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清冷,圣上夜夜相思——雀翎宴子【完结】
时间:2024-02-29 17:16:15

  “她们背后都是宫里的哪些妃嫔,你都细细与我讲来。”沈清姀语气颇为严肃。
  忍冬点点头,眼角觑着另外几人,将摸清的底细全都告诉了沈清姀,先前几人还在意料之中,可后面二人却是实打实出乎了沈清姀意料。
  她眼尾好似清波荡漾下泛起微微涟漪,愈发将她眼底的惊诧彰显无遗,沈清姀沉沉道:“原来啊,宫中真的没有什么单纯之人,也没有什么真正不在意恩宠之人。就像蒋贵人说的,一入宫门就成了戏中人,一场接一场,有时候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亦或是自已的本心,也全然在日日逢场作戏当中忘了个干净了。”
  “小主,有一句话奴婢得说。”忍冬笑笑,笑里泛着苦涩道:“既深陷其中,便尽量寻得两全之法,若不能,不愧对自已则罢了。我们不是以众生为怀的庙堂菩萨,也不是软弱心肠的老好人。更何况皇城之中每每口念慈悲之人,说不定才是心藏毒蛇之人。”
  忍冬一语双关,语气当中的嘲弄意在言外,沈清姀唇角轻掀,淡淡道:“的确,能做到对得起自已已然是最大程度的宽恕了,旁人的所作所为我们无法插手。”
  忍冬附和道:“小主能这样想那奴婢也就放心了,那小主,要不要奴婢寻了错处遣了这几人回尚仪局,让沈尚宫重新拨了人过来?毕竟,这样的人咱们也不敢用啊。”
  “先不着急。”沈清姀摇摇头道:“你知道这些人的底细,那长喜可是同样知道?”
  “这…”忍冬迟疑着回答道:“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奴婢没有与长喜刻意接触,他虽然是宫内的掌事太监,小主也曾说过,长喜可用。但奴婢这人,与不相干的人说话都少,且奴婢认为,小主单单是让奴婢弄清楚这些。那长喜知不知道,奴婢只能说,知道了,也不是奴婢告诉他的。”
  “你做得对。长喜这人可用,也仅次于我们需要他,他便可用,若我们不需要,那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清姀冲忍冬赞许着点点头,笑道:“忍冬,你越来越有掌事姑姑的风范了,我身边有你,是真的放心。至于那些背后有主之人,你让我想想。”
  沈清姀心下一沉,慢慢在宫中踱步起来,她混混沌沌中想,自已脚底下好比是在走独木桥,前有猛虎,后有恶狼,抬头向上是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低头向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深沟壑,怎样才能安全脱身,是要好好想想。
第六十六章 防
  沈清姀倚靠在窗边,思索间,有人递上一盏茶来,素有茶中雅称“金镶玉”的君山银针香气浓郁,扑了满鼻,沈清姀倦怠之中撩一眼望去,端茶之人是平常不在内殿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正腼腆着望着沈清姀笑。
  沈清姀细细打量之下,恍然大悟道:“你是我身边的二等宫女吧?我正巧口渴了,忍冬也不知是到哪里去了,多亏了你送了茶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巧烟,伺候小主是奴婢应该做的。”叫巧烟的宫女灿灿然笑着,像是一朵明媚的向阳花。
  沈清姀低低笑了:“巧烟,这倒是个好名字,想必是你心思巧,尚仪局姑姑才给你取了这名。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口渴?我可没让人送茶进来。”
  沈清姀浅呷了一口茶,笑意盈盈的秋眸惊鸿一瞥到巧烟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感,可她很快答道:“小主都夸奴婢名字取得好了,那奴婢也不能对不起这名字啊。奴婢之所以送了茶进来,是在庭院当中看见小主倚在窗边良久,也不叫人伺候,可外边儿日头渐渐大了,想必一定是口渴的。忍冬姐姐也不知去了哪里,所以奴婢擅自奉茶进来,还请小主恕罪。”
