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太过害怕,下意识地就用胳膊攀住了他的肩膀。
隔着水面,除了喧嚣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只察觉不多时, 有一束远光从恢复寂静的池水来回掠过, 他和她所在的位置正好被跳台挡住,运气好的话,从门口望进来不会看到他们。
陈之夏紧张极了,江嘲的体温熨着她,让她更紧张,他们肌肤相贴,无休无止的池水有多少充斥两耳,她就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多么迅烈。
他一条手臂还揽着她,他们近乎拥抱。
怎么每次,都是这么猝不及防地就发生了呢。
好在。
巡查的老师可能只是到点儿了例行过来看了一圈儿, 到底正常人不会大晚上跑进学校的游泳馆。
见没什么异样,那束光就晃了回去。
水面再次坠入一片漆黑的寂静。
陈之夏的意识已经有些稀薄了, 她怕呛水, 还是不敢松气, 不知道老师走没走,不由地抱他紧了点。
很快, 她就感受到了他的回拥。
又被他拖上水面。
“哗啦——”出了水。
陈之夏伏在他胸口,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气儿好半天才顺。
他们如此靠近,近到这四下静谧之中,她都可以感受到他心脏的节律。她是第一次这么接触男孩子的身体。
陈之夏想说点什么,或者松开他。
可还没开口,也没来得及有动作,江嘲抱着她突然转了个方向,将她的后背径直地抵在了泳池的边沿。
这里水深,她踩不到底,他于是托了下她的双腿,夹在他腰身两侧。
她脸又红了。
……好羞耻的姿势。
他黑发不断向下沥水,一滴滴落入水面细碎的月光里,落入他们肌肤之间。
无法说他们现下有多么暧/昧,只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盯了盯她的唇,他微微一垂眸,气息漂浮到她鼻尖儿。
她就知道他要吻她了。
她闭了闭眼,他的唇沾着水汽的清冽就覆了上来。她还是生涩的不行,缩在他的怀中,小心翼翼地张着唇,紧张且不得章法地迎合他。
要缩回勾着他肩的手,他却是抵住她唇,低声警告:“不许松开。”
“……”
其实陈之夏忘了说,她私下有傻乎乎偷偷上网搜索过“如何与男生接吻”这样的话题,就像姜霓搜索“世界末日”一样好奇。
尚且不知今年的12月21日是否会真的世界末日,可她知道,遇见他的每一天,好像都在经历她的世界末日。
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江嘲亲了她一会儿,她大脑还在缺氧,窒息感浓烈。
以为他可能又要对她做点什么,可却是稍稍放开了她,他的睫毛濡湿了,如此看起来,有种异常温柔的感觉。
他眼底泛起笑意来,“不是说要摸我吗,怎么不摸。”
“……”
陈之夏瞧着他,脸涨的通红。
他怎么还记得……
“有点进步,”江嘲的嗓音低低地落在她唇上,又好笑地问,“和别人练习过?”
陈之夏吃吃摇头:“没有。”
“行,”江嘲又亲了亲她的唇,鼻息轻动,笑了,回归他们下水之前的话题,“谁说不教你了,不就是个游泳,有什么难。”
说完,他放开了她,然后真的一五一十地教起了她。
好半天,陈之夏都没从他那个吻里回过神来,比起他半是认真地教她游泳的劲儿,吻她那时便对比得有些敷衍。
她无比失落,又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太过贪心。
今晚来这里,他似是有心事,放下她后,又去游来回。
陈之夏倒也在用心同他学,游泳课教的是蛙泳,她多少看过一些别人是怎么游的,下了水,再有他的指导,很快就会了。
不能逗留太久,怕丁韵茹问起来不好解释,最后她便准备游到对岸再游回来,然后跟他说她想提前回去了。
是了。
她完全可以拒绝他,今晚不出来的。
可她又无比清楚地知道,她有多想见到他。
游到过半,可以看到对岸反射的水光。
陈之夏蹬了下腿,大脚趾与小腿突然跟着一阵儿的抽痛。
她在水里抽筋儿了。
大人们总说,抽筋是缺钙所致,因为缺钙,她的牙齿也不够好。
所以她每每都受不了这样的痛,迅速抓住一旁的浮标,溺水不至于,就是快到深水区,她的脚半天踩不到地,筋儿怎么也顺不了。
时不时地抽疼,她的眼泪要出来了。
水声哗啦作响,白晃晃的月光像水一样流泻,被不断地冲向岸边,聚散离合。
江嘲似是注意到她这边情况,从不远向她游了过来。
他从水底浮起,身材坚实,肩膀宽阔,已经逐渐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那时她不得已抱住他时,就有这样感觉。
四下无灯,还是能看到她眼底那一抹红,她眼睫潮湿,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抽筋了?”
