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子说我们的脂粉味太臭...那一整夜就命我们待在门口处赤着脚踩小石子,发出声音,然后...然后威胁我们不许把侍寝过程说出去,不然就...不然就杀了我们的家人...”
“这...这么说来的话..世世子可能真真的是...是不行...”说到最后徐,那女子飞快地朝崔燕恒方向看了一眼,又忽闪着迅速垂下。
听到这里,观众脸上的神色不知多精彩。
昌平郡主没料到是这种答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世子,随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气恼地又让那些抓来的女人逐一如实回话。
结果每回答一次,只是更加坐实了世子“不行”的“事实”,台下众人已经开始掩嘴偷笑,看向世子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奇怪起来。
然而,被“揭穿”这样大一个“疮疤”,身为当事人的崔世子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仿佛她们在揭穿的都不是他。
皇帝微微皱眉,已经在替他感到尴尬了,不过他若是“不行”,那靖王同萧氏的事,就不算给皇室丢脸。
萧柔没想到那年世子频频找来“侍寝”的女子,竟然都是假的,他居然连内间都没让她们进,怪不得他后来总是说,不喜欢跟“陌生人”做,原来不是骗她的。
看着议论纷纷,都在暗自嘲笑他的人,又看看那个向来无耻之人,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她感叹其脸皮之厚的同时,又隐隐想到些什么。
他这样做...该不会,是为了帮她和微安?
可是...为什么呢?
第75章
“郡主, 愿赌服输,请把彤羽卫的印交出。”
崔燕恒漠不在意地催促着。
昌平忍耐着,道:“不行, 还是得再宣个太医来诊诊。”
世子“嗤”一声笑了。
继而, 皇帝便忍不住发话了:“昌平,够了!”
底下的人同情世子的同时, 也开始对郡主的无理感到气愤,她已经当众找那么多人证证实过了还不够,还得反反复复地验证, 等于把一个患了难言之疾的男人反反复复来嘲笑。
他们听见世子痿撅, 虽然心下觉得好笑,但只是私底下偷偷笑,还不至于戳人伤疤, 这次郡主过分了,大家都开始站崔世子那边。
甚至有人认为世子是想帮陛下收回这部分兵权, 才不惜把自己的底给揭了, 开始钦佩起世子来。
“好呀, 诊就诊, 那这一次,郡主打算又用什么作赌注?”崔燕恒笑, “不如...”
“算了!不诊了!当本郡主输!”昌平郡主麻利地将项间的印取下来递给他,忿忿地回席。
冯佳谊见郡主走了, 她也慌张要走, 可世子已经来到她跟前。
崔燕恒端着一海碗酒过来, 笑着叫住她:“冯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冯佳谊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既然你想要掩瞒这个秘密, 你今日为何要亲自揭穿呢?为了什么?”
冯佳谊爱了他很久,却一直得不到,她不甘心,不甘心他为了替另外一个女人解围,而把秘密道出来,但他如果真的是患有这种隐疾,她也不可能再执着下去了,但在放弃前,怎么也得听他亲口说说。
崔燕恒无所谓笑笑,目光越过冯佳谊,似乎在看身后的人:“因为,人总要面对现实,改过自身,有错别怕承认,要对自己对别人坦诚,方为世俗人伦中最关要的。不是吗?”
萧柔隔着一个冯佳谊,仿佛看见崔燕恒投来一闪而逝的眼神,她抱着宫人送来的布巾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目光垂下。
崔燕恒见她没有看自己,收回目光,看向冯佳谊时,方才的柔情变成了惹人遍体生寒的阴戾,可面上还是笑着的,绵里藏针道:“我观冯姑娘似乎很喜欢请人喝酒,不若我请冯姑娘一碗?”
他把手里的海碗递前去。
冯佳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浑身打颤,“世子,你...真的要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对我?”
“世俗人伦,不是都讲,有来有往吗?”
