匿在乌云中,岸上的人手忙脚乱。
姜茸不知怎的整个人落入了水里,冰冷的水将她整个人一下淹没,她陡然失去呼吸,手伸出去,却又无力地招了招。
她远远看见,岸上的人手足无措,在船边拼命伸出杆子递给她。
“姜茸,把手给我。”
她努力伸出手,河流的方向形成阻力。
离杆子的距离好远好远。
她身体变得疲惫,重重的想沉下去,意志和身体在作斗争。
忽然扑通一声。
溅起的水花比原先还要大。
姜茸忽然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岸上带。
那股熟悉的木质气味,在水里变得淡薄。
重新回到岸上时,她转头,便看见了一张压抑着怒气的脸。
楮知白哪里有往日从容的白月光气质。
湿哒哒的水珠挂在碎发上,顺着鼻梁滑落到下巴,再落到衬衫里。
整个人都是湿的。
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将大衣抓过来,裹在自己身上。
那大衣似乎是刚刚脱下来的,还留有余温,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她刚从溺水的阴影里回过神,抬眸对上楮知白淡漠的眼神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