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赶紧上前道:“萧姑娘今天被人欺负,没有来,小的已经派人联系村长,把那个村妇逐出庄子了。”
世子一听,立马道:“我...不是在找她。”
过了会,又捺不住,脸色有点阴沉,“你刚才说她被个村妇欺负,那村妇呢?把人找过来。”
第43章
萧柔听说白天里为难过她的那位村妇得罪了世子, 连夜被人拖家带口送走,听说那家的男人把老牛婶打得很狠,庄子上都回荡着老牛婶的哭喊。
“叫你得罪世子!”啪!
“要你跑去胡言乱语!”啪!
“人家能把人送到庄上来避难, 肯定是被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世子的人,哪容你个糟婆子胡言乱语得罪?!”啪啪啪!
“人家就算是个婢子, 也比你高贵!你跑去乱说什么话?连累我们一大家子!”啪啪啪啪啪...
之后是老牛婶一声大过一声的哀嚎声。
萧柔听着老牛叔的话感到很不适,就在那一家人哭着哀求着被遣出庄子时,萧柔冷静地走过来, “慢着。”
青墨一见是她, 立马命人停下,“萧姑娘,这是世子让...”
她抬手止住他的话, 不紧不慢走到老牛叔面前。
老牛叔一时有些不适,又是磕头又是叩拜:“姑娘!对不起!是我家老婆子胡乱说话, 惹你不快!我...我帮姑娘出气, 求姑娘好心, 不要驱赶我们, 离开庄上,我们连糊口饭吃的可能也没有了...”
这个老牛叔出了名酗酒打老婆, 平时好吃懒做,就靠老牛婶一人干活。
萧柔见他又要去打老牛婶给她出气, 未等他出手, 她的巴掌就清脆利索地落在老牛叔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动,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过外表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姑娘, 扇起巴掌来有这么响亮,顿时都吓呆了。
萧柔扇完一巴, 接着抬起另一只手,继续扇。
扇完她嫌自己打得手疼,找旁边护卫借了个手套继续扇,那护卫用的手套是皮革的,抽起巴掌来可比徒手抽疼多了。
所有人看着她扇人,没有人敢上前阻挠。
霹雳吧啦一顿巴掌后,老牛叔的脸都被打肿了,萧柔这才喘着热气,将手里的手套取下。
老牛婶看着她,诧异极了:“姑娘这是...不怪我了吗?”
“打女人的男人,我瞧不起,”萧柔喘息着,接着瞟了老牛婶一眼,“可你也不值得可怜,同为女子,你只会‘娼妓’、‘贱婢’地用男子冠以女子的卑微地位用来打压女子的手段,去欺负同为女子的人,你说我舅舅贪墨,那你果真看见我舅舅贪墨了吗?而且,我舅舅贪墨,我就一定该死了吗?”
老牛婶被她犀利的话句句压逼得说不出话。
“而且,你跟着那样的烂人,”她眼神不屑地瞥了眼老牛叔,“只会酗酒打女人,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去跟他绑死在一块呢?你所有的苦都是咎由自取!我并不可怜你!却也不至于恨你!世子的决定我无法干预,你们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我跑来打人,不过是我看不起有烂男人把过错全推在女人身上,自己摘个干净罢了!你们走吧!”
青墨这时上前一步,“是这样的,老牛婶,世子的这个决定,并不只是因为你今天的这个态度,他得让庄上的人看看,背后不得妄议主子们的事,更是因为老牛叔上回偷了庄子上的半成品,偷卖给对家,害庄上损失。”
老牛婶一听,身子晃了晃,愤恨的眼神盯紧了老牛叔。
那一家子被驱赶走后,青墨追上萧柔:“萧姑娘,你如今也知道世子来了,刚才世子向我问起姑娘,不如姑娘还是亲自去见一见世子吧?”
萧柔停下脚步,青墨差点撞上,见她不语,他又颇为尴尬地摸摸头:“我刚刚的话,是真的,世子当时果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老牛婶私下妄议主子们...”
这主子“们”,有些耐人寻味,如果单一个主子,指的自然是世子,可主子“们”,那就...
“老牛婶没有妄议主子,她妄议的人是我,我只是一个贱婢,不劳世子费心。”
萧柔毫不领情,说完又要走。
青墨追上前:“萧姑娘!萧姑娘!”
她被他追着跑了几处,她终于停下来:“青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必忙活,我这就去见世子。”
见她终于肯去见世子,青墨如释重负,“世子可想着姑娘呢,你肯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萧柔一直木着脸,她敲着世子房门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等世子回应了让她进去,她在推门的那一刻,立马换上恭顺小意的模样。
“世子...”
