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面,她想起自己教了些什么。
很好,教他镣铐的用法。
司嫣兮被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哽住。
郁闷不已,纯纯的单恋失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司嫣兮深呼吸,小声念叨给自己洗脑,冷静下来,不要激怒占琴落,不要着急对抗,先搞清楚情况。
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着,路过炼法天坛,司嫣兮停下脚步。
她就在这里不走了。
人这么多,他就算要拿她怎么办,多少也得顾及一下大半个宗门修士都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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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何雨胭独坐在八门的花房里,眼睛红彤彤的。
就在今天,占琴落门主直接拒绝了她。
她还在找他和司嫣兮师姐去了哪里,却忽然撞见他,着急未说出口的告白,被他唇角一抹冷漠至极的笑容给击碎,整个人败得体无完肤。
像是一场悠长的梦终于醒了。
她曾经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与巷口救她的少年发生故事,很久以后能说给儿女听。
是他总是温柔善良的眼神给以她错觉吗。
想着想着,何雨胭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比起擦眼泪,下意识先去撩了垂落的发丝,动作熟练得让她心里的委屈更大。
明明她都听从了司枝涟门主的话,明明这段时间,占琴落门主确实将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许久,他不是喜欢像司嫣兮师姐这样的女孩吗?她都已经学得很像了,为什么现在还是她自己一个人。
门被粗暴地推开,江词翡的声音带着不耐,“啧,你还会躲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司——”
花房里的女修抬起脸来,江词翡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伸出帕巾的手也僵在空中,何雨胭抹一抹眼泪接过,“谢谢。”
江词翡略一僵硬,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尴尬着收回了手,索性她没听清他的话。
何雨胭擦着眼泪,低头啜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江词翡看了两眼别开眼,太像司嫣兮了,似乎一开始身形就挺像的,一些小动作模仿得也入木三分,饶是他在花房外扫一眼都轻易认错。
“江词翡,谢谢你。”
何雨胭扬起笑脸,“我觉得很温暖。谢谢你。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事,我觉得黯淡无光的一瞬间,是你送来了希望,其实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愿意听我说一说吗。”
江词翡很少听人诉衷肠,但何雨胭哭得确实也可怜,他想了想,还是断了离开的意图,挑过一张板凳在她旁边坐下。
何雨胭感激一笑,开始说道:“我一直一直很喜欢占琴落门主,他第一次救我的时候,那时候真的如天神降临,我从来不知道邪修也可以这么——”
江词翡听不下去了。
占琴落。
邪修还能善良?
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他不愿回忆的灭族过去。
“我真的好喜欢占琴落门主,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温柔的人……”
江词翡冷冷地打断她,“我想起来还有事。”
没等何雨胭反应过来,江词翡离开了花房。
何雨胭有点受伤,但是想起或许是因为他们俩本来也不熟,她独自哀伤了一会,听见脚步声响起,江词翡又站在门口。
何雨胭:“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我会很快放下占琴落门主的——”
江词翡问:“你为什么要学她。”
何雨胭没听清:“什么?”
“你看起来像司嫣兮。”
“……”
被直白地戳穿,何雨胭一瞬间地慌张,江词翡淡淡出声,“不要学她。”
脚步声渐渐远离,何雨胭抿着唇看着手中的帕巾,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静坐一会,也离开了花房。
-
夜幕降临,炼法天坛灵力环绕,青橙色的澄澈光芒。
千百名弟子静心打坐,司嫣兮有种诡异的不安感。
占琴落让她回去收拾,估计是要带她去哪里。
她现在人在这里,腿走不动道,周围都是人,他不能对她怎么样吧。
清冷的气息接近,司嫣兮浑身一僵,占琴落真来了。
睁开眼,面前一个精致典雅的食盒,里面是年月酥,底下还有她给兰亿年留的字条。
司嫣兮:“……”
占琴落什么也没说,打开食盒,贴心地问她想不想吃点年月酥。
见司嫣兮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占琴落轻笑一声,支着下巴看她,漆黑的眼眸里尽是玩味,“师姐在怕什么。”
“……”
怕你下毒啊。
司嫣兮往周围看一眼,他已经以一己之力,让周围弟子齐刷刷地跑远,本有些拥挤的一方小天地,立刻变得宽敞至极,修士们只敢鬼鬼祟祟地投以视线,大部分人都没了修炼的心思,悄悄地看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占琴落门主会突然到来,两人看起来也不似往常友好。
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将食盒盖了回去,语调慵懒,“还以为师姐会跑到哪里去。”
丝毫不掩饰的睥睨意味,瞧不起她来了炼法天坛是吧?
