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嫣兮兜兜转转,跨过三四个石桥,在偌大的园林里兜转,心态逐渐又转为焦灼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可以啊占琴落,发达了,一个园林搞得比清泉宗还大。
清泉宗数个小破药园她都走不出,司嫣兮步子放慢,内心越来越绝望。
她记得原文里如此财大气粗的是魔宗吧,但那不是在占琴落作乱才起的新兴势力?现在出现?不至于吧。
司嫣兮的灵力在这里无效,储物袋又不在身上,她不抱希望地拿着短刃对着一处墙壁凿,摁下暗扣的短刃灵力竟不被限制。
没戳几下,很快,一处墙轰然倒塌,露出另一个园林。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司嫣兮计划一路踏平过去。
刚毁坏不到五个墙,背后悄无声息落下一个人影。
司嫣兮反手以攻击姿态,却见是个身形娇小的女修。
女修戴着面具,露出的两只眼睛,先是看了一圈被糟蹋的园林,隐隐看见心疼,继而才看向她,微低着头,毕恭毕敬,“如果您要回去,我可以带路。”
“回清泉宗?”
“回尊主房间。”
“……”
尊主。
司嫣兮无声地“哇哦”一下,看女修训练有素,腰间的灵剑也价值不菲,不亚于清泉宗最高级别巡守的配置,看来占琴落没在背地里捣事。
司嫣兮摆手:“哎,不用了。”
她转身,带着她的犀利小短刃,对准墙摁出红光,向前一怼,“轰然”一下,又坍塌一地的碎石。
噼里啪啦飞起,打在娇嫩的花叶之上,一片狼藉。
女修:“……”
司嫣兮一路高歌,一路破坏,一路肆无忌惮,身后的女修沉默不语地跟着,仿佛不存在。
似乎过了十几个墙,司嫣兮的手都砸累了,心下算算怎么都该快到头了,她喘一口气,抬起胳膊,又一次要凿墙。
微弱的啜泣声,极力遏制的哽咽。
司嫣兮的手一顿,回头,见女修眼含热泪,心疼地望着角落被压坏的蓝色小花。
司嫣兮忽然下不去手了,“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女修声音微颤,竭力保持镇定一般,“如果……您要回去……我可以……带路……”
司嫣兮看一眼似乎没尽头的园林,又看一眼像是要对这一切负责的女修。
她抿着唇纠结一会,还是在泫然欲泣的眼神里丢盔卸甲,于心不忍,“哎回回回。”
从残破的园林又走回去,司嫣兮不自在地开口,“要有人问起,你就把锅甩给我,反正锅本来也是我的,你别哭啊别哭。”
女修低着头应声,不再开口,尽着本分将她送回。
司嫣兮不知道,在她转身后,女修一秒变脸,满脸冷静,哪有方才心疼花草的模样。
女修看着司嫣兮推门的背影,眼里隐隐闪动意外。
其实快要砸到尽头,又没法出手阻拦,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如尊主所说,在嫣兮姑娘面前示弱,总能轻而易举让她改变心意。
当然,这不过也只是尊主预料到诸多事情当中微不足道的一小件罢了,女修悄无声息地离开。
-
司嫣兮很生气。
司嫣兮一旦生气,后悔会很严重!
推开门,无视倚在软榻上懒懒翻书的妖孽美人,司嫣兮反手抄起一个花瓶,试图以砸东西发泄愤怒。
然后她发现,这花瓶她在宗门听说过,好贵的。
司嫣兮沉默地放下花瓶。
她反手,气势汹汹地抄起一张桌上一方砚台,正欲往墙上摔个七零八碎,发现这砚台的来头也不小,是长老曾说过的哪位文豪留下的珍品。
司嫣兮又一次哽住。
她自知对贵重物品了解不多,但一个房间里好巧不巧,出现的都是她认识的金银财宝,多少有点刻意了吧。
一声轻笑。
占琴落合上书,朝她走来,大红色外衣凌乱挂在光洁的肩上,欲坠不坠,司嫣兮不知道为什么离开清泉宗他不好好穿衣服的癖好越来越严重。
她礼貌地开视线,被不断欺近的占琴落逼得往后退,脚步不稳地向后,直到到退无可退,背部撞上木色的一排书架,“你要做什么,把我关一辈子?我又不跑,你没必要关一个不跑的人——”
“啪嗒”一个木盒砸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翻倒出,一个银质精致的镣铐躺倒在地,光泽亮丽。
司嫣兮沉默地盯一会,“不至于吧……”
又是绳子又是镣铐,来真的啊……
占琴落慢条斯理地俯下身看她,语气淡淡:“关师姐做什么?师姐又不跑。”
“……”
说是说,做是做啊。
司嫣兮不露声色地压下心中所想,“对,我不跑。”
“啪”得一下,司嫣兮的手被占琴落捉住。
本被她剪断的红绳又缠绕在她的手上,因距离变短,两人的手腕挨得更近。
绝美漂亮的脸近在眼前,鼻尖几乎要撞上,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占琴落漆黑的眼眸里闪着晦涩不明的光,自上而下地俯视她,声音微凉,轻飘飘的,“师姐的眼睛在说谎。”
司嫣兮真诚狡辩:“师父说过药效会过的,到时候你想找我立刻就能找到,随便你抓,再说了,大小兰都还在你手上,我跑什么?”
