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往床边偷偷地挪去,房间内只剩下昏暗的床头灯,她背对着陆观止,硬生生地和他拉开一条楚河汉界。
过了会,秦音转过头去,想看看他是不是睡了。
十分钟后,她听到他问:“睡不着?”
她睁开眼看他,慢吞吞地回答:“不太习惯。”
担心是自己翻身的动静吵到了他,秦音放轻动作,小心翼翼的。
陆观止看一眼时间,从床上坐起身来,“我去客房睡。”
但这次情况和上次大不相同,上次她精疲力尽,满脑子就只想睡觉,哪和现在一样,又累又精神的。
秦音不仅睡不着,还有点认床,翻来覆去的,怎么睡都不太对劲。
看他开灯离开的背影,秦音一下子就放松了。
她终于可以睡回自己爱睡的床中央,一口气霸占整张大床。
睡意在这一刻重新跑了回来,此时,门又突然被打开。
以为是陆观止反悔了,秦音立马说道:“谢谢,晚安。”
他阖着眼,估计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睁开眼,捕捉了她的视线。
睡不着。
秦音心情不错地下楼,在看清客厅里的陌生人后,笑容渐渐凝固住。
管家注意到了她,走到她跟前自我介绍道:“太太好,我是先生请来的管家,姓孙。”
她习惯一个人睡,这是她第二次和不熟的男人同床共枕。
洗漱过后,她穿着睡衣下去一楼。
“孙姨好。”秦音有点尴尬地打着招呼,整理了下睡衣,这才望向其他人。
孙姨即使地介绍道:“这几位呢,两位是负责以后厨房的,另外一位专门负责卫生的,还有……”
介绍完了这些,孙姨问秦音需不需要现在吃早餐,秦音听得晕乎乎的,点头说好,去到衣帽间换衣服。
他没应她的这句谢话,拿起自己落到桌上的手机,转身离开。
吃过早餐后,管家问起是否有东西需要额外添置的,她表示没有,而后就直接上楼去了。
她微博的漫画有一阵子没更新了,秦音拿起平板,到书房画画。
男人走后,她总算是真正安心下来抱着被子,似乎还能闻到残存的清茶香,逐渐被桔子香完全覆盖,呼吸渐渐规律和缓。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九点半,秦音将窗帘拉开,窗外的阳光正好。
她以为婚房应该就只有她和陆观止,没意料到还有这么多外人在。
大一,她接触到了平板,意外发现平板画画也挺有意思的,会偶尔抽时间来随意画一些简单的小玩意。
后来有天,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可爱的形象,还有随之而来的小故事。
她捕捉住了灵感,把它画成了简短的小漫画,又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有点可惜,索性在微博开了个账号,把漫画传上去。
后来她就养成了这习惯,会定时传漫画到账号上。
一向习惯了独处,她总感觉多了其他人在旁边很不自在。
厨师手艺很好,勉强抚慰了秦音。
书房有着她喜欢的宽大桌子,她坐在椅上开始构思。
秦音那段时间被吵得烦,加上忙着画参展的征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登录微博。
没登录的那段时间,粉丝们一直在支持她,说来这就是为了找二十岁宝宝特供童话看的,还说画画最大的意义是触动人,而不是一定要多专业。
手上戴着钻戒,画画不方便,秦音把它摘下来放到一旁,这才拿起手写笔,对着平板落笔。
大概是因为画风独特,故事内容又比较温馨,她渐渐积累起了一些粉丝,有次还因为主题选得好,被好几个官方号转发了,粉丝数量冲上了百万。
听说海獭特别喜欢用石头撞开贝壳品尝,它瑟瑟发抖地紧阖外壳,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
出乎意料的是,海獭并没有砸掉它来吃,而是细心借着海水洗去壳上的泥沙,把贝壳放到一旁,开始搭建海草床。
随之而来的就是争议,有人抨击她内容幼稚得像幼儿童话,无聊至极,还说她笔触也不行,一看就没有画画功底。
不想辜负粉丝们的好意,秦音重新更新了微博。
到如今也有快三年多了。
她这次画的系列主人公是贝壳和海獭,贝壳有着粉色外壳,壳上布着规律的白色纹路。
贝壳生在深海之中,某天不小心离开了族群,被一只白色海獭伸出肉乎乎的手,精准捕获。
夜幕将至时,它把贝壳放到自己肚子上,抱着贝壳枕浪而眠。
这也是只离群索居的海獭。
往下的故事,秦音暂时没什么灵感。
正好画到这篇幅也差不多了,她发到账号上,顺带去看私信,挨条回复。
忙完这些,已经快要一点,秦音吃完午饭,打算出门四处逛逛,找一些新灵感。
她总感觉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干脆不想了,直接带着速写本出门。
-
下午五点,北森大厦秘书办。
杨特助和陆总汇报完工作,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却听到陆总喊住了他。
“半小时后有人送喜糖,你联系行政部负责对接。”
杨特助知道陆总结婚的事,当时婚礼他也在场,只是没料到陆总居然会发喜糖。
可能就只是发给高管的吧。
杨特助没多想,应下这件事出了办公室,叫行政部的人推进。
半个小时后,好几辆货车在北森大厦前停下。
行政部和司机清点确认了喜糖数量,叫各部门都派人过来分发。
就这么忙了一个小时,所有员工桌上都放着讲究的精美木盒,凑近还能闻到隐约的木香。
“这居然是陆总的喜糖??”
