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则是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画着烟熏妆,身材极好的女人。
员工们私底下偷偷给这张照片取了个“美女与野兽”的名字。
唐厉行此刻盯着看的,正是那张照片。
陈肖示意身后的助理先回去,自己边伸懒腰边踱步朝他走去,在他和照片之间来回看了看,一脸严肃地问:“老唐,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地停住了话头。
唐厉行偏头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冷不淡:“是不是什么?”
陈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凑近他的耳朵,别有意味地问:“你是不是暗恋我?”
“……”
唐厉行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没见你谈过恋爱,你还动不动就盯着我的照片看,不是暗恋我是什么?”
陈肖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还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别重情重义地说:“不过你放心,兄弟,我虽然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但我认识很多喜欢同性的朋友,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给你介绍。”
“滚。”唐厉行没忍住踢了他一脚,“介绍你妹。”
“我妹?你喜欢我妹早说啊!”陈肖当然知道他在骂人,一边躲一边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我记得她之前追你追的热火朝天的,也没见你给过她一个眼神,她现在马上就要跟别人结婚了,你又想让我给你介绍她。”
“啧啧啧,唐厉行,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渣啊!”
唐厉行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陈肖立马追了上去,嬉皮笑脸地揽着他的肩膀:“饿不饿?一起吃宵夜去?”
“不去。”
唐厉行嘴上说着不去,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谁知道刚下楼,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去别家吃的计划打消,他们直接留在一楼的自家店里,让师傅随便下了两碗面。
等待的过程中,陈肖去了趟厕所。
回来的时候,唐厉行正看着落地玻璃外的大雨发呆。
“听说你早上去观云店突击检查了。”他拉开椅子坐下,状态松弛的靠在椅背上,边玩手机边问:“怎么样?观云店每次检查都被评为优秀门店,在你这个要求变态的唐总这里能评几分?”
“你觉得……”
唐厉行仿佛没听见他的问题,答非所问道:“一个女人连续给你发了两条消息,又都撤回了,一般会发什么?”
“这我哪知道?你直接问她啊。”
“她说发错了。”
“那就是发错了呗。”陈肖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视线终于从手机上挪开,看向对面的人:“谁给你发消息啊?Lunette?”
唐厉行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陈肖激动了,直接起身绕过来坐在他旁边,不可置信地问:“唐厉行,我认识你十年了,从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现在终于要开窍了吗?诶,Lunette到底长什么样啊?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能把你迷成这样?”
“你不需要见她,你只要……”唐厉行顿了顿,随后选择放弃,“算了,问你也白问。”
“别啊!”陈肖忙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恋爱专家,但好歹也有十多年的恋爱经验,多少也能给你一点儿建议啊!”
唐厉行侧眸看他,示意他接着说。
陈肖立刻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开始分析,“其实发消息又撤回是女人们的惯用伎俩。她对你有点儿意思,又要装矜持,故意给你发个消息又撤回,目的就是要吊起你对她的兴趣,从而对她产生好奇心。你看你现在,是不是总忍不住去想,她到底给你发了什么?”
唐厉行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她真的发错了呢?”
“发错一回有可能,连着发错两回就是故意的。”陈肖笃定地说:“雅丽刚追我的时候也用的这招,三天两头给我发条消息又秒撤回,问她发了什么,她要么说发错了,要么说没事儿。”
“没事儿老给我发消息干嘛?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诶,偏偏我那会儿还真对她有点儿意思,就老忍不住猜去她的想法,结果就掉她沟里去了。你看我后来不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唐厉行没出声,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视线则落在桌面上的手机上。
陈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说:“老唐,哥们儿虽然很高兴你终于开窍了,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个Lunette能在‘借过’混得开,又能熟练的跟你玩这种伎俩,说明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恋爱经验一定很丰富,说不定她是知道你的背景,故意来吊你的。”
“我支持你恋爱,但还是要劝你一句,跟她相处的时候,一定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别被她拿捏得太死了。如果她真心喜欢你,就当我是小人之心了。万一她别有目的呢?”
“被骗了钱财倒是无所谓,我就怕她会伤害到你的感情,毕竟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万一被伤害了很容易一蹶不振,从此对爱情失去信心的。”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唐厉行注意到屏幕上的名字,立刻拿起来解了锁。
一张正在下大雨的图片。
以及一句话:唐先生,我被雨困住了,能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吗?
陈肖没什么窥探欲,现在又保护欲爆棚,就跟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似的,掏心掏肺地分析着:“老唐,哥们儿是过来人,这些都是我血和泪的经验,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要盲目的陷在爱情里,一定要做个主导者,掌握你们感情的走向,要不然的……”
话还没说完,唐厉行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干嘛去?”陈肖不明所以。
“去接人。”
“接谁?”
“Lunette。”
“……”
他前一秒还劝他一定要理智,不要被对方拿捏,后一秒对方发来消息,他饭也顾不上吃了,立刻就要冒着大雨去接人。
合着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吗?
神仙好不容易动一回凡心,原来也跟普罗大众一样恋爱脑吗?
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儿出息啊?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的兄弟未来结了婚,被老婆捏着耳朵,罚跪键盘和方便面的凄惨画面了。
陈肖一边同情他,一边又愤怒于他为了一个女人抛下自己的行为,忍不住站起身来,冲着他快速走远的背影喊:“你吃完饭再去接她能死啊?”
“你自己慢慢吃吧!”
唐厉行撂下这句话,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暴雨里。
陈肖明知道他已经听不见了,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你他妈接人就接人,下那么大的雨不知道拿把伞吗?你以为你道明寺,在演偶像剧啊?”