  巧烟说完,期期艾艾跪到地上,沈清姀唇边笑意更浓,她也没叫起,只是道:“我就是随便问问,难为你考虑周全。倒是比忍冬还…,你起来吧”
  沈清姀言语中提及了忍冬一言,却没有说尽,引得巧烟起身后不着痕迹打量沈清姀三四眼,欲言又止。
  恰逢这时,忍冬进来,猝然瞧见殿内多出一人,当即冷喝道:“巧烟,谁让你进内殿来的?也不怕惊扰了小主。快出去。”
  “忍冬姐姐…”巧烟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巴巴窥一眼沈清姀。
  沈清姀没辜负了巧烟,而是重重将茶盏磕在案桌上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巧烟是看殿内都没人奉茶,才进来的。我看她伺候我伺候的挺好,这样吧,忍冬,你在外头伺候的人当中,在挑选了两人与巧烟一起,和你一起到内殿伺候,我时常想着,你一个人伺候我怕是伺候不过来,这样子,内殿有四人,也是够了。”
  “小主…”忍冬蹙眉,视线定格在沈清姀抚弄鬓边青丝的手上,她顿一顿,语气略有缓和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还望小主恕罪,既如此,奴婢按照小主的吩咐到外头再挑选上两个做事牢靠踏实之人,与巧烟一起。”
  “嗯。”沈清姀淡淡应了,又冲着巧烟笑道:“你下去吧,明日由忍冬安排了在到内殿伺候吧。”
  “多谢小主,多谢小主。”巧烟喜笑颜开,快速行礼后仿佛欢快的燕雀儿飞出了内殿。
  沈清姀目光一直注视着巧烟出去不见踪影,她眼底薄如残烟的笑意转瞬即逝,面对忍冬步履匆匆靠近,她了然道:“忍冬,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们防着她们还不如干脆放到眼皮子底下,说不定还能为我们所用。这样吧,把你认为的可靠之人挑选一个出来,再挑了剩下的,明日起,让她们到内殿伺候。”
  “可是小主,你就不怕她们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咱们防不胜防吗?”忍冬略有些忧心忡忡。
  沈清姀沉吟道:“所以忍冬,日后还要辛苦你一些,我们常用的一些东西,包括衣物,脂粉,都日日掩人耳目检查一遍,防不胜防也好,等了却了贤妃之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的。”
  “是。”沈清姀既这样说,那忍冬只能小心再小心,不然人钻了空子就是。
  忍冬重新给沈清姀沏茶,沈清姀偏头问道:“方才在慈安殿中,都与散霜聊了什么?”
  忍冬拧眉,哎呦一声道:“奴婢差点忘了这事儿,适才在慈安殿,奴婢只与散霜说了一会儿话,她现在虽然是慈安殿的掌事姑姑了,但并不是宫令女官,所以和从前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且奴婢还听散霜说,虽然她是掌事姑姑,但好像太后更加信任落月,有些事情,散霜反而并不清楚。”
  “那也就是说,太后跟前,现在是落月更加得力些?散霜没什么怨言?”沈清姀凝神蹙眉道。
  “是,的确是落月得力些。”忍冬想了想道:“说散霜没什么怨言吧,好像也不是,她言语中还是有落寞之意,只是道,自从小主走了,慈安殿中便没什么意思了。但说她怨念颇深,也不至于,都是做宫婢的,不过就是落月被太后器重些。小主,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散霜是掌事姑姑,但看样子太后觉得落月更机灵些,所以干脆让散霜做了没什么用的掌事姑姑,而太后自已则偏向于落月,忍冬或许你不觉得,但 她们不一样,从前有我在慈安殿,你们四个都是一等宫女,身份上没什么不同的,做的事情也是各司其职,可如今,我一走,又带走了你,太后但凡权衡不好这三人,那势必会让某人心中有落差,有了落差感,就会产生嫉妒心,只怕是谁先沉不住气罢了。”
  “小主的意思是,散霜会是先沉不住气的?”忍冬追问道。
