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冬日里也是清朗润透，颜色和质感都是上乘之作。
陆则谦听着她用对待小孩子语气恐吓他，唇角微弯，有些失笑，到底谁才是年龄更小的那一个？
忙活了一个小时，人却越来越多，完全挪不开身。顾青舟有些按捺不住，走到一旁给协会的人打了电话。
说好的五点半交班，现在已经六点半了，还没有人来联系，她的语气冷漠严肃了很多。
又过了半小时，终于有人来交班，她把人拉到一边，将一应情况清清楚楚作了交代。收工走人。
核对数目的时候，乔语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忙活了这么大半天，500块都赚不到？”
“我要纠正你，赚这个词不准确，这是营收账款，还没除去成本。”她悻悻道。
一行人朝着校门外走去，一路上都有学生去跳蚤市场，与他们擦身而过，投来些探究的目光。
在这里读了两年多的书，好像从没被如此注意过。
这就是风云人物的校园生活吗？她算是领悟了。
走到图书馆门口，顾青舟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驻足问道：“你们怎么来的？”
“我哥开的车。”其余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
“那你们走错路了。”她伸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刚刚只想着自己的目的地，全然忘了这回事，带着他们瞎逛。
“顾！青！舟！”乔语大声嚷道。
“怎么啦。”这里是图书馆外道，她声音压低了几分，算是明白她情绪的来源。
“我们给你赚这么多钱，你不请客吃饭？待客之道是这么教的？”乔语眨眨眼睛，脸上呈现出真正的疑惑。
“不请自来也算客？”她反而又想逗逗她。“而且那是公家的钱，和我个人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你得谨慎用词。”
“.......”
“知道了，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在乔语要大书特书之前，她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抬腿小跑几步进了图书馆的楼。因为今天要搬东西，她一早就把自己的衣服锁在了柜子里，看着风尘仆仆的外套，她觉得她还是有几分明智的。
第41章
◎和她的交往，可以更简单一点。◎
乔木开的车，顾青舟与乔语坐在后排。一上车乔语就开始叽叽喳喳推荐着要去吃什么，她尽量有精神地附和着。
实际上疲惫感蜂拥而至，若不是他们，或许现在她已经在家躺着了。
侧头看看忙着联络餐厅的乔语。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就是e人对i人的意义，也是e人对世界的意义吧。她自己算什么人，其实没有真正测过。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什么言语都能落地，什么情绪都得先抛之脑后。
乔语在张罗着其他事，她耳朵清静了不少，可以睁着眼发会呆。
手机震动，她连忙接了起来，林颜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雀跃：“下课了吗？我来找你吃饭，顺便给你带了个东西。”
顾青舟抬眼看了看时间，确实是饭点。可是.......
但林颜今天似乎很高兴。
“你在哪里，看看我们能不能顺路来接你。”反正是她请客，多一个人无所谓吧。
“你们？谁啊？”
“......某些人。”她懒洋洋低声说道。
“某.......些人？”林颜的声音比她大了些。
“所以，你在哪里？”她抓紧问，车里空间小，言多必失。
“还在电视台呢。”
“好，十五分钟后下楼等我。”她单方面作了决定，挂掉电话，不让对方有反悔的机会。
“抱歉，我有个朋友，可以一起吗？”她倾了倾身体，对着驾驶位的乔木说。
“没事，电视台是吧？”乔木温声道，投来安心的一眼。
“嗯，谢谢。”
退回座位时，她眼睛带到了陆则谦的微信界面，聊天对象是金洋。没有看清什么内容，根据句式长短来看，对方的长他的短。
想了想他和自己的聊天句式，好像也是这样。再深入地想了想，不够准确，应该是双方都短，没有一长。
现在的微信还是空白，能参考的都是四年前，她能背出那条内容。
Lu：【我会调整时间。】
Zhou：【下午3点20的飞机。】
Zhou：【希斯罗T4。】
一别四年。
打开微信界面，依然是四年前那个名字，只是换了一个封面背景。是那副她在展厅里看过的钢笔画，看来是他的得意之作。
四年里，他大概也有好好地生活和学习吧，就像自己一样。
林颜的消息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林颜：【会不会打扰你们？(一个心心眼表情）】
Zhou：【放心，这辈子都不会。】
林颜：【？？？怨气这么大，被刺激了？】
Zhou：【实事求是而已，跟你学的。】
Zhou：【你可以下楼了，我们快到了。】
她加快手速，成功切断了林颜的“正在输入中”。
接上林颜，对方压根没想到有一车的人，与她对视一眼，坐上了车。顾青舟往中间挪了挪，坐在乔语和林颜中间。
她几乎没做什么介绍，她俩就自然的聊起来了，显得她这个人真的很是多余。
