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急就赶我走,”江嘲用手机随意地回了两条工作上的消息,没好气地笑了,“怕别人发现你跟我的关系不干净?”
“那不然呢,还能是因为什么,”陈之夏煞有介事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我们今天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她小心翼翼阖了下眸,声音细若蚊鸣,“不如就这样吧。”
江嘲把手里的屏幕朝她侧了下,“你看现在几点。”
“九点半了,”陈之夏看一眼,严肃回答,“真不早了对吧。”
他眉梢微扬:“但是今天不是还没过去?”
“……”她一时失语,“江嘲。”
“嗯?”
她咬咬牙:“……你可真会偷换概念。”
“真的啊,”他低了低身,笑着吻了吻她耳后柔软的发,“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过了会儿,陈之夏佯装随意地和他聊起了天,“那你,想吃点儿什么?你最近有回港城吗,反正我是好久没回来了哦,可能不太清楚有什么还不错的。”
“挑你喜欢。”江嘲比较随意。
“……嗯,”她还是呛了下声,问他,“不过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吃就飞过来了?”
提起这个,他就有点儿没好气,向下睨她。
“你说出那种话我也吃不下去吧。”
好好好。
又怪我了是吧。
随便靠站停了,陈之夏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铁板烧:“我们就在这儿下吧,我记得那家味道还不错,去年冯雪妍和张京宇结婚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
才说着,身前身后下车的人流瞬间汹涌。
好在身处他的怀抱,他的臂弯坚实又有力,牢牢地为她挡住了这四面八方的冲撞。
少男少女们肆意无忧的欢笑充斥在左右:“干嘛啦,你喜欢她的事儿全年级都知道好吗!”
被调侃的男孩子涨红了脸,“能不能别瞎说,我到底哪里喜欢她了!我们就每天一起做个作业而已——”
“天天都想见面难道还不是喜欢?”
“就是就是!”
几人追追打打地跑远了,穿校服的女孩儿挽着同样制服笔挺的男生,带着笑意耳语,也随后轻盈地经过他们。
不约而同地静了须臾,江嘲问:“程树洋也去了?”
“嗯?”陈之夏有点儿回不过神,怔了一下,“对啊,我们那次都在一起来着。”
“不去了,”他果断说,“换一家吧。”
“……”
闹什么脾气啊你。
到底也是有点儿和他赌气,陈之夏也受不了这挤得要死的地铁,坚持不要再坐回去。
出了地铁口,近乎就是她在扯着他走了。
江嘲任她拽着他的手腕,如何也掩不住笑,等她随手一指了家看似逼仄小酒馆模样的二层小店。
他也没什么意见,乖乖地跟了她进去。
“——那我就随便点了哦,”陈之夏真是怕了他的这随心所欲和阴晴不定,她也不觉强势了起来,说,“你吃饱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去机场回北京吧。”
靠着窗,有舒爽的风吹进来,迎上了愈来愈微弱的如毛小雨。
恰恰能看到不远处星光闪烁的海岸线,夜色迷人。
江嘲慢条斯理地点起了根烟,隔着层虚幻的烟气,那双好看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瞧她,“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急着开Ronaldo那个不合时宜的会,陈之夏晚上随便扒拉了两口,这会儿胃里也隐隐叫嚣。
她低头翻这家小店破破旧旧的菜单,极力不去瞧对面的他。
可座位狭小,她稍一动作,就能碰到他。
一抬头,他看她的笑意,趁着这夜风清爽,要更迷人专注一些。
“我,说不准,可能过几天,”陈之夏敷衍地答,为一旁记录点单的店员随手指下几个菜样,“要这些吧。”
江嘲拿着打火机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磕,“也别太久了。”
“?”
“毕竟我没给你准假。”他淡淡道。
“……”
陈之夏真是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终于一通点完,她“啪——”地一下合上菜单。
这才温柔地笑着直视了他,咬牙切齿地:“那么要爆辣吧。”
爆辣而已。
大学期间他们住一块儿,她学校没什么事了就爱在家里捣鼓点吃吃喝喝的,不知不觉地都按了她的喜好。
跟着她,江嘲渐渐也变得有点儿嗜这样的口味。
不过知道对肠胃不是很好,他一忙起来也常常不记得饭点儿,很多年都没尝试过。
陈之夏平时也忙,在东京、哥德堡读书的那几年,总跟着当地口味,也很久没吃这么疯过了。
菜上得极快,一桌子都是红彤彤的,她光是看一眼就舌尖生津,两眼都冒了光。
“吃啊?”陈之夏面不改色地动起了筷子,不忘催促,真决心给他喂饱了就赶他回北京。
江嘲见她这么开心,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才稍稍动了两下。
有过不以为然的心理准备,刚入了口,他的眉心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但是这也太辣了吧。
陈之夏看他那勉为其难的样儿,别提多得意了。
她笑得一双杏眸里都有了泪花儿,有了报复的快感:“怎么这幅表情,不是说让我随便点的吗?”
江嘲心想我也没答应你这个吧。
他到底也没说什么,夹起一小筷鱿鱼脚,勉强咀嚼几下,不忘看她了眼,“你就别吃这个了。”
“嗯?”