回应他的是一个钻进车里,踩油门远去的车影。
陈肖不死心,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掏出手机,咬牙切齿的给他发语音吐槽:“唐厉行,你小子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他妈认识你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出你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店里顾客寥寥无几,显得他的声音格外大声,引得大家纷纷侧目张望。
“陈总,您的面好了。”服务员端着两碗面放在桌上,瞅了眼落地窗外的暴雨,小心问道:“唐总走了吗?”
“约会去了。”他拿起筷子没好气地说。
“那这碗面?”
“放这儿,我今天就算撑死也要把它吃完。”
-
雨下个不停,温度也越来越低。
许兰亭在公交车站台来回走动,试图靠运动取暖。
等待的过程中,又有两辆车在公交站台停下,问她要不要打车,她都拒绝了,时不时望向两边的道路,心里萦绕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悸动、期待,还是雀跃。
她分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并不差,甚至有些享受。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雨才慢慢小了下来。
一辆熟悉的车也随之停在她面前。
许是太冷了,许兰亭的肢体反应也迟钝了,她坐在椅子上没动。
唐厉行从驾驶座上下来,冒着小雨绕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抱歉,路上遇到了两起事故,绕了远路过来。等很久了吧?”
“没有。”许兰亭摇了摇头,站起身,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麻烦你了。”
“没事儿。”唐厉行转身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门的位置离公交站台大概有半米远,底下是急速流动的水流。
许兰亭停在车前,正想自己要怎么跨上去,动作才会不难看,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好像舞会上,男人绅士的邀请女人跳舞时的动作。
他的手很大,指节修长,掌心纹路清晰可见。
她抬头望了眼男人。
细雨落在他的头发上,像是天空洒落人间的星光,在路灯的映射着闪着细细碎碎的微光。
“谢谢。”
许兰亭抓住了他的手,借着力一步跨上副驾驶座,扣上了安全带。
冰凉的手心里,残留着他手上温暖的热度——
连着骨血,把心都捂暖了。
唐厉行上了驾驶座,先打开了空调,然后踩着油门驶离了公交站台。
车子刚行驶两三分钟,他又拐到旁边的停车道上,转头问她:“我去买奶茶,有什么想喝的口味?”
“我不喝,谢谢。”许兰亭摇头。
唐厉行没再多说什么,打开车门下车。
没多久,他拿着奶茶小跑回来,上车后直接递给了她。
许兰亭有些懵:“我不喝。”
“给你暖手的。”
她望了男人一眼,随后接过他手里的奶茶,在手心里轻轻握着,眼睫也随之低垂下来,盯着杯子底部的椰果一动不动。
奶茶太烫了,烫得她眼眶都红了。
唐厉行没注意她陡然变化的情绪,重新启动车子,汇入了车流。
空调的温度开得很高,狭小的车厢里没多久就暖烘烘的,再加上手里的热奶茶,许兰亭的身子很快就彻底暖和起来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车里安静得过分。
没多久,唐厉行开了广播。
电台主播正在播报暴雨后的路况,讲了一大段后,主播的声音忽然温柔了下来:“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首老歌,来自林宇中的《靠岸》,希望能在这个暴雨突如其来的夜晚,给你们带来一些平静与温暖。”
前奏响起。
随后,温柔的男声跟着响起——
“你坐在我身边
可是表情很不自然
聊的话很平凡
却很悲伤
……”
许兰亭早年听过这首歌,只是不熟悉歌词。
现在听来,歌词虽简单,却真挚,旋律悠扬动听,带着淡淡的忧伤,男声的低吟浅唱,像是在诉说着心事。
“在迷乱的台北流浪
寻找一个幻想
突然很渴望在我身上
找到你要的靠岸
……”
许兰亭本来没什么听歌的心思,却不知不觉被歌词吸引,动荡不安的心,也在歌手温暖且富有力量的歌声中,慢慢平静下来。
车外还在飘着绵绵细雨,车里的气氛慢慢变得暧昧。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很久。
快要到许兰亭家时,她才让唐厉行把车停在了路边的空位上。
手里的奶茶已经没有那么烫了,但依然很暖和。
许兰亭握紧了杯子,转过身去,在男人不解的眼神中开了口:“唐先生,你想知道,我今天冒昧叫你来接我的原因吗?”
第21章
唐厉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闪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许兰亭微微侧身面向着他,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我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分别给你发了两条消息,又撤回了,你都看到了吧?”
“嗯。”
“你想知道我发了什么吗?”
唐厉行的手依然搭在方向盘上,听她这话不自觉的微微握紧,低沉的声音在满是优美钢琴曲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轻柔:“什么?”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们结婚吧!”
她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清晰。
男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眉头微微蹙着,望着她的目光愈发深沉。
许兰亭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紧张的心跳声让她暂时失去了判断力,她只好继续表达自己的意思:“昨天晚上,我跟我妈聊了她和我爸之间的爱情,我一时有些触动,就给你发了那条消息,但发完后,我又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撤回了。今天中午,我妈……”
她顿了下,解释道:“刚刚说的那个是我后妈,现在说的这个是我亲妈。她再婚后有个继女叫杨舒茜。你知道她吧?就是那天在酒吧的那个女孩儿。我听她叫你学长,应该是你学妹吧?”
“大概是吧,我不记得了。”
“这样啊。”
许兰亭点了下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杨舒茜喜欢你,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你在追我,就跑来叫我把你让给她。我跟她关系不好,所以当时为了气她,故意说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
她真诚道歉:“很抱歉,为了满足我的私心利用了你,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唐厉行摇头,“没有。”
许兰亭继续说:“她没能劝动我,就试图让我妈来劝我。”
说到这儿,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不怕你笑话,我妈对她比对我好,小时候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我妈一定会叫我让给她。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开口让我把一个男人让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