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现之前我们的生活一片平静,我们什么都很好,根本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因为你!一切都乱套了——
“你当年要是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这些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渐渐地,程树洋都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乱七八糟地吼完,也好像发泄完这么一通后,他整个人如同脱力,跌坐在一旁的座椅中。
听筒里只剩下了忙音。
……
——谁说他不爱她。
谁说他不爱她。
谁说他不爱她。
谁说的。
谁说的。
谁说的。
无数个问题又篼头砸来,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是他自己说的。
江嘲也不知自己在发什么疯,他千遍万遍都知道宋冬冬是在故意吓唬他,故意让她变成这幅逢魔样子。
可他能怎么办。
他把车丢在路边,都顾不上熄火,大步流星地奔入公司大楼。
迎面也不知道撞见了谁,逢人就问。
“陈之夏在哪里。”
“——陈之夏在不在C3?”
“我说的是陈之夏!”
——今天之后。
全公司肯定都会说江嘲疯了的。
可那又怎么样。
谁说他不爱她。
谁说他不爱。
谁说江嘲不爱陈之夏。
乘电梯上去,才想起C3早就被他换成了另外一批人,他站在门外与里头的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又大步地去了她的办公室。
还记得她喜欢这样朝向的房间,他特意为她预留出来一间。
现在空空如也。
——会在旁边开会吗?江嘲把隔壁几个会议室的门把手都拧了两下,纹丝不动。就像是她每每严丝合缝地抗拒他时,连一点儿缝隙都不对他袒露。
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了。
公司其他人大概也是真觉得他疯了,从面面相觑到了这会儿探着头观望,把他这狼狈的满头大汗全都尽收眼底。
直到谁突然说了一句。
“江总……陈总监好像去找您了。”
找他?
能去哪里找他?
这样狼狈的欣喜,突然也像是疯了一般地盈满了他。
他大步地转身,直朝着电梯口走去,一进去就下意识地按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最顶层。
他比这么多年。
那夜跨年。
更迫切地要见到她。
他要知道她是安全的。
要知道。
就算她不爱他了,在某个瞬间,她的视线也会落在他的身上。
数字在头顶终于一个个地跳到了头,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江嘲赶忙侧身挤了出去。
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
果然,一道纤细的墨绿色身影,落入了他眼底。
他的愿望实现了。
今日的她穿了条墨绿色法兰绒裙子,那日“DreamLand”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大展就见她穿过这身,一字领显出端庄又轻熟的气质,微微过了肩的柔软头发拢在一侧,两截锁骨白皙,脖颈漂亮又纤长。
她斜斜靠在他的办公桌旁,或许已从这动静中猜到了是他来,并未回过眸看他。
只是望着窗外的这一场漫无止境的洋洋洒洒,侧脸素白又安静。
江嘲自觉自己这一路过于狼狈,看到她没事儿,他心下又自嘲自己像个疯子。
稍微平复了气息,他坚定地,向她走了过去。
陈之夏的思绪沉浸在方才那有若铺天盖地的对他的指控声中,突然想到了那年她去看程树洋游泳比赛,林晓对她说,他是因为想甩掉邱安安才和她在一起如此云云。
当时的她或许,早就在自己每一天的患得患失中,不相信他了。
可是现在呢。
不过两小时之前,他们隔着一通电话,她是那么的相信他。
那个醉酒的夜,她也是那么相信他。
去香港看烟花的一路上,她也很相信他。
拜见谷先生的缆车、山路,她被他牵住手向上徐徐前进时,她也无比无比地相信他。
那么现在呢。
与过去的他相比。
他真的变了吗。
陈之夏静静地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她也不知他为什么又是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隔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他,他身上总有一种难以开解的忧郁。
后背揽过一个轻柔的力道,她被拥向了他的怀抱时,她无可避免地抗拒了他一下。
江嘲深深地注视她,顺着她推开他的力道,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
陈之夏注意到他的脸色苍白,额角像是因为奔跑凛出了薄汗。
他的那双黑眸纹丝不动地攫住了她,眼底有情绪翻涌,她的手心贴在他胸口,有温感传来。
好像有无数的话,也要从他心□□炸开来。
是了。
有一件事他还没告诉她——
陈之夏尽力冷淡着自己的情绪,克制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先一步地开了口:
“玩我就这么有意思吗,江嘲?”
她清澈的眸中是有不易察觉的脆弱一闪而过。
江嘲注意到她的眼角也泛了红。
他正是一愣,视线一垂,注意到了她手边的文件——
“关于解散《迷宫》C3项目组的研讨方案”
大抵也知道了她到底为什么是这么一副神情了。
江嘲弯了弯唇,偏开头低低地笑了一声,嘲笑自己刚才的狼狈与鲁莽,也笑话她这时满脸脆弱的质问。
她终于肯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Ronaldo还没联系你吗?”江嘲微微地向她倾身,低头,吻了下她略带凉意的指尖儿。
原来她一个人也在这儿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陈之夏秀眉微皱:“……什么?”
