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也觉得很离谱,八点档的狗血剧都不会演这些剧情,她却能偏心到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所以,我当时很生气,冲动之下又给你发了第二条消息,但我还是马上撤回了。因为你说过,希望我慎重考虑结婚的事儿,我在那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考虑好了。”
许兰亭望着他,浓密的睫毛在橙黄的灯光下轻轻颤动着,“唐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唐厉行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略紧张的神色。
愣了好半天,他终于缓缓开口:“才过了一天的时间,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一天够了。”
许兰亭说:“我这个人对爱情和婚姻很悲观的,想要踏出这一步,需要一点冲动。如果让我什么都考虑得清清楚楚再做决定,那三天远远不够,我可能要考虑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
“好,那我们……”
“等一下,你先别着急回答我。”许兰亭打断了他,“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你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和我结婚。”
唐厉行点了下头,示意她说。
许兰亭轻轻吸了口气,缓缓道来:“我跟你借三百万,除了要给鹃姨治病以外,还有一大笔钱是用来还债的……”
这是第一次,她愿意向一个外人坦白自己人生中那些不堪的烂事儿。
从小时候富足的生活开始,到父母离婚,分别再婚,再到父亲离世,张水莲怕没办法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主动联系了周惠心,把她送去那个相对安稳的家里生活。
但是那个家并不欢迎她,她在一次次失望中选择回到了张水莲身边。
从此,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开始了漫长的还债生涯。
其中的艰难与苦涩,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只有当事人才能够感受得到。
许兰亭没说得太仔细,也不想过多地去渲染自己的过往,来博取对方同情,只是简单概括了一下她前半生的轨迹。
“虽然现在大家都不太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但我们之间的差距真的挺大的。我妈是最底层的市井妇女,为了还债变得抠门、小气,又爱占便宜。我弟也没什么大的能力,只会干些体力活,赚点辛苦钱。我也一样,没上过大学,文化水平不高,没有安稳的工作,只会每天流连于各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赚钱,也许还染上了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良习气。”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我不想生小孩也是真的,至少现在,我没有信心去孕育一个新生命。”
许兰亭真诚地看着她:“唐先生,这些过往会伴随我一生,向你坦白这些,是希望你也能慎重考虑,如果你和你的家人,能够接受这样的我,以及我妈和我弟,那我们就结婚。”
唐厉行眉头轻蹙,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
许兰亭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在什么样的境遇里都能游刃有余的掌控主动权,可在看到他眼里的捉摸不透的神色时,忽然就害怕了。
她怕对方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在男人的沉默中,她慌乱地眨了两下眼,“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就行。”
说着,她快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不用考虑了。”
她还没来得及下车,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
等她回头,看到的是男人同样真诚的目光:“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
在她怔怔的目光中,他继续道:“我们去领证。”
-
路上湿哒哒的,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许兰亭回到店里,张水莲正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旁边手机里正放在狗血电视剧。
她轻轻拍了拍她,“妈,收摊回家去睡吧,晚上降温了,小心一会儿着凉。”
“回来啦?”
张水莲坐了起来,瞅了眼墙上的挂钟,揉着眼睛说:“才刚过十点,还早,等会儿再收吧。”
“路上已经没人了,在这儿耗着也是浪费时间。”
许兰亭放下包和奶茶,熟练的把摆在门口的箱子往里般,“我们今天早点收摊,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啥事儿啊?”张水莲没再坚持,跟着她一起往里搬箱子,“你找男朋友了?”
“……”
不是找男朋友,是找了个老公。
当然,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许兰亭直接转移了话题,“阿盛呢?还没回来吗?”
“他说晚上有事儿不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了,一天天的不见人影。”张水莲抱怨着,突然一惊一乍地回头望着她,“呀,你说阿盛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
“应该没有吧!”
“那他干嘛一天到晚的往外跑啊?”
“可能真有事儿吧!”
搬完东西,锁好了门,母女俩一起回了家。
刚进屋,许兰亭就拉着张水莲在沙发上坐好,一本正经地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要激动啊!”
“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夸张。”
“我前两天路过彩票站,顺便进去买了张彩票,然后中奖了。”
“中了多少?”
“三百万。”
“三百万。”张水莲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下一秒瞬间瞳孔放大,结巴道:“你说多少,三、三百万?”
许兰亭点头:“嗯,三百万。”
“真的假的?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跟你开这玩笑干嘛?”
许兰亭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手机银行,把余额亮给她看,“你看,钱都已经打进来了,本来不止三百万的,交了一些税,还剩三百万。”
张水莲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来回数了数,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立刻激动地抱住了许兰亭:“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看我们那么辛苦可怜,终于肯让我们转运了。”
“亭亭,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你爸知道了,一定会很为我们开心的。呀,说不定就是他在保佑我们呢!他当初撒手人寰,给我们留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看来他在天上也不安心啊,才保佑我们中了三百万……”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许兰亭也没试图制止她,只是看着她跟着开心。
张水莲碎碎念了半天,终于冷静下来:“我们还欠两百六十多万,还完以后还剩三十多万,这样一来,我们终于可以找个大点的房子搬家了,你不是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吗?”