“陆总这也太大气了吧,居然给我们都发了,我刚下去拿文件碰到保安,你猜怎么着,也拿着一盒呢。”
听着身旁同事的讨论,苏凌玉乐了,拿手机拍下喜糖,发给秦音。
[陆总的天仙夫人,您老公给我们公司所有人都送了喜糖,现在大家都在猜你身份,说你俩早早认识,感情深厚呢]
“不是啊,你们不觉得震惊吗,陆总结婚了,他居然结婚了!”
“你这么说也是啊。不知道是和哪家的千金,不知道感情得有多好,才会给我们送喜糖吃。”
[陆观止居然给你们公司的人都送喜糖了?]
[你们得有一万多人吧?真有钱啊]
“好想知道到是和谁结的婚,什么样的才能拿下陆总这级别的,得是天仙吧。”
“我知道了!陆总坐怀不乱,是因为早早就认识了他夫人,肯定是鹣鲽情深,什么诱惑都不管用。”
秦音收到这条消息时,刚好结束了下午的速写。
苏凌玉:[不是,我和你说你们家陆总的这件事,你的关注点居然就只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应该关注的吗。懵.jpg]
对此,苏凌玉恨铁不成钢。
陆观止愿意给全公司安排喜糖,这就说明他们这段婚姻根本就没那么塑料。
谁家塑料联姻会给全公司安排喜糖?
眼看是劝不了了,她摇摇头。
[得了,我看你陆总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秦音没被苏凌玉这条消息影响。
她不觉得陆观止做这些是出于喜欢她,他们只没多少天,还是闪婚,家族之间是合作关系,这段婚姻根本就不纯粹,当得起塑料联姻这个词。
苏凌玉费尽心思地给她分析了起来,结果秦音完全不买账。
秦音:[你们公司福利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他借机给你们发福利,正好塑造亲民形象。而且他刚出任总裁没几年,当然要多笼络员工,还能顺便给股民放出婚姻利好的消息,一本万利]
苏凌玉是没想到,秦音一个搞画画的,分析起这些还头头是道,甚至听上去还很有道理。
陆观止结束一天日程,步入客厅,孙管家正在忙碌。
“秦音回家了?”
“对,太太正在主卧。”
回到家时,已经到了该吃晚餐的时间。
她在花园里赏了会花,回到卧室跟着视频做普拉提,放松因为长时间画画而僵硬的肩颈。
她以前习惯在卧室里做拉伸,如今这里有健身房,她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在卧室铺好瑜伽垫,随着音乐声放松呼吸。
陆观止颔首,去到二楼主卧,推开虚掩的门,轻快的音乐声顺着门缝传出。
他走入门内,看到她正在小客厅里做着舒展的姿势,腰肢软得跟猫一样。
不打算打扰她,他定眸望了一会,转身去书房处理剩余工作事务。
书房的桌上,随意地放着一枚钻戒,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陆观止将钻戒从桌上拿起来,指腹轻摩挲钻石坚硬的表面,眸色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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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声放得大,秦音还在背对着门的方向,完全发现陆观止来了又走了。
跟练了半个小时,她将瑜伽垫收拾好,眼看时间也不算晚,走到小书柜前想找本书打发时间,这一眼,就又看到了陆观止昨天看的那本书。
她很好奇他看的到底是什么的,但也是真的看不懂。
至于开口问他,那还是算了,总感觉会开启一段她不想要的尬聊。
略过那本书,她拿出一本感兴趣的中文书慢慢读,等到身上运动过后的热度散了,去衣帽间拿睡衣洗澡。
等再躺在床上,她突然重新坐直了身子。
也不知道今晚陆观止会不会来这里睡。
秦音不打算坐以待毙,直接拨打屋内的座机,询问管家陆观止是否回来了。
“回来了呀,刚刚先生还问我太太你在哪呢,然后就往楼上去了。”
她有点纳闷地挂了电话,她怎么没看到他?