司嫣兮皮笑肉不笑,“这不是怕你现在找不到。”
占琴落掀了掀眼皮,一双极美的漆黑眼眸,眼尾狭长,浸润倦懒感,“怕我找不到,师姐就不会信师父的话吃药。”
司嫣兮真诚:“你们俩不如打一架吧。”
占琴落替她将发丝撩到耳后,微微勾唇,“会的。”
……
为了不被灼灼的好奇目光扎死,司嫣兮还是换到了炼法天坛最边上的位置闭眼打坐,占琴落也不催促,跟着她,耐心十足地等她。
占琴落懒懒散散地倚着树,仿佛困倦睡着,修长的腿随意搭着。白皙的皮肤透亮,光滑。刚入宗门时,因绝美的好皮囊,总是被宗门男修们明里暗
里地讥讽像怜人馆里的美艳女子。
司嫣兮悄悄睁眼,看向他清瘦的手腕上三串镇鬼珠。
不是她的错觉,多了两串,并且其中一串镇鬼珠碎裂得有些厉害。
其他人离得远看不出来,又或者是恐惧而没有想过,占琴落现在是灵力最弱的时候,堪比普通人,难怪没直接用灵力把她架走。
发现他的弱点,司嫣兮有了些许对抗的底气,她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占琴落阖着眼,语调散漫:“师姐觉得呢。”
她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并且决心拖着一步都不走。
月光透过树漏下光线,在占琴落妖孽的脸上投下眼睫的阴影。风温柔地吹拂,墨发垂落,轻轻贴上弧度漂亮的下颌线,安静美丽的睡颜,更添了几分恬静、柔和,像是她熟知的温柔的他。
司嫣兮摸着手中的刀,她知道捅刀权在她手上,还是忍不住想确认安全感,随时可以自保,意外的,她发现刀刃上似乎有一处隐秘的暗扣,司嫣兮试探性地摁了一下。
巡守的一排守卫忽然停下脚步,大喝一声,“谁人胆敢在这里用攻击性灵力!”
齐刷刷的目光投向司嫣兮,和她手上还闪着红色灵光的匕首。
司嫣兮:……
守卫震声:“无论你是谁,炼法天坛用攻击性灵力,都——”
司嫣兮高举起手,纤细的食指平静地弯曲,指向身边小憩的男人。
守卫:“……”
平日里气焰嚣张的巡逻队,肉眼可见地变得局促不安。
守卫:“既然没什么事……”
司嫣兮郑重其事地,又指了指,面上尽是大义灭亲的正义凛然。
安静睡着的男人眼睫微颤。
他漫不经心地朝守卫方向看了一眼,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周身萦绕起让人害怕的冰凉难惹气质。
守卫僵硬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握着佩剑的手微微颤抖,“占琴落门主晚上好,一时没注意到您在这……唐突了。”
冷兵器摩擦窜逃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狼狈。
困倦犹在,占琴落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散漫,“谢谢师姐有好事都想着我。”
凉飕飕的目光睨来,司嫣兮淡定地移开视线,“客气了,下次还会想着你的。”
第47章
论耐心,司嫣兮真比不过占琴落。
狠人,说慢慢来就慢慢来。
夜深了,炼法天坛的人越来越少,稀稀拉拉的少数人还在汲取月光精华。
司嫣兮困了,强撑着也困。
瞄一眼占琴落,安静的睡容,淡淡如霜白衣自成姿色,浑然天成如美玉无暇。
看着他懒倦惬意,司嫣兮眼皮打架,肚子咕咕叫。
“师姐想走了?”