崔燕恒还是笑,眼里却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吓得她不得不接过海碗。
“冯姑娘,酒放久了,不好。”他提醒道。
冯佳谊只得红着眼将那一海口酒,从头顶位置,开始浇落,湿了一身。
烈性的酒洇过刚才被海碗缺口刺破的伤口时,疼得咬牙,浑身冰冷刺痛,很是狼狈。
可此时世子却笑:“冯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是觉得冯姑娘以前时常请我母亲喝酒,想礼尚往来,请你喝一碗罢了,你拿来浇自己做什么呢?”
冯佳谊浑身湿`漉,回望了一眼世子,不敢多说一句,灰溜溜离场。
在场诸人只看见世子全程微笑有礼,是那宣平侯家的姑娘自己太疯魔浇了自己一身走掉的。
出宫的时候,萧柔在正安门遇上他和其他官员走在一起,等快要靠近时,不知世子对旁边那官员说了什么,那官员揖手往相反方向离开,就只剩他一人,缓缓地经过她身边。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准备搭理她,她本来不想叫他的,但无奈他经过时,掉了一个腰牌,她脱口道:“掉了东西!”
前方的人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仿佛在等她第二次叫。
可萧柔反应过来掉了腰牌可以稍后让宫人安排送出宫外给他,现下不大想叫他了。
可他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她叫,反而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你刚才可是在叫我?”
萧柔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发现距离他们几丈外的地方有人,她松了口气,皇宫重地,他应该不敢对他乱来,于是她索性把捡到的腰牌推给他,“你的,掉了。”
说完她扭身正要走,被他喊住:“真没有想说的了?”
萧柔止步,“为什么要这么说?”
“总不能是真的为了要收回郡主的彤羽卫吧?你崔世子要收个卫队的办法多得是,哪至于扯这样的谎?”
她背对着他。
他笑了笑,“不然?那些女子都出去证明了。我该怎么说,说我崔燕恒只有过你一个女人,说你是我的人,你会出去帮我澄清,我没有痿撅,还厉害得很吗?”
此刻萧柔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起过往不可言说的一幕幕,脸涨得通红,紧掐着拳头。
他看了她发颤的背影一眼,蒲扇似的浓密长睫垂了下来,盖住眸里的情绪,“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不是说过,要相忘于江湖吗?我只是当作把那种事忘了而已。”
他又笑:“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做过那些事后不承认,书上说了,是不负责任,是始乱终弃的禽`兽所为,你该继续恨我的。”
说完,这次他头也不回提腿走了。
·
微安到城外处置逆党的时候,差点被行刺成功,是身边一个忠仆替了他,才只受一点轻伤。
逆贼被抓获时,集体咬舌自尽,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微安依然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
他立马派出心腹去请崔燕恒。
崔燕恒来到的时候,微安身上绑了厚厚的绷带,见他过来,也不迂回了,开门见山道:“世子,本王找你,是想再次确认你的想法,上次太子一党差点就能翻身把我除掉的时候,你帮了我,所以,我需要明确你的态度。”
崔燕恒失笑,“表弟啊,这你怎么还要问?那种事我一旦出手了,你觉得我还有回头的机会?”
“我们早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得到他明确表态后,微安点点头,“那好,弟弟还有一事需要了解清楚。”
“事成后,你想要得到什么?”
上次当面谈的时候没谈妥,微安说要助他复仇、许他权力,他没答应,只是要求同萧柔见上一面,并说几句话。
当时他没同意,可最后他还是帮了。
“世子是想要本王助你复仇、许你权力了吗?”
崔燕恒低低地笑了。
“靖王以为,这些东西我若是想,还需要靠你吗?我自己去筹谋不是更简单,何必绕一大圈呢?”
微安皱了皱眉。
“放心吧,什么都不要,”他道,“我纯属无聊闲得慌,给自己找点事行不行?”
如果有所求,那还好,最怕他这种能力大,又没所求的,才更难把控。
但是现下若是不找他帮忙,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因为让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看出微安的忧虑,崔燕恒又道:“殿下,我问你,你现在的目的,还是原来那个吗?”
微安摇摇头,“不止是那些了。”
“因为什么?”