能和她当这么多年朋友的，都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否则也不会只有这一个。林颜看出她的倦怠感，全程谈话都没有拉她当中间人，也没有试图要聊和她有关的任何话题。
她就这样当个听众，真好。
他们进了一家港式餐厅的包间。雅致的装修，清淡的口味，很符合冬日里四五个朋友的聚会。
刚刚坐下，顾青舟就重新站起来出去接电话。
林颜一个人面对另外三个人，她低头抿茶笑了笑，几年的记者经验还好她不算怯场，要是顾青舟面对这样的场合，估计要直接走人。
不对，她大概绝不会参加这样的聚会。
“这应该不是顾青舟选的地方？”林颜看了看环境，摇摇头，率先破了冰。
“你好聪明？这是我选的。”乔语兴高采烈接过了话头，瞥见对方的满意之色。受到肯定，就算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她也很高兴。
“说实话，我还真挺好奇，顾青舟这个人吃什么长大的？”乔语露出几分真诚的疑惑。除了小时候在顾家不得已而为之，她们从未一起吃过饭，总觉得她吃得东西肯定和自己的不一样。
“她吗？”林颜一时语塞，这问题不好回答，她是一个对吃没有要求又有要求的人。就像她的个性一样，很难用单一词汇概括。
总是有些出人意料，悬疑小说既视感。
“陆先生知道吗？你们不是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她观察他似乎在偷听，索性把这个皮球丢给了他。
陆则谦手指一滞，掀了掀眼：“我不知道。”
确实如此。所以，上次请她吃饭才会换了口味，但她也没表现出特别喜好。印象中，她是给什么吃什么的类型。
........十分好养活。
乔语知道他们在英国的事，所以并未对这话有所怀疑，转头问林颜：“她吃得东西不会和她人一样难......吃吧。”
“那倒不是。”林颜连忙否认：“怎么说呢，她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一般人很难找到那些地方。”
林颜记得，有一次，电视台要做一个美食推荐的活动，吸引外地游客停留。但申城这样的大都市，各类文化聚集，特色美食这种东西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一时半会选了又选，都觉得是些脍炙人口推荐烂了的东西，毫无新意。
台里发起一个“启食”行动，让所有人一起帮着找。林颜无意间给顾青舟提起这事，她想了想，给她两家小店的名单，让她试试。
带着半信半疑别无他法的心情，她还真的去了，没想到，确实就是电视台想要找的，其中一间店面直接入选。
从此以后，在吃这个问题上，林颜不敢再轻易妄言。
顾青舟对此的解释，让人觉得豁达又心酸。因为常常一个人吃饭，小一点的餐馆反而比较熟悉。
乔语点点头，符合她对她的认知。又盯着门看了一会：怎么还不进来。自己再怎么外向，也快要无话可说了。
想想也挺羡慕她的，她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开头，也就不用考虑如何收尾。
“你们好像不是同学？怎么认识的。”没有动静，她又不能指望两位哥哥，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林颜愣了下：“.......我算是她的粉丝吧？”这话算不得假话，东湖区正西街少年宫的风云人物，崇拜她的不止她一个。
“粉丝？”不止乔语，其余两人也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嗯，风云人物。”
“风云人物？顾青舟？”乔语惊讶出了口，又觉得有些不礼貌，结结巴巴辩解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我也算她半个同学，好像，好像没......没怎么听过。”
顾青舟高二转学到了南辰高中，两人同校不同班，要说风云人物，她才比较算吧。
“那个.......大概在一些比较不常见的领域。”林颜觉得自己有点言多必失，好像要触到禁区。回头望了一眼包间门，依旧没有动静。
她能不能赶紧回来拯救一下她自己！
“比如呢？”乔语挪动了一个位置，挨着林颜，双眼看着她，愿闻其详。
“比如.......比如......比如，扔垃圾很准？”林颜大脑高速运转，想到一个与之相关的。
“啊？”乔语忍不住拊掌而笑，前仰后合，觉得这太过离谱，“扔垃圾很准？有多风云？”
“就.......在我们那一带，大小算个名人。”林颜低头喝茶，支吾道，快要编不下去了。
这算不得撒谎，却一定与顾青舟的人设不符。一会她要怎么与她交代？她第一次觉得她好像在人情交往上面也不比她擅长多少。
就在此时，打完电话的顾青舟推门而入。听到了乔语爽朗的笑声，又看到对侧之人过于□□的探究，最后是低头不语的林颜。
她怎么觉得，林颜有一种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既视感。
刚刚那个电话是沈姝打来的，有关梁瑶儿子的评估报告，多聊了几句。
按照她的经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要问，谁更淡定谁就赢。
所以她熟视无睹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