江嘲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他抿了下唇,笑道:“我准备单独做个工作室,送给你和《迷宫》。这事儿我交给他了。”
陈之夏满脑子都是公司上下那充耳不绝的议论,还有那个上了年纪自称是FEVA高管、专项负责《迷宫》的中年男人对她说的那番,与那些窸窸窣窣大差不差的话。
她在这儿傻乎乎地这么久,都没有要扭头就走给他再次拉黑的打算,好像,就是为了等他来对她说个明白。
陈之夏无法接受,她心底好像是有点儿想要相信他的。
让她更难堪的还有,刚在他面前,她居然还那么丢人地红了眼眶。
今天这么一小会儿,围绕着她的声音就这么这么多,她都分不清他的这些话与前几日的那些是否又是骗她的鬼话了,她拾起了包包,一步绕过他离开。
“……你可真有意思。”
可真有意思。
她像个傻子。
总被他玩得团团转。
男人不疾不徐地跟上了她,好像还拿上了那文件,遥遥唤她:“陈之夏,你在这儿等我这么久,都不翻一翻的么。”
他伸出了臂弯,懒懒地揽住了她的肩,垂眸下来看着她时,更是难掩笑意:“喂,是在等我吧。”
“……”
陈之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脚步飞快,甩开他。
“不是?那你是考虑好什么了,嗯?”他的笑声更是清朗,“等在这里,真要挑今天在这里,和我见面?”
好似不单单是因为这事儿而感到愉悦。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工作室?”无奈被电梯拦停了步子,陈之夏便停下来,看着他,与他一五一十较起了真,“……你就非要搞的这么麻烦吗。”
江嘲抱起手臂靠在了门边儿,今天这么折腾了一遭,心跳就跟过山车一样,他也真是有点儿疲惫了,他歪着脑袋看住她,笑容也透出了倦懒:“我就知道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陈之夏没否认:“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不是挑走了很多FEVA的高级技术么,我总不能让你白挑,”他简单地解释,“组建个工作室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不然怎么专心为你所用,这样对他们也好。”
她还没说话,他又灼灼瞧住她:“而且,我要离开FEVA了。”
要走了吗?
她愣了一下,又察觉到他那眼神儿,好像在问她。
愿不愿意和他走。
电梯“叮——”的落在面前。
陈之夏只把这当作他又要换个法子来挖她走,嘀咕了句:“那我就更没必要去你的工作室了,至于每天都见面吗……”
电梯门一开,她的嗓音淡淡地飘向了他。
“我都不知道我还喜不喜欢你。”
“……”
江嘲知道她或许没那层意思,还是怔了一下,门快关了,他才后知后觉地跟她进去。
镜门上映出了他们沉默的形容。
今日不算是个多么好的天气,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吝啬地透出来,并不怎么明朗。
不知怎的,电梯顶灯也没亮。
灰蒙蒙的。
她突然暗暗祈求,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也可以没入这般的晦涩之中。
电梯下行之时,到了某层,突然“哐当——”发出了一声巨响。
整个轿厢猛地开始摇晃。
整座大楼的终日明朗的璀璨灯光,也陡然一熄灭。
四周都暗了下来。
陈之夏还没惊呼出声,或是她惊吓到都没听到自己的尖叫,腰上已是环过来了一个坚实沉稳的力道。
她怕得要死,今日他突然打电话让她不断往前开,她心底也怀疑过,是否有人像当年那样跟踪着她。
而这一次。
他在她身边。
现在,他也在她的身边。
她顾不上从乱糟糟的思绪,别人的话中思考了,她伸出双手,也下意识地环住了他,把自己缩入他怀抱。
哐当——
哐当——
电梯从五十三层一节一节往下掉。
好在,到五十层就停下不动了。
像是虚惊一场。
许久许久,只能听到耳边的心跳热烈,她都感受到了他整个人在微微地颤抖。
他却还是抱她很紧、很紧,拥住她的手臂一再收拢。
男人凉薄的气息流连着她的嘴角过来时,她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
“你现在,不是正在考虑这件事吗?”
第101章
邱安安报警了。
程树洋听到了她拨出110, 一五一十地同警察说明白了情况。
每一个字,都要力图把她两年来数次遭受那个叫做“宋辞”、原名“宋冬冬”男人暴力的事实描述清楚。
可到头来,却没有什么痕迹, 是留给他的。
迟迟才赶到的蒋飞扬听到房间的动静,刹停在了门边。
林晓也不敢吱声了。
连空气都跟着失了真。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在程树洋看来, 近乎是同情的目光, 沉默地窥探着他。
那一年没追上邱安安的他、因为父母的干预而拒绝了港城市游泳队邀约的他、篮球赛输给了江嘲的他、被陈之夏归还了用心准备过的生日礼物的他,也经历过这样略带同情与怜悯的注视。
与方才的那通电话一样,真的要逼疯他了。
邱安安也被吓到了, 好半天也没从他的那一通火气里回过神来, 挂掉接警电话,她紧张了会儿,还是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呃,警察说……要我现在去一趟派出所。”
林晓颇为在意地看了眼程树洋,握了下邱安安的手,“是叫你去做笔录?”
“嗯,”邱安安点头,“警察让我这边提供证据,他们才好传唤宋辞……昨天律师也是和我这么说的,不管怎么样, 先报警最好。”
“——江嘲给你请的律师?”蒋飞扬大概听她们提了这么一句。
“对。”
蒋飞扬坐下来,悠闲地点了支烟, 试图活跃气氛。
“哎哟, 邱安安, 不是我说,江嘲不会还对你念念不忘吧?又是来探望你, 又是给你请律师的?”
“——蒋飞扬,”林晓瞪他一眼,“你不会讲话就别说。”
“怎么啦,我说错了?”蒋飞扬远远听到了程树洋的那番嘶吼,也猜到了他那火气可能是为了谁,“上学那会儿,怎么看,江嘲惦记邱安安才比较多吧,走哪儿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