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檀香木和须后水的味道，瞬间席卷包裹住她。
这还是在车里，还是在庄严肃穆的法院门外，她抗拒着侧头乱动。
男人用了力度一手摁住女人的腕骨，一手勾着她的后脑控制，一点点的，温柔似水的在她唇齿攻城略地。
一吻毕，沈沉生不舍的抽离了些，心里喟叹，无比后悔当初放话让她离开。
眼下趁她还没有走，他私心贪婪想要与她多独处，即使只有那么片刻的时间。
辛雾缓着呼吸，抽出一张副驾储物层纸盒里的纸巾，拉下抬头的车内窥视镜，擦拭唇角蹭花的口红。
羞愤恼怒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沈先生的叙旧，还真是与众不同，粉底都花了！到底要去哪？”
沈沉生勾起笑容，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缱绻一丝宠溺：“怪我怪我，距离下一场开庭还有两个半小时，陪我吃一顿道别饭，时间来得及。”
辛雾补完妆，男人已经开车缓缓平稳行驶在路边，半晌后停到一家西图澜娅餐厅外。
沈沉生只是带她出来吃顿午饭这么简单？
-
西图澜娅餐厅每桌的间隔由一道道中式屏风区分开，辛雾下了车紧跟着沈沉生到了五号餐桌。
服务员上了茶水后微笑示意餐点稍后就来。
辛雾心里嘀咕：她都还没有点，怎么就上菜了？
难道沈沉生提前预定了餐点是料到了她会跟着他来这里？
顿了顿，辛雾抿了口热茶的功夫，前面七号餐桌传来几道声音。
她猛地一听，有些许的耳熟，但听不清对方在聊什么。
沈沉生不紧不慢的从西服内兜递给她一副蓝牙耳机，“你戴上听听。”
辛雾接过：“哦。”
纪玉琴和沈清绪的案件都开庭了，相关人员也被扣押中，还有什么是她需要知道的？
此时七号餐桌里，坐着范宇和黄玲与徐舒慈。
范宇把通话中的手机倒扣在桌上，随即拿出一张支票放在玻璃转盘，转到黄玲面前，支票上面签署的金额是一百万。
“只要您如实说出辛小姐的母亲是谁，这笔钱就是您的。”
黄玲是小地方出来的，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支票那些兑换流程，生怕拿到有问题的看不出。
给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帮妈看看，这张支票真的假的，多少钱。”
徐舒慈接过，看了几眼，打开手机上网查某度分辨支票真假，琢磨了会儿。
“妈，支票应该是真的，有一百万，这不是和你问…”
黄玲就听见支票是真的，还有一百万，打断了徐舒慈。
“真的就好，拿好了，这可是我们后半辈子的吃喝还有你的学费。”
黄玲表情得意硬气，“你是不是送小雾万茂府房子的那个有钱男人？”
范宇只道：“您还是尽快说正事，辛小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收到委托过来找您的。”
黄玲撇了下嘴哼道：“消息传得真快，我才在休息室闹完就知道了，小雾的亲生母亲我当然知道是谁。听好了，是京市周家的周墨蓉。”
辛雾听着蓝牙耳机的声音，顿时身躯紧绷，唇角抿成一条线。
她父亲怎么会和周家攀扯上关系。
周墨蓉真是她亲生母亲？
沈沉生起身坐到她身侧，搂着她的肩膀安抚。
他不清楚辛雾听到了什么才表情忽变。
“如果你不想继续听下去，需要我现在带你走吗？”
第79章 活该不认你
黄玲说话至半截，辛雾想继续听完，侧目朝男人摆摆手。
“不用，她说我父亲和周家的周墨蓉有关，你和周家关系怎么样？”
沈沉生一怔。
辛雾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是周家人？
索性直接取下她右耳的耳机塞到自己左耳的耳孔跟着听。
他淡声道：“我家和宋家最为熟悉，其次是陈家。周家这些年有意与商场的人士疏离，开始专注政场，平日里偶有往来，但关系不深。”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周家的周墨蓉倒是以前和我母亲同为校友。”
也就是他母亲开始精神失常，才逐渐与身边的亲朋好友断了往来，被沈清绪强制安排在沈家祠堂居住。
辛雾“嗯”了一声，继续听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范宇那头问黄玲：“您如何证明辛小姐的母亲是周家的周墨蓉女士？”
黄玲扬了扬声调：“我嫁给徐鸿军，可比辛芝萍认识徐大哥早。那年，徐大哥还没有去江市工作，我和鸿军都看得出来，他有喜欢的人。”
“我俩都打趣，问是哪家的姑娘，带大嫂回来瞧瞧，可徐大哥只言片语都不肯说。”
黄玲夹了块桌上的砂锅炖红烧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
继续道：“你猜我后来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有一晚碰见两人在楼下浓情蜜意的拥抱啊。”
“那会儿媒体可不发达，偷拍的记者更少，所以他们才敢这样做。但后来徐大哥被调遣去江市，我就记不得周墨蓉有没有跟着去。”
徐舒慈插话问：“妈，这些您怎么不告诉芝萍阿姨和辛雾堂姐啊？”