  “或许吧。”沈清姀盯着热茶上方袅袅升起的热气,稳稳叮嘱了忍冬道:“既然散霜愿意同你讲这些,那你日后可以多与散霜亲近亲近,有时候,一些赏赐的胭脂水粉也拿些给她,可能有一天,她能帮我在太后面前说上几句话。”
  忍冬想了想,轻声应了。
  一场雨过后,将宫道之上的脏污冲刷得一干二净,连沉闷闷的空气中也涌动起一股清凉之意,时日还未到整年夏中最热的时候,蝉鬼儿的吵闹声还不是最盛,它们青绿色的蝉翼会逐渐变成深棕色,到那时,才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
  眼下,离了没几日的端午才是沈清姀该思虑的。
第六十七章 信
  一日日光景过去,离端午时节越来越近,宫里人人为不久后的端午节宴开始做准备,宫道上陈铺的青石板砖被小太监们卖力冲刷,连石缝当中的淤泥也清理干净,艾草和菖蒲用五色丝线捆了,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沈清姀搭着忍冬的手正往勤政殿去,今日一早请安回来,就有小太监来瑶华宫,说晌午过后传了姀贵人去勤政殿伺候笔墨,因此沈清姀换了一身简便宫装才缓缓动身前往。
  勤政殿外,陈福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见沈清姀漫步而来,急忙面上堆起笑,乐呵呵下了白玉石阶去迎沈清姀:“姀贵人您可来了,奴才等您好久,快随奴才走吧,圣上正在内殿呢。”
  “有劳陈公公了。”沈清姀微微一笑。
  勤政殿正对着太阳,一级一级白玉石阶往上,闷热的气息随之而来,可殿门大开,一股清凉之意席卷而来,将身上的燥意瞬间一扫而空,沈清姀狐疑间,陈福已经从外边儿轻轻带上了门,沉沉一声:“进来。”容不得沈清姀多想,掸掸裙摆,莲步生风近了萧祈身侧。
  来勤政殿的次数也不少了,沈清姀对于萦绕在殿内的龙涎香味道早已适应,只是才短短几日,重瓣莲花样式的博山炉边上就多了荷池鲤鱼戏水图案的冰缸,难怪勤政殿里这样凉快。
  沈清姀眼神扫过里面一整块的冰,已经融化一半之多,可见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萧祈自从说完一句‘进来’,便头也不抬处理手头上的事,沈清姀见状,自顾自请安后,挽起水袖,取过砚台边上等松香墨,慢慢研磨起来。
  松香墨物如其名,手腕用力间,均匀的墨色晕开在砚台中,点点松香味道散开,仿佛盛夏天里,雨过天晴后,树梢枝头掉落的一滴粼粼清雨,捎带着不易察觉的松香气息。
  殿外艳艳日火,殿内凉如初秋,沈清姀闻着浅淡墨香,内心一片平和。
  萧祈蘸取墨汁之际,瞟一眼沈清姀,她面色和缓,一双美目沉沦,不被外界所干扰,就这样静静站立在一旁,头上并蒂荷花样式的新制绒花将她衬映得更加清丽逼人。
  萧祈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伸手捞过一旁从霁县远道而来的书信,递出去道:“叫你来,是因为霁县的信到了,朕想着你一定很想知道霁县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找了一个伺候笔墨的理由让你过来,这信里面,有你弟弟的消息,放心,不是坏消息。你看完,交还给朕,朕替你放在勤政殿内,不叫人寻了去。”
  闻言霁县二字,沈清姀浑身一颤,好似霁县二字被她深埋心底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提起过了,一个小县城而已,宫里压根儿没什么人听说过。沈清姀呼吸渐重,一双眼睛里进了水似的模糊了起来,她挪不开眼,只觉得萧祈手中的信件有千金中,哪怕只关于霁县。
  可这信里面,有她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消息啊。
  沈清姀心底有声音叫嚣着,让她将眼底的泪意狠狠逼下心头,她甚至还能朝萧祈谢恩:“嫔妾多谢圣上。”
  可伸出去的一双手依旧不受控制的轻颤抖起来,以至于不小心沾染上了墨汁都不知道。
  萧祈微微叹口气,攥着信的手一把拉过沈清姀,指腹碾磨掉沈清姀小指上的墨点,声音沉沉道:“你也知道霁县离京都有多远,所以一月内才有这一封信,要是碰上不好的日子,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但朕能跟你保证,要是有信送到京都,那朕一定会给你看。”