“嗯,我今天已经联系了中介,明天去看房子。”
许兰亭抱着她的胳膊问:“妈,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房子。”
“我都行。”
张水莲嘴上这么说,还是一脸满足的开始形容在脑子里想幻想过无数次的房子,“房子不需要太大,咱三个一人有一个房间就行。当然,厨房要大一点,我已经烦透咱家这个小厨房了,多弄两个菜东西都摆不开。还有,家里一定要有个阳台,这样就省得每天去跟别人抢晾衣架,每次一大堆衣服挤在一起,晒也晒不干,还经常丢这丢那的。”
“附近最好有小广场,我没事能出去跟别人跳跳广场舞。”
“哎呀,我还要顾店呢,哪儿有时间去跳舞啊,小广场就算了,反正现在是租房子,先找个差不多的住着,回头等买房子的时候,我们再仔细挑个好地方。”
“好,都听你的。”许兰亭靠着她的肩膀喃喃道。
“真好啊,还完钱以后,店里的收入就可以存着了。到时候等你结婚,我就不愁给你准备嫁妆,也不用担心阿盛找不到女朋友了。”
张水莲越讲,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对了,你跟阿盛说了吗?”
“还没。”
“阿盛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他知道了还真不一定会高兴,她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让徐盛相信她呢。
许兰亭暗自苦恼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陈玉鹃的病。
她本来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张水莲说,现在她那么高兴,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应该能中和一下她的情绪吧,不至于打击到她吧?
这么想着,许兰亭还是开了口,“妈,我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
“还有啥事儿啊?”
“鹃姨生病了,尿毒症。”
“尿毒症?”
张水莲果然愣住了,“你说谁得尿毒症?你鹃姨?怎么可能?她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的尿毒症?你别在这儿吓唬我,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心脏受不了。”
“我没吓唬你。”
许兰亭也坐直了,握着她粗糙的双手,语气认真地说:“我前天晚上没回来,不是在陪朋友,是在医院陪鹃姨。阿盛这两天老不在家,应该也在鹃姨那儿。”
她的表情太严肃了。
张水莲的心彻底沉了下来,但她还是不肯死心,神色慌张地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解锁,“我不相信,我亲自打电话过去问她。”
“这么晚了,鹃姨应该已经睡了,你就别打扰她了。”许兰亭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打电话,“等明天早上,你直接去医院看看她吧!”
张水莲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命,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这么会这样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啊?她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老公,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拔长大,又得了这种病!真是造孽啊!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听着她的哭声,许兰亭也很不是滋味,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抱着她安慰:“别太担心了,医生说,鹃姨只要配合做透析,或者等有合适的□□,做个移植手术就行了。状态理想的话,还能像普通人一样,有很多年可以活呢!”
“移植手术?那要多少钱啊?”
“几十万吧!”许兰亭说:“妈,我是这么想的,鹃姨现在肯定没办法工作了,念佳又在上大学,也没拿不出钱来治病,我们家水果店收入还算稳定,我和阿盛自己也能赚钱。我手里这三百万,先把家里欠的钱还完,剩下的拿去给鹃姨治病。你觉得呢?”
“行,就这样安排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张水莲有气无力地点头,又忍不住叹气,“唉哟,这老天爷怎么这么残忍,专挑苦命人下手。”
“会好的。”许兰亭轻声安慰她,“会好起来的。”
第22章
翌日一早。
张水莲连店门都没开,直接去了陈玉鹃家。
许兰亭没有跟去。
她起床洗漱后,简单的化了个淡妆,扎了个蓬松的低丸子头,然后找了一件休闲款的白衬衫穿上,外面套了件杏色的针织外套,下面是一条浅色的紧身牛仔裤,勾勒得她的腿又细又长。
镜子里的女人,身形高挑,温婉美丽。
这是她很少尝试的风格,但效果似乎不错,应该适合拍结婚照的。
许兰亭去张水莲的房间找到户口本,背上包就出门了。
领证的事,她没想过要瞒着张水莲。
虽然说张水莲一直着急让她找男朋友结婚,也会很满意唐厉行这样有钱有颜的金龟婿,但她更在意,是这个人能不能给自己女儿带来幸福,她一定会把这个人了解透彻了,才会让他们选择婚姻这一步,不可能在只见了几面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就把女儿嫁了。
至于她——
就像她昨天和唐厉行说的,她选择结婚是需要一些冲动,过两天等这劲儿下去了,她就未必想结婚了。
以前,给她做媒的人都喜欢把对方的条件说得天花乱坠,完了再来一句:“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把握时机啊!”
她从不在意自己会不会错过一个多好的对象。
但唐厉行——
她承认,她不想错过这个男人。
许兰亭走到水果店的时候,看见了唐厉行的车停在了不远处.
对方看见她,立刻从车上下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五十,但对方似乎已经等很久了。
许兰亭小跑过去,“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唐厉行望向了远处关着门的水果店,“阿姨今天还没开门吗?”
“她去看鹃姨了。”许兰亭理了理额角被封吹乱的碎发,微微喘着气:“早上大概不会开门了。”
“那,我们下午再去领证?”
“你早上有事?”
“没有。”唐厉行解释说:“我觉得领证之前,我应该要拜访一下阿姨,征得她的同意。”
“不用。”许兰亭被他正经严肃的表情逗笑了,“你要是想征求她的同意啊,今天就别想领证了,至少要等三个月的考察期,等她从各方面判断,觉得你符合她的女婿标准,才会同意我们结婚。”
唐厉行思考了一下,回她:“那就等三个月。”
“……”
这的回答简直认真得过分了。
许兰亭略微无奈,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不禁起了些逗他的小心思:“你确定要等三个月吗?到时候,我可能就不想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