黄玲喝了口普洱润喉，“急什么，妈还没说完呢。”
她朝范宇笑笑：“我慢慢告诉你，小伙子。”
这收了一百万的支票，就是说上一天一夜，她也乐意。
范宇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记得沈沉生的叮嘱。
“黄女士，您还是尽量的长话短说，我时间不多。”
黄玲ᴶˢᴳ：“行行行，徐大哥去了江市后，不过四五年的时间，有一次过年带回来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女朋友，那自然就是小雾和辛芝萍。”
“原本我和徐鸿军都不敢直接问，倒是徐大哥自己承认小雾不是辛芝萍生的，嘱咐我们别说出去。一直到他五年前走了，我们两夫妻都不知道小雾的亲生母亲是谁。”
辛雾听得心里发紧，怎么还在说废话，真想直接冲过去七号餐桌当面质问黄玲。
黄玲表情一变，眼微眯：“重点来了，小雾那年来我们家求借辛芝萍脑瘤手术费那笔钱，其实是周墨蓉主动找我们给出去的。”
辛雾听到这，一颗心悬吊，竟然是周墨蓉主动找到的他们。
这个素未谋面的生母，究竟在想什么。
不禁苦涩失笑。
男人安抚似的握住她的双手，温声道：“听下去看看。”
范宇问黄玲：“您说是周墨蓉女士主动找您？具体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愧疚呗，她说生下小雾就离开是无奈之举。想来也是，周家不会允许她嫁给徐大哥这种地位不匹配的男人。”
“周墨蓉说她一直有找人默默关注着小雾，见小雾长得愈发漂亮美丽，徐大哥后来也遇到了辛芝萍，原本是不打算打扰的。”
“可接二连三的发生那些事，她看不得小雾忍受苦楚，心酸不忍就主动找我们了。”
“也就徐大哥这种情深似海的傻男人，被大小姐玩弄了感情，还不声不响的养起了孩子，后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
黄玲说到这有些心虚。
不打自招道：“不过周墨蓉借我们的手给小雾的真的只有十万块，那后来小雾还给我们家的钱，我们就权当封口费了。”
辛雾听完这一大段话，心里顺了一遍前因后果。
徐鸿军和黄玲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这么贪得无厌！惹人生恨！
只是她完全猜不到那笔钱竟是周墨蓉给的。
十万，的确恰到好处的让她猜也猜不到。
要是给多了，估摸着这位亲生母亲也知道她会起疑徐鸿军怎么会那么大方借这么多。
辛雾起身，径自朝七号餐桌走去。
沈沉生蹙眉跟上。
她回头阻止，语气淡淡：“沈先生，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知道了这些事，但我想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不然我不知该如何介绍你的身份。”
免得黄玲看到他站在自己身旁，又在盘算心里的小九九捞一笔。
沈沉生闷笑：“你可以介绍我说是你的男朋友。”
辛雾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有钱，她们肯定讹上你，我可不负责。还有，那一百万的支票，该不会是真的？”
沈沉生但笑不语。
辛雾顿时了然，庆幸是假的，她欠这个男人的，这辈子都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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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玲拿筷子搅动着餐桌上的菜，没注意到辛雾就站在面前。
徐舒慈见到辛雾，猛地吃惊，结结巴巴道：“堂姐，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舒慈推了推黄玲的胳膊，提醒道：“妈，别看菜了，您看谁来了。”
黄玲抬眸，瞳孔震颤，愣了好一会儿。
根本没想到辛雾怎么会出现在这，瞥到她耳朵的耳机。
假笑试探：“小雾啊，你是都听见了？那芝萍怎么没在，你自己来的？”
辛雾眼神冷漠，警告说：“是，都知道了，我过来和您这个好二婶打声招呼而已，您慢慢吃。哦，对了，以后您如果再来烦我妈，我不介意和您打官司。”
话落，头也不回的扭头转身就走。
黄玲指着她背影大喊：“你这小丫头，没点尊敬长辈的礼貌，活该周墨蓉不认你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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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雾走回五号餐桌，拿起坐椅上的包，心底终归泛着难抑的波澜。
不管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是何种情绪，此刻只觉心里闷得紧绷。
沈沉生抬眸问：“还吃吗？”
辛雾想了几秒，又把包放下，落座下来，情绪急需宣泄，拿起筷子夹菜。