“因为柔柔。”他很坦诚道:“我已经给阿娘报了仇了,皇后得到了她应有的处罚,可是我发现,光是这样还不够,倘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还能及时抽身,而我如今已经站到这个位置上了,如果我不继续往上爬,我就没法给她承诺,我不能走,不能退缩。”
“可你想跟她在一起,可以有更简单的办法,你抛弃这个身份带她走不就好了?”
微安摇摇头:“不行,我还有答应过她的事情没做。”
崔燕恒失笑:“不会是收集证据替李应琦那个老匹夫平冤吧?”
微安一怔。
“证据我有啊,可是,这件事若是李应琦还活着,也断然不会去替自己洗冤的,你确定要洗?”
微安又是一怔。
见他有些懵,崔燕恒又笑开:“不怕再告诉你一点吧,李应琦身上的罪项,全都是他自己捏造的,证据、证人什么的都亲自安排得天衣无缝,不单单是为了替内阁担罪,最重要的是,他的死,是圣上授意的,你听明白了吗?”
微安打了个寒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恭顺王养私兵想造反的事圣上不知道吗?圣上是故意纵容着他,为的就是牵制北部想拥兵自重的六王,你知道,若不是六王当年失手射死先帝一个极宠爱的妃子,如今坐拥江山的人,是他而不是圣上,而那个设局害他射死先帝宠妃的人,正是当今圣上!”
“这些年六王虽然被禁锢在封地,但他封地的兵马日益壮大,圣上是无时无刻都在害怕啊,所以明知道恭顺王心术不正,也不得不纵容他壮大,以此拉扯着。”
“而且,再告诉你一件事,圣上已经授意恭顺王,与外敌联合,一同剿杀六王。李应琦看出了端倪,连忙发动内阁的人,以开展南水北调这项水利工程款项不够为由,截获恭顺王的军需粮饷,触怒了圣上。”
“所以...李首辅是被圣上逼得...不得不认栽获罪...来挽回内阁诸人的性命?”微安瞪大了眼。
“李应琦不这样做的话,朝廷就乱了,试问这天下,会有哪位明君肯联合外敌来打自己的人?届时圣上的事情被揭,你说他会不会血洗朝堂,大晋,又会不会生灵涂炭?”
崔燕恒冷笑。
第76章
微安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萧柔闯进来。
“安安!他们都说你受了伤...”
萧柔看见崔燕恒也在此处,吃了一惊,又看看微安:“他...”
看见微安身上厚厚的绷带时, 又急得红了眼, “伤得可严重?刺客跑了吗?”
微安拉过她的手,对她笑得温柔道:“没事, 只受了轻伤,绑这些是要迷惑敌人的,伤重的是那个替了我的下属, 待会我去看他, 你可要随我去?”
“好,”萧柔揉揉眼睛,“但是你可不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我担心了一路过来的。”
“好, 等我先跟世子谈完些事情,傻瓜, 你这一路过来, 头发都散了, 渴了吧?先去后方喝口茶, 别着急。”微安说话永远如沐春风。
这时崔燕恒站起,“殿下, 臣没什么要谈的了,你先陪萧姑娘吧。”
说着, 不等人反应, 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微安叫住他, “关于这次刺客的事, 有重要发现的地方我还没跟你说,你先去偏厅等着, 等我安抚好柔柔,再过来与你详谈。”
“好。”他哑涩道,头也不回走了。
隔着一道影影绰绰的隔断,根本阻隔不了声音和影子。
看着那两道影子时而凑近时而挨贴,还有持续不断的絮语,他在隔壁端坐着,双手几乎挠烂膝盖,才能忍住自己不去隔壁打扰。
不是他想偷听,实在是那些低低的絮语听起来太暧昧,他忍不住听了一耳。
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就是正常萧柔给微安处理伤口,叮嘱他要戒口和应当注意的事情罢了,顺便关心多说了一些让他以后小心的话,却已经让他难受成这样了。
如果有一日萧柔和靖王...在一起的话,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了。
好不容易熬到萧柔离开,微安进来跟他继续谈正事,便见他大汗淋漓,后背衣裳已经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