占琴落低垂眼睫,烛光照得他眼里的光潋滟。
冰凉的手指摁着细细的红绳,轻轻抚摸纤细手腕,“江家的灵线,历代是给江夫人的。有灵线在,无论师姐在哪里,江词翡开生死阵就能带走你。”
司嫣兮:“好办啊,我明天就去找他,把灵线还给他。”
“可是我想现在就将灵线抽出来还给他。”
占琴落轻笑,甜腻得危险,“可能会有点疼,辛苦师姐忍耐一下。”
修长的手冰凉,用力向下压在她的手腕上,红绳化牵引灵绳,亮起淡淡的灵力光芒,迫不及待地要将江词翡先前绑住的无形灵线给勾引出来。
司嫣兮听说过的,类似生死契约的灵线,要么好聚好散解除,要么强行扯断,痛得撕心裂肺不如死一遭。
灼热的温度已经烫起,司嫣兮隐隐约约感受到暴风般的疼痛正酝酿着。
她痛苦地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占琴落你冷静一点!”
“啊啊啊好痛好痛!”
占琴落:“……”
他垂眸看司嫣兮演得天花乱坠,叫的痛苦不堪。
轻轻抬起指腹,确定只是压得重了些,淡粉色的印子。
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占琴落好气又好笑地松开手。
司嫣兮揉着手腕,故作啜泣地掩面,“我明天就去找他还。”
透过指缝看占琴落一眼,“多一点信任。”
“我不跑,我真不跑,你别让我痛。”
占琴落安静地看她一会。
试图从司嫣兮这双非常会说谎的眼眸里,看出哪怕一丝的真心。
他看不见。
……
“好。”
纤长的眼睫毛盖下,占琴落听见自己应声。
……
司嫣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好好误会解除就好,折腾一宿,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回宗去找江词翡。”
司嫣兮推开门,友好地请占琴落离开。
占琴落凉凉地睨她一眼,“这是我的房间。”
司嫣兮大为震撼。
她悲痛不已:“占琴落你不够意思啊,偷偷摸摸在外面建构小帝国,一点没想到要给师姐留点好处啊,塑料师门情谊,多留一间房是都不肯。”
占琴落忽视司嫣兮蹦出来的数个听不懂的字词,慢条斯理地拦腰将她抱起,丢到床上,在她要翻身之时,手绕在腰间,强硬地将她压下,不容抗拒,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唇角微勾,“也是师姐的房间。”
第48章
潋滟的红色,衬得敞开衣襟之下的胸膛白皙,淡淡的粉色,清冷的香气越挨越近,桃花眼深深地注视着她,流动晦暗不明的情绪,像是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如同随时会采取进攻侵略的狩猎者。
越来越接近,司嫣兮一手推开。
她闭眼翻身盖被子,“行吧,你说是就是。”
司嫣兮在床上咕溜两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多余的被子都不留给占琴落,低低的笑声,她也只当没听见,迷迷糊糊要睡着之时,才感觉整个人连被子一同包着被占琴落揽过怀里。
-
次日一早,司嫣兮看着占琴落开启传送阵。
她面不改色地站在被捣毁得差不多的园林里,等着看占琴落气急败坏,可等传送阵开了,占琴落对毁坏的山水石或花草植被都视若无睹,比她还淡定,司嫣兮有点受挫。
该不会连喜欢花花草草都是占琴落立的人设吧。
司嫣兮抬脸看一眼占琴落俊美的侧脸,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发自内心地对过去数年的认知产生怀疑。
或许她当真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他。
……
昨日的女修手持一块黑布要给她蒙眼时,被占琴落挥手制止,女修眼里流溢出诧异的目光,欲言又止,最终沉默着站立于一旁。
传送阵开启,光芒又渐弱,很快抵达二门。
司嫣兮晕晕乎乎,挥开占琴落要来扶她的手,倚靠着廊柱捂着胃,等着这一阵不适过去。没了本来打算调侃的心思,诸如他来回在两边忙碌,卷得宗门蓬荜生辉云云。