“吃，怎么不吃，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男人笑着看她，低沉着嗓音道：“吃慢点，如果你想见见那个人，我可以安排。”
辛雾脱口而出：“不用，我要和我妈离开京市了，见不见也没有什么意义。”
沈沉生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笑道：“你就这么舍得离开我？”
第80章 会有答案的
辛雾喝汤的动作一顿，男人刚刚那句话的语气里，怎么有一丝小心谨慎又卑微的试探在。
她面无波澜的轻声应：“沈先生是不是记错了，当初你可是说过让我走的。”
沈沉生心口一揪：“你离开，要去哪？”
“先回江市吧，之后再做打算。”
“好。”沈沉生嗓音微颤：“辛雾，你能不能别那么快谈男朋友，或者结婚。”
如今什么阻碍也没有，他还想再试试。
试试认真的追求她，就算被拒绝过一次，那说不定往后的第一百次。
面前这个女人最终会答应他。
他能感觉到，辛雾大抵对他是有那么几分情感在的。
辛雾酸涩笑笑：“嗯。”
以后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谁都预料不到。
她在江市生活，而他在京市，如果不再刻意见面，此生怕是再无交集。
也许今天男人这句让她别那么快结婚，说不定他还会比她先娶。
辛雾垂眸，清晰的感受到眼里的余光，正被一道热烈真挚的目光追随。
她深深压抑着心里的动容。
心道：沈沉生，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吧。
是山水不相逢，还是原来山水共一色，鱼鸟终齐飞。
会有答案的。
……
沈家这桩案件，在京市轰动不小。
第二场开庭前十五分钟，辛雾坐沈沉生的车子从西图澜娅餐厅回到了法院，从停车坪下来还没迈步进入休息室。
法院大门外候着乌泱泱的一群记者。
见到沈沉生，立刻围堵他水泄不通。
辛雾回头听了些，那些记者问他的都是尖酸刺耳的问题。
沈沉生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入监狱，的确本身话题就足够劲爆，难怪那些记者不会错过这次采访。
她不疾不徐走入休息室，林苒见到她，好奇追问：“雾宝，你跟那位出去干嘛了？”
辛雾淡道：“就吃了顿饭。”
周墨蓉是她亲生母亲的事情，她想等审判长宣判结束后，再寻个机会和辛芝萍细说。
林苒双手抱胸，狐疑打量辛雾的神情，“真的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我怎么感觉那位还做了其他的。”
辛雾走去挽住辛芝萍的胳膊，话锋一转：“苒子，我刚刚好像看见陈少也来了。”
林苒一顿：“来就来呗，我还能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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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绪最终被判多起重罪，上面动了怒。
他与纪玉琴纪言德转移财产到国外，阴阳工程合同，黑幕交易和买凶杀人等屡犯法律条款，被判死刑，处罚金高达十亿。
中富地产集团彻底垮台，臭名昭著。
涉案的章立玮和黎总监，包括红杉资本的胡副总，都被判了刑。
就连薛梅也因为帮纪玉琴做事，牵入其中，判处了一年六个月的刑罚。
辛雾感叹，沈沉生当初另辟中研，果然是一早留了后手。
不过中富没有宣布破产，她想他大概会重新修整，继续澄沙汰砾。
辛芝萍侧眸看辛雾，眼眶泛红：“雾雾，听完了鸿康坠楼的真相，我们走吧。”
刚才审判长和警察，把她父亲遇害的过程完整细致的复述了一遍。
原来当年的确是她父亲因为举报工程弊端，阻碍了沈清绪的敛财之路。
被沈清绪找了人布置烂尾楼的现场，将她父亲徐鸿康灌醉到失去清醒。
烂尾楼的顶层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对于一个醉到走路都犯晕的人，失足坠楼的可能性高达百分百。
沈沉生给她提供给警方的那份U盘里，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沈清绪的律师饶是再辩护也无济于事。
辛雾点点头，嗓音哽咽：“好，妈。”
她打量周遭，沈萧安在旁听席的角落听到纪玉琴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情绪奔溃到让他一个大男人止不住的哭声抽泣。
沈沉生则目光寒冽，眼神没有丝毫的内疚和后悔，死死盯着穿桔色马甲的主犯，那是他恨了十五年的父亲沈清绪。
……
一周后，辛雾把沈沉生送她万茂府那套房子委托林苒发在网上挂牌租售。
她和辛芝萍去墓园祭拜完徐鸿康，便搬回了在江市原先他们一家住过的那套老房子里。
收拾打扫的时候，门铃响了。
辛雾打开，瞥见是谢斯南，浅笑道：“哥，好久不见，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和妈回来江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