她眉眼柔和,同以前心属意他、追着他跑时的模样差不多,见崔燕恒扶着榻要起来,到圆桌上倒水,她走过去轻轻道:“我来。”
她殷勤地跑去给世子倒了水,坐在榻边递给他,然后又去倒,如此往复了几次。
崔燕恒盯着她,声音有些沙沉道:“不生气了?”
“世子说的什么话,我又怎么会生气呢?”
她低着头说话,眼睛没有看着他。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今夜...别走,陪陪我。”
萧柔点了点头,柔顺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好。”这天夜里,萧柔合格得像一个很乖很柔顺的红颜知己,她不会反驳崔燕恒的任何话,尽管他曾试图开口跟她解释马钊的事,但刚一开口就遇见她驯服的态度,他顿生无趣,便不再解释。
然后,不管他情`动要去吻她,还是抱她,她全都不拒绝,柔顺得像猫咪似的。
半夜,他伤口疼痛,萧柔睡眼惺忪坐起,“世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我立刻去帮你喊人...”
说完,她立马披衣出去喊人,大夫来了,当着她的面给他重新敷药,包扎好伤口,送出去之后,她依然连一句话都没问他,只是问他还渴不渴。
崔燕恒看着她懂事安分的样子,不知为何,越看心里越烦躁,他倒宁愿她恨他,不让他碰自己,对他拳打脚踢。
“不喝了,睡吧。”
·
萧柔在庄子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白天帮着世子料理一大堆数目,庄子的营收好,世子对她也大方,会把近乎五成的利润拨给她,剩下五成也交由她继续拓宽生意的规模。
能分得近五成的利润,这已经超越一切主顾能给掌柜的奖金了,即便是寻常商户府里的女主人,也不见能拿到男主人这样多的用度。
可世子说给她时,萧柔也没有拒绝,平静地就接受了,随后拿着剩下一半的利润,继续战战兢兢拓宽生意。
世子养伤的那半年,她尽职尽责地夜夜陪在他身边,世子伤好重新回朝后,每隔十天就要到庄子巡查一次,每次一待就要待几天,每次来,庄上的人都看见世子和萧姑娘形影不离,总是在一起。
萧姑娘面对世子时,虽然态度也很柔顺,但总感觉她的笑容很疏离,像一个被挖出灵魂的扯线木偶,每一言一行都是为了要成为世子所希望的这个角色,而量身度量的。
那是一年中秋,世子没在京城过,匆匆忙忙就赶来庄子上了。
京城的中秋向来热闹得多,宫宴上还有各种节目和佳肴,还会放焰火,府里还有各种安排,舞狮、赏月、猜灯,还会邀请各府女眷来宴会,再怎样也比乡下的清月好看多了。
可世子推掉了一切应酬,心急如焚,早早赶到庄子的时候,萧柔正在教一批徒弟算账。
“做生意首先要学会记账册,记账册呢,又包括资本流动、收支、成本,这里每一样都是学问。”
萧柔招收的徒弟都是附近捡来的身体有残疾的孤儿,本想在村民中找资质优秀或者识字的孩子,但那些村民的孩子大多都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明里受世子面子压制,私底下都瞧不起她是贪官家眷,这些她都知道。
只有这些被人驱赶在外的孤儿,暂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能暂时培养起来分担她的工作。
至于日后听多了别人说的话,会不会瞧不起她,那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中秋夜,也就这些没有家人的孤儿徒弟,能陪着她,但毕竟是节日,也不能一味同人上课不放人,见今天讲得差不多了,她本想放徒弟们走,谁知青墨突然来了。
青墨在边上看着,萧柔立马改口道:“那个,还是要再稍等一下,还有一些问题,我都给你们仔细讲清楚了,免得往后出错。”
于是,她又给孩子们讲了约一个时辰。
青墨焦急地跑进跑出,世子那边的菜肴凉了又热。
最后崔燕恒叫住刚从账房那赶回的青墨,“不必忙活了,找人去把这些菜倒了吧。”
青墨看着一大桌世子特意从京城那家驰名醉仙楼带回的菜肴,他记得以前萧家还在的时候,听说萧家大姑娘最喜欢这一家的菜肴,每年逢年过节,他们家都要把醉仙楼的厨子包回萧府去做菜,就是因为萧姑娘爱吃。
“世子,这...要不再等一等,说不动萧姑娘马上就好了...”青墨知道世子自己也没有用晚膳。