  沈清姀怔怔望着萧祈认真给她擦拭的模样,心头居然一阵酸涩,她想起太后对她的威胁,宫中妃嫔的尔虞我诈,竟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勤政殿内寻得一方清静之地。沈清姀很想真心对着萧祈道一句谢,谢谢萧祈给了她念想,可话到嘴边,沈清姀唇瓣嗫嚅下,冷静道:“嫔妾知道了。多谢圣上能将信给嫔妾看。”
  “坐着去看吧。朕还有事。”萧祈挑眉,似笑非笑算了接受了沈清姀的道谢,他将信塞进沈清姀手中,指了指窗边下的楠木椅。
  沈清姀迫不及待间拆了信,这大概是萧祈留在霁县的人传回来的,里面薄薄三页纸却深深吸引沈清姀目光,她好容易忍下去的泪眼重新朦胧,信里,弟弟的腿每逢阴雨天气还是会疼,碰上疼的厉害时候,也需吃上一两副药才能止住,可自从村口搬来了一位大夫,他的腿隔三岔五寻了大夫去看,却也好了很多,至少每每疼起来,能忍了。
  至于在私塾里的教书生活,孩子们很好,村民们也很好,他们喜欢他,喜欢这位教书先生笑起来双眼眯眯的样子,喜欢这位教书先生尽管衣衫泛白却仍然干干净净的感觉,也喜欢他每日下课后摸摸孩子们扎着小辫儿头的模样。
  信里还说,这位教书先生屡屡路过村头那一棵老榆树,总会停下来,一个人呆呆望着老榆树嘀嘀咕咕几句,村民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可教书先生每次都会很伤心的样子。好在,教书先生身边多了一个小尾巴,三天两头找了机会给教书先生送东送西,还会大呼先生的名字:“沈清宴!”
  熙熙攘攘的霞光漏在沈清姀背后,绿树阴浓挡不住顽皮的风吹开青纱帐,没人理会间,意兴阑珊落坐在窗外廊柱下轻悬的铜铃上,风儿晃悠着小脚丫,荡起秋千,偷望着殿内的男女。
  萧祈静静陷在龙椅里,凝望沈清姀,她泛红的眼眶之中渐渐蓄满了泪水,颗颗滚烫的泪像是断线的珍珠滑过娇丽容颜一直到她消瘦的下巴处,最后滴在荷青色宫裙之上,晕开一片,她整个人沉沦到悲伤中去,强压下去的哽咽声就像是被困锁住的小兽轻轻发出的呜咽声,声声刺耳。
  她浑然不觉自已已经看完了这封信,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翻弄,妄图从中找寻到一点被自已遗落的消息,好让她在深宫之中,午夜梦回之时,不至于潸然泪下。
  可信只有薄薄的三页纸,再多一行都没有了,沈清姀颓然阖眼,胸口发闷发沉的感觉将她一丝一寸拽着从信中回到现实,沈清姀痴痴笑了,她环望四周,已然忘记自已身在何处,她以为自已在村口的大夫家中看着沈清宴拿着膏药离开,以为自已欣喜间看见沈清宴教孩子们读书的样子,以为自已仍和从前一样同沈清宴一起向着老榆树祈祷,祈祷父亲在外一切安好。
  可现实是,她现在是深宫中的姀贵人,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她也全然忘却了宫中忌讳。
  悲欢不溢于面!才是宫中生存之道。
第六十八章 巧烟
  沈清姀手背抵上下巴,她知道萧祈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自已不堪一击的一面也暴露在了萧祈面前,但她兀自擦去泪水,将垂落的青丝撩至耳后,又把纸张郑重折叠起来,塞进信封。
  她相信,这封信里面的内容萧祈已经看过了,并且这封信也是萧祈认为能给她看,才会出现在她手中的。
  沈清姀仔细封起信,闭一闭胀痛的眼睛,随后起身至萧祈身边,淡淡道:“嫔妾已经将信读完了,按照圣上所说,现在交还给圣上吧。”
  萧祈盯着伸到自已面前皙白的手,哑然失笑,看吧,沈清姀,她只短短在他面前呈现了一会儿悲伤情绪,就又恢复如常,沈清姀防着他,可他就想要撕碎沈清姀面上的无所谓和淡然,想要她在他面前将喜怒哀乐全都示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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