乔语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在座位上晃了晃，确实没有趁手的东西，于是将两坨卫生纸在掌心揉成一个圆团，放到顾青舟的手边，又快速回到她对角线的位置坐下。
她这一系列行为尽收于在场所有人的眼底，顾青舟当然是最疑惑的那个。
决定按兵不动的她，也不得不抬头，投去狐疑的一眼。
乔语手指向后一指，“你能不能把这个扔到后面个瓶子里？”
顾青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后面的餐边柜，上面有一个醒红酒的玻璃瓶。
她的表情一顿，随即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乔语，又感知到其余两人的目光似乎也很期待，只有林颜忍着笑，一直不敢抬头。
她看了看那团卫生纸，觉得甚是荒谬。
但她.......确实在年少无知时给林颜炫耀过此事，她能在很远的地方将垃圾扔进固定的地方。这是以前在等她妈妈下班时有些无聊，又想做些与准度相关的事，练就了这项绝技。
功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有些无奈，瞅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那个纸团，轻轻一扔，正正好好落在了乔语吃瓜脸的头顶，
“这样？”随后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做出努力寻求认同的模样。
几声轻笑传来。她目光不听使唤朝着某个方向斜睨了一眼，只看见陆则谦勾了勾嘴角。
“.......”乔语被定住，她就知道她不该惹她的。
门再次打开，开始上菜，结束了这一场闹剧。有了这个开局，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这顿饭倒是结束得很顺利。
她去买单之时，得知陆则谦已经提前付了钱，朝着外面的吸烟室看了一眼，对方刚好抬头，接受到了这一眼审问，又立马背过了身。
“可以帮我看一下付了多少钱吗？”她问了问前台。
“稍等......一共2200元。”服务员温和说道。
“.......好的，谢谢。”果然，也算不得便宜。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知道了记账的事，想让她欠他的钱。
可是为什么呢？今天这个场合，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代付的。觉得她穷？还是他钱多？
又或者他就是想让她欠他钱？她已经欠着了，并且承认了。
她觉得她下次得表现得大方一点，否则那句玩笑的“金主”恐怕要被误会成真。
“妈。”乔木和乔语几乎同时喊出口。
一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衣着华丽地走了过来，她肩上的皮草随着她端庄的步伐在灯光下轻轻颤动，发出光亮的皮毛色泽。
“呀，这么巧。”付槿看着这一双儿女，第一眼看到乔木，却伸手摸了摸乔语的头。
“则谦也在啊。”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色，顺带看见了旁边的顾青舟，又挪了两步走到她跟前。
“付阿姨好。”顾青舟打招呼。她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在她奶奶的葬礼上，大概七、八年前了吧。
“青舟，你是青舟吗？”付槿过来就要拉她的手，面对着这样一位长辈，她是没法拒绝的，只能任由她摆弄。
“嗯，我是，阿姨好，好久没看见您了。”
“是啊，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前段时间还和你姐姐说到你，长大了果然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可爱，阿姨看人可准了。”不愧是大家族的夫人，一两句话就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您过奖了。”相比对方，她的社交技巧就逊色许多，主打一个实话实说。很多年，没有人用可爱形容过她了。
“别谦虚，阿姨都知道的。不像我们家乔语，整天不知道忙什么，经常搞些莫名其妙的事。”说完看了乔语一眼，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怎么会，她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顾青舟附和道，又觉得这句夸奖太过苍白，但她确实不清楚乔语日常在捣鼓些什么。
好像是音乐方面？前些年听顾青柠说过她在国外去学了一段时间音乐。
“是吗？那得请你多和她聊聊。以后也多到家里来玩，咱们快是一家人了，你和乔语年纪相仿，多走动走动。”
顾青舟听着这话有些疑惑，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到底也不是一家人，她又不好追问，只好笑着应承下来。
“诶。我妈这人就是会说场面话，你可不要当真哦。”乔语看了她一眼，带着为自己辩驳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