“不用了,”崔燕恒道,“一会她忙完,你去告诉她,我已经歇下了,不用再来同我请安,还有,你叫她去我书房拿几本账册,叫她明晚之前一定要帮我把数目做好。”
“是。”
萧柔教完那些孩子已经很晚了,青墨过来同她说了世子交待的话,她便立刻去书房取账册。
在进入书房之前,萧柔下意识打醒十二分注意。
她不是第一次进入世子庄子的书房,之前也找到许多机会,但每次来找,都一无所获,每次都失落而回。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在世子书房不能逗留太久,青墨已经在外面等她有一段时间了,于是,她拿到了世子所说的那些账册,就赶紧出来。
可刚要转身,她目光忽然被一个珍宝阁上的瓶子吸引了,她认得那是崔燕恒盛放寒食散的瓶子,但他平时从不会把这种东西乱放。
她记得有次他让她用手帮他,事后欢`愉完,浑身卸下防备抱着她,凑在她耳边说话,他说起自己最近头疾突然加重,就算不是冬天,只要一翻开一些陈年积压的断不了的无头公案,他的头就开始疼。
崔世子能力卓然,邢部原来积压的无头公案比现在要多得多,自他上位以后,慢慢的,这些案子变少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一小半当时受害者和被害人都不在、或者被诬陷者不知因何原因咬死是自己犯罪,而证据又因时间被销毁的无头案子被积压了下来。
这些案子被世子放在庄子这边,之前世子得空的时候,就会来翻一翻,但每次萧柔进去找,又总是找不到那些档案。
她见青墨还没有催促,轻手轻脚靠近珍宝阁,拿起瓶子的时候,发现珍宝阁靠墙的位置,隐隐能见一条细小的缝,刚刚是被这个瓶子遮住,所以没有发现。
她咽了咽沫,轻轻一推,发现竟能推动。
这时,青墨在外催促了:“萧姑娘,好了没有?找到账册了吗?用不用帮忙?”
萧柔慌忙把珍宝阁扶正,把瓶子重新遮好,“不用,不经世子同意,不能进入他书房的,要是让他知道你进来,怕是会怪你的。”
她匆匆拿好账册,走了出去。
第44章
隔天, 萧柔早早做好了账目,亲自来送还。
她趁世子早起去了附近巡视田庄的时候,同青墨说昨日账册拿少了一本, 她去书房亲自把做好的账目放回原处, 剩下的账她就在书房赶一赶,一会就能做完。
青墨只得放她进入。
那拿少的账册是她昨日故意留下的, 为的就是今天。
而另边厢,崔燕恒跟着暗卫留下的线索,一路来到田庄对面的山头。
一只信鸽在树上栖息, 被他用小石头砸了下来。
这只信鸽曾在这一年里被他的人注意到, 于是,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给她提供信息。
拽下鸽子脚上的信一看, 发现是一张空白的信笺,他拿起往鼻尖嗅了嗅, 掏出火石生了火, 把纸往火上烤了烤, 果然, 那些字迹就呈现出来。
信里,除了交待一些重要信息外, 她又罗里吧嗦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来抒发情绪,这很符合萧柔的性子。
他只是觉得他把她带到庄子来这一年, 她变得内敛了很多, 轻易不透露情绪, 只有在这封信上, 还依稀流露出一些情绪,让他觉得安心。萧柔向信里的那个人表达了她没能找到那份口供而失落, 同时也表示,如果她舅舅当真无错,那她就不需要继续待在世子身边,她想请信那边的人助她离开。
世子看完这些,整个人都不好,掐紧了信笺。
·
此时萧柔在书房里打开了一条密道,果然在密道里找到了她找了许久没有找到的那份口供。
她热流盈眶,立马搬出纸笔准备拓印一份寄给二皇子查个究竟。
不料,这时候应该还在田庄的世子突然进来,在没有来得及收起的情况下,那份口供纸暴露在二人之间。
萧柔已经站起,来到世子面前,此时面上一点惊慌神色都没有,表现得相当镇静。
崔燕恒目光盯着案上那张口供,朝她瞪来不悦的眼神。
“世子,这是什么啊?好像是关于我舅舅那桩案子的档案,我刚刚不小心弄倒了一面墙,在里面找到的,因为好奇,我就看了起来,那桩案子不是已经了结,档案应该放在邢部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的表现相当不错,在这种被人撞破的情况下依然能临危不乱地装糊涂,果不愧是李应琦的外甥,萧参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