陈之夏笑着应。
江嘲的额角都有了薄汗,还尽力维持着平淡的口吻:“不然过敏了还要和我一起进医院。”
陈之夏顿了顿,放下筷子支着脑袋看他,呶了下唇,“江嘲。”
“怎么。”
“你真的,把我的事记了好多年。”
江嘲低声地笑了笑,“谁忘得了。”
“可是,”陈之夏默默地沉吟一下,“我好像也不是光吃海鲜就过敏,也不是,就只能吃虾啊什么的……嗯,就是,我那次不是吃完了脸都肿了么。”
江嘲实在想象不出那情景,心下也有点儿隐隐心疼:“然后呢”
“然后,我在日本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吃那边的烟熏三文鱼、刺身什么的诶,一开始和我同学尝试了一下,我还担心会过敏,但是没什么事,后面想了想,应该是那天碰了别的过敏原什么的所以才会那样,”她说,“就是,偶尔也可以吃吃啦。”
江嘲瞬间沉默了。
“……嗯,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耍你吧?”陈之夏眨了眨眼,故作小心地问他。虽然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暗爽他会这么以为了。
江嘲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他到底受不了这烫得他舌尖儿都发麻的感觉,也放下筷子,冷笑一声:“陈之夏,你胆子真挺大。”
“什么?”
“——你就不怕真的过敏了?”他无奈,“还尝试一下?你不知道过敏严重了会死人的吗。”
江嘲不禁又想到,今早在他们的肌肤厮磨之际她猛然把自己埋入了水下,还有过去一次次对他固执的要求,他忍着心口的灼热,阖了下眸,淡哂着,“你真不觉得自己比我还疯?”
可是我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她在心里悄悄地说。
默了片刻,陈之夏问:“喝酒吗?”
“……”江嘲这下是真气笑了,“不喝。”
“那好吧,”她眯着眼对他笑了,好像终于心满意足,“那喝点儿粥吧,我们不吃这个了,我也觉得好辣哦。”
你都觉得辣?
江嘲顿了顿舌尖儿,一时无言。
他却还是没什么意见,闭眼颔了下首,像是终于解脱。
“嗯。”
这家小店是个湖南老板开的,在港城很难找到这么火辣的餐馆。
陈之夏是挺故意,看到了那个“湘菜”的牌子,心下就已经有了捉弄他的想法。
没想到这儿还做清淡的粥品,她就为他点了一份山药玉米粥。
她记得,他也很喜欢喝这个。
终于吃到了点儿能下咽的,清甜软糯的食物流入胃部,把方才那烧心窝一般的辣意冲了个干净。
江嘲舒适了不少,中途抬起头,发现她没再动碗筷。
“早知道你想吃这个,”陈之夏笑吟吟的,说,“我就请你去我姨妈家吃剩饭了。”
“………………”
反正地铁也没两站。
结束后,俩人散了会儿步,江嘲原路送她回去。
冯雪妍一路上都在给陈之夏发消息:
【我靠,完蛋了,你姨妈认出是江嘲了!】
【她特别生气,一直抓着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办啊,我要怎么说?我要不要装怀孕晕倒转移她注意力啊!】
【我和张京宇瞒了半天好像都没瞒过去……她说在北京那两天就觉得你和程树洋不对劲儿了,现在咬死了江嘲是你俩之间的第三者!】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快扛不住了……】
……
到了楼下,陈之夏为表示冯雪妍目前真的很勉为其难,她把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那个,我上去了哦,你赶紧去机场吧。”
“第三者”三个字异常明显。
江嘲倒是不以为然,他单手抄在口袋,狭长的眸子晃过了她手机屏幕,看着她:“我送你上去?”
担心她被盘问似的。
“也不用吧,”陈之夏有些失笑,“怎么搞的还跟高中那会儿谈个恋爱见不得人……”
江嘲默了一下,循循窥视她表情,“还是有点儿见不得人。”
“……”
嗯。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但我们……
也没有在谈恋爱吧!
还不知楼上是一番怎样的风暴。
雨还在下。
陈之夏站在他面前,低了低头。
路灯逼仄的灯光打下来,她看到他和她的影子,共同蜷缩纠缠在一方完整的阴影之下。
江嘲为她打着伞,也垂眸去看她。
倏地,她又抬起了张娇俏的脸,勾勾瞧住了他。
陈之夏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嗯,能抽根烟吗?我打火机没带下来。”
也不想他来回答或者窥探她的什么心思。
她立刻从自己的烟盒儿里拿出一根细支的薄荷烟,正要放在唇,忽然指尖儿便是一空。
江嘲给她劫走了,斜斜地咬在自己的唇角。
“我的抽完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要丢给她。
“……啊,找到了!”陈之夏找出了自己的打火机,她淡淡着笑,“我忘记了,我带了呀。”
江嘲也没说什么,收回手。
也不知那些后知后觉的占有欲,到底从哪里来。
陈之夏抬起眸,“咔哒——”一声火光从她指尖儿腾起了,先掠过了他的眼前。
江嘲没说话,看了她一眼,便垂了垂眸,低下头,顺从地用唇上的烟去迎上了她。
他的眉眼之间似是有雪色熄灭,又随着那一抹摇摇欲坠的红,认真地,熊熊地燃起。
“还难受吗?”
陈之夏半是好笑地问。
江嘲幽幽地吐出一口烟,那青白色的烟气飞腾,触到了此刻他眼底略带晦涩的笑意,好似都要湮灭,“难受死了。”
“那你活该,”她说,“我都说爆辣,你那会儿也没意见。”
他也勾起了嘴角,无奈,“是吧。”
陈之夏没抽自个儿的了,彼此对视了这么一会儿。
到最后,就像是她在默不作声地欣赏他。
明明是她先说想的。
意识到不能多待,她就还是先提起了步子,“我上去了,你走吧。”
江嘲也恍然反应过来什么,他马上捻灭了烟。
“你等等。”
看来这单元口没住多少腿脚不便的老人,都没去安外置电梯,陈之夏的脚步飞快,遥遥地甩开他在身后一段。
怎么就非要跟她上来?虽然她也不觉得对丁韵茹有什么难以解释。
但若是真的问起来了,她要怎么解释呢。
喜欢他?
不是。
不喜欢他?
也不是。
……喜欢跟他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