秦音打开卧室门,猜测陆观止可能在书房,于是走去了那里,果然看到他在书桌前办公。
见她脸上一幅很在意的紧张模样,陆观止倒是起了点逗她的心思,“除了卧室,还能睡哪。”
说起来,秦音并没有邀请任何大学同学参加她的婚礼。
主要还是陆观止的身份太高调了,秦音又向来奉行低调,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更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秦音回完消息,陆观止恰好从浴室出来,他换了身深色睡衣,停在床前垂眸看她道:“伸手。”
她不明所以,却还是配合地伸出一只手。
以为他这是要睡回主卧的意思,她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失望,“好哦。”
他工作时,那可谓分分秒秒都是钱,秦音没想打扰他,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到他唤她进来,她顿时收回了要离开的步子。
“怎么了?”他抬起头来。
她就站在门边,没有往里走,“我想问问你今晚睡哪。”
问完这句,她转过身就走了,回去重新涂她还没来得及涂的身体乳,往脸上糊晚霜,一不小心手重了点,涂了不少。
半小时后,陆观止结束工作,来到浴室洗澡。
秦音则坐在床边,认真地回微信消息。
自从上次参加学姐的婚宴后,许学长偶尔会过来和她探讨画画上的问题。
“戴着不方便?”
“画画的时候不太方便,有点硌。”她停了会,又补充道,“另外就是它太贵了,磕碰到了我心疼。”
陆观止轻笑,语调疏懒地应:“那就换新的。”
他俯下身,掌心托住她的手,将那枚钻戒重新圈入她的食指。
望着他专注的眸光,秦音忽地想起他睫毛的触感。
他现在有两枚戒指,中指是从不离身的玉戒,无名指是他们的结婚戒指,一黑一银的落在他冷白指间,是黑夜被月光洒下的雪山,禁欲而庄重。
可当用上了力时,手背又会浮起淡色的青筋,雪中新绿蓬发出枝桠,将那庄重之色狠狠打碎,徒留欲求。
戒圈的冰凉让她稍微回过了神来,抛开莫名其妙的联想。
“早上在书房画画拿了下来,我都把它忘了。”秦音很庆幸,幸好不是丢在了外面。
秦音暗想,其实她更想不戴。
“对。”他往门外走去。
她叫住他,“你不是今晚要睡这里吗?”
“不了。”他顿住脚,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不想养熊猫,犯法。”
他这样站在她跟前,她眼神有点无处放,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去看他的手。
秦音不敢再看他,只能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钻戒,一时间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他打破了沉寂,“明天十点回门,别忘了。”
“好,那你现在要睡了吗?”
回门宴她爸妈也得在,为了参加她的婚礼,他们找了相熟的老师帮忙代课,但也不愿拖太久时间,打算早上回门宴结束了便回苏市。
昨夜睡眠很安稳,她八点就起了床,和陆观止一同吃过早餐,担心路上会遇到堵车,九点就出发。
想到还要回她姥爷家,秦音没再多想,上床关灯,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秦音就知道他肯定会发现。
自从那次他和她谈称呼的事情后,她就一直没有正面喊过他了,一直用的“你”来代替。
她是真不知道该喊他什么好,喊哥哥显得太肉麻,喊全名的话显得太生疏,去掉姓喊她又觉得太亲密。
路上,秦音问陆观止道:“我们待会是不是要装得亲密一点?”
他正阅读着工作邮件,回答道:“称呼是该改改。”
一直到卧室门被他关上,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他这样的的人,居然也会和她拐着弯开玩笑?
这么看来,在长辈面前,现在只有一个叫法最恰当。
秦音做着心理建设,终于驯服了自己的嘴巴,对他试探着喊道:“老公?”
说完这话,秦音立马就后悔了,她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吃。
“这样吗。”他若有所思地掀眸,就那么静静瞧了半响,忽地刻意咬着字音道,“老婆。”
陆观止查看邮件的眸光停滞一瞬,配合地改了口,=“秦太太。”
几秒后,秦音反应过来,他没叫她“陆太太”。
她莫名就有点开心,被这种小情绪冲昏了头脑,没及时控制住自己的嘴地道:“按照称呼对应原则,你应该喊我老婆才对。”
他嗓音偏冷,却又说出这样亲昵的称呼,平添不少的禁忌感,让秦音耳根子一下就红了,脸颊的热意就连车上空调都压不住,呼呼地往上涌。
“音音回来了。”沈姥爷记得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早早便起床候着了。
秦音松开挽着陆观止的手,跑过去抱了抱沈老爷子,“姥爷,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