眼睫毛轻颤,狭长的美眸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司嫣兮扯了扯嘴角,不予理会,闭上了眼。
又过了许久。
司嫣兮阖着眼惊醒,一晃神差点真睡过去。
环顾四周,炼法天坛的人所剩无几,再过一两个时辰,该汲取日光精华的修士来了。
好无聊,打坐真的好无聊。
司嫣兮心有余悸地打开食盒,为了不被绑走她不能睡,吃点甜食提神。
咬一口年月酥,看一眼占琴落,司嫣兮恶狠狠地想,都吃完,一个都不留给你。
三两口解决年月酥,又倒小盏热茶,司嫣兮活力恢复,精神抖擞对抗持久战。
重新闭上眼,一会儿功夫,眼皮竟然越来越沉,思维涣散,恍惚听见占琴落轻笑一声,司嫣兮睁不开眼,身体忽然一轻。
……
轻挑低哑的嗓音:“师姐有哪里是我不熟悉的……”
揽在腰间的手,身后慢条斯理欺近的热源,清冷的香气,指尖冰凉划过腰肢,暧昧得缠绕得更紧,悄无声息地挑开腰带,就要往敞开的外衣里伸……
司嫣兮心跳漏一拍,惊魂未定地睁开了眼。
红色。
深红色的纱帘,颓靡又艳丽。
身下床褥柔软得不可思议,司嫣兮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她的房间。
被司嫣兮摁住的,掐在她腰上的修长的手,缓缓抽离,好听的嗓音浸润散漫,“醒了?”
司嫣兮半坐起身,紧张地打量,宽敞的房间,古朴古色古香,规格比清泉宗的任何一间房都大,房顶很高因而异样宽敞。
红烛燃满,无论长桌或是矮几,摇曳的光芒将黑夜照得明亮闪烁,更照得她身下的红绸丝被扎眼,像极了结道侣时打扮的新人房。
司嫣兮惊恐:!!!
身后的暧昧热源要贴近,司嫣兮迅速往床的另一侧躲,手腕一疼,她低头一看,一根红色的细绳绑在她的右手上。
是风岚节里道侣才绑的红绳,顺着红绳看去,另一端正勾在占琴落的手上,在白皙清瘦的手腕上勾出细细的红痕。
占琴落懒洋洋地倚着墙,还有几分刚睡醒的倦怠,墨发垂落,妖孽的精致五官蛊惑人心,深红色外披敞开,裸着结实的上半身,线条漂亮的人鱼线隐没,不动声色的力量与压迫感。
纤长的眼睫微抬,修长有力的手捉住红绳,提着红绳食指缠绕两圈,向后一勾,司嫣兮整个人前倾一瞬,手猝不及防地撑着床,离占琴落精悍线条的腹肌不过咫尺距离,几乎整个人快要趴进他怀里。
余光瞥见漂亮的手又要揽上来,司嫣兮狼狈地往侧边躲,占琴落也不计较,歪着头笑了笑,眼里是促狭的笑意,上挑的眼尾魅惑又勾人。
司嫣兮质问:“你在年月酥里放药了。”
占琴落颔首,承认得毫无心理负担,散漫地看她一脸防备。
“……”
司嫣兮扬起右手,“解开。”
占琴落似笑非笑地勾着红绳,细细的红绳串起两人,修长的手弹奏琴弦似的撩拨,红绳在空中忽上忽下地翻动,仿若真有音律响动在耳边。
司嫣兮一瞬不瞬地盯着占琴落,他恣意轻松,不介意她的敌视与防备,不介意她的抗拒,不理会她的沉默,绝美的脸上轻浅笑意,甚至饶有兴致地用红绳将她的手腕抬起又放下,一点点将她拉离得近一些。
几乎是立刻,在占琴落的视线移动到她手腕时,司嫣兮反手从腰间抽出短刃,将红绳斩断,翻身下床,狼狈地系着腰带往外跑。
门扉打开,涌入冰寒夜色,司嫣兮握着短刃跑入陌生的走廊,根本不知掉自己在哪,或是要跑往何处。
看着从未见过的园林山水,手里的刀柄紧握得仿佛是要陷入掌心里,司嫣兮甚至在想,占琴落竟然没有收走她的刀,是瞧不起她还是蔑视江词翡?
冷风四起,司嫣兮裹紧身上的外披,借着月光一看,居然给她换了大红色的外衣。
得多恨清泉宗啊,离开以后立刻不穿白色?
身后并没有人追来,司嫣兮呼吸短促,打量周围环境,奇形形状的园林山石,一步一景的风景在此刻成为迷宫般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