半天缓过来,眼前递来一盏茶,捧着茶的人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一如过往数年,眼神清澈,如皎洁无暇的白玉,冷冷清清。
司嫣兮没接茶,往四周扫了一眼,“一定要这么多人跟着我吗,我真不会跑。我觉得咱们师门最需要加强的是信任。”
占琴落将茶盏往她手边放,司嫣兮低眸看这盏茶,昨天才吃了他下药的年月酥。
司嫣兮扯了扯嘴角,接过了占琴落递来的热茶,仰头喝空了,反手倒了倒,重音,“看见没有,师姐对你百分百的信任。”
漆黑狭长的眼眸盯着她,像在探究。
片刻,占琴落轻轻一抬手,周遭掩藏不住的压迫灵力尽然消失。
“不错的,大进步,信任是师门和谐的基石,清泉宗的辉煌担子就落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了——干活去咯。”
司嫣兮拍拍占琴落的肩膀,刻意重复他昨天的话,“晚上见。”
-
司嫣兮一边往八门走,一边留意身后的气息。
原本对反追踪技能百分百确定的她,在发现占琴落还有另一面时,遭受沉重的打击。
世界上没什么百分百确定的。
很难说在替占琴落考验暗卫时,是否真有那么一位,已经日复一日跟过她许久,但她从未发现过此人的存在。
司嫣兮决定先找到江词翡,做做样子。
往邪修少的地方找,找到的概率越大。
司嫣兮在药房外看见正分拣草药的江词翡。
她计划借着解灵线的事拉锯,拖延时间,且拖得越长越好,这样才能每天都回到清泉宗,确保兰衣烟和兰亿年的安全。
见她来主动找他,江词翡还有几分意外,往周围扫视一圈后,他才朝她走来。
药房宽敞,满地复杂混杂的各色花草,修士们虽专心处理手头的事,来往的人也算不上少。
江词翡拉着司嫣兮到了栅栏后,勉强遮蔽他人视线,也不知道是在避开谁。
司嫣兮抬起手,“灵线还没取。”
江词翡:“……”
她这话来得突然,江词翡看着纤弱的手腕,抿了抿唇。
司嫣兮贴心开口,“如果很难取的话也不着急这一时——”
江词翡按住她的手腕,腕间发出淡淡的灵力光芒,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燃烧而消失。
事情发生得又突然又快,司嫣兮懵了。
“取、取完了?”
“嗯。”
“……”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味道,也是自由猝不及防就消失的炸裂弥留,上一次他不是还死活不肯取吗?!
江词翡盯着司嫣兮的颈侧看了许久,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像是新添的,也是刻在心上的一道口子。
他移开视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司嫣兮呆若木鸡地挥了挥手,看着什么也没有的手腕,还真就晚上见啊。
江词翡走出几步,脚步顿住。
司枝涟的计划他知道一些的。
借剑时,司枝涟和他说了一番话:
“我认同江家的理念。”
“灭你们族门的人是我师弟,当然,他死得很惨,死得其所。”
“你来的目的不也是消灭邪修?现在有个一劳永逸的好机会。需要你的帮忙。”
这段时间,他暗地里观察司枝涟的排布,只是,计划内的一环,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何雨胭越来越像司嫣兮。
司嫣兮还沉浸在拖延战术一击即溃的震惊中未回神,江词翡转身,又走到她面前。
“本想保你平安,但其他人也可以通过我找到你,灵线不要也罢。”
江词翡的声音轻缓了一点,“我的……心意不变。”
“宗门形势诡谲多变,犹如风暴酝酿,不是安全之地。如果你不信任司枝涟……”
他沉默一会,才抬头看她:“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宗门吗。”
江词翡本想要说得更细一点,但占琴落的事留有他足够阴影。
二门没一个善茬。
远远的有药修同伴振臂高呼,“江词翡!!”
江词翡握紧腰间的剑,郑重,“如果你对我尚有信任,再来找我。我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