江嘲问她。
陈之夏有点不想和他说话,刚才就暗暗做好了游到对岸就和他说要离开的打算,但她实在是太痛了。
她只得咬咬唇,点头:“刚游了一半……”
似乎妄图告诉他我不是因为想见你才出来,我真的是来学游泳的。
但这样的措辞未免傻气。
“也不喊我,我又不是听不到,”江嘲有点不悦,“过来吧,我带你过去。”
若是不在水里,她肯定能义正严词地拒绝他,告诉他她有脚,可以自己一走了之。
但岸边着实太远,到底是有点无所依傍。
“过来。”
江嘲说。
陈之夏抿了抿唇,没吱声,她再次像刚才那样攀住了他肩,他也托住了她的腰,不多时,就带她游到了岸边。
江嘲从后扶住她,让她先上去,他也随后上来。
陈之夏疼得站不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嘲径直蹲过来,问她:“哪条腿?”
陈之夏伸了伸右腿:“……这个。”
“我看看。”
江嘲垂了垂眸,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腿。
他低头下来的这个角度很温柔,睫似鸦羽,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双眼皮弧度单薄狭长,眉眼很深。
鼻梁又高又好看。
潮发垂落了几缕,有种非常不羁的散漫。
他那五指干净又修长,又漂亮,这会儿擎着她的腿肚,轻缓不一地按捏了起来。
“我、我自己来吧……”
陈之夏心下一惊,想挥开他的手。
江嘲也没松开,却是抬眸看着她:“还以为你学会了呢,就没管你。下次要叫我。”
他这是……
在后悔吗?
捏了会儿,江嘲便抬头,淡淡又对她笑:“你腿确实挺好看啊。”
“……”
这个人。
许久,两人都没开口。
陈之夏还沉浸在那个令她失望的吻里,忽然唤他:“江嘲。”
“怎么。”
“你干嘛大半夜跑来游泳……”她循循看着他,“还叫我一起。”
“我喜欢在晚上游泳,或者游泳馆不开灯的时候,”江嘲答,“叫你是因为想见你,我不是说过了?”
“那你……为什么想见我。”
江嘲按揉她小腿的动作停下了,对上她这般怯怯,又很质疑的视线。
他笑了笑,用捏住了她的下巴。
拉近了她。
他依然在笑,嗓音幽幽的,“这个我也说过了。”
为什么?
因为想上她。
就这么简单。
他做的一切,无论是吻她,抱她,或是怎样,甚至这一刻为她按捏抽筋的小腿,不都是为了这个?
是她忘了。
这一刻,都不知是羞耻还是生气。
陈之夏感觉自己就像个傻瓜,最近这段日子完全沉浸在他制造给她的梦幻错觉中。
她彻底挥开他,强忍着腿疼站起,用尽所有力气,扬手,就把他从岸边推了下去。
“哗啦——”一声响。
比他拽她下去时的动静还大。
眼见那道高高挑挑的人影儿坠入水面,她有点后悔,又觉得解气,没理会他,拔腿就走。
“陈之夏——”
他叫她名字,有点不爽。
“陈之夏。”
似乎上了岸。
“——陈之夏!”
四周太黑了,这么昏头昏脑又气在心头都记错了方向,走到哪儿差点撞了墙,才发现这不是换衣间。
才换了个方向,他已经追了上来。
手腕儿蓦地就横过来个力道,她被他拽住的一瞬间,脊背狠狠撞到了墙上,她的下颌被他死死地掐住,比那天在后巷时都狠。
他的气息跟着砸下来,“——叫你你没听到?”
陈之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似是在弥补方才心底莫大的失落,她勾着他的肩膀拉低了他,踮起脚来就要去吻他。
江嘲好像也真的要哄她,他也就势这么低头吻住了她。
初初他吻她近乎撕咬,带着脾气,到后面就逐渐温柔,循着她的唇齿有来有回,真的好似在试图一点点地教会她。
她的腰在他怀中一点点地软了,如此,她终于有了补偿。
江嘲一边吻她,一边搡着她,旁边有个座椅还是什么,他坐了下去,她也被拉着跌到他怀中。
他吻得她节节败退,无法招架,他吻了她唇,又来吻她脖颈的痣,有凉风拂着她的皮肤。
他捏住了她扶着他胸膛的手,吻着她,也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的,低喃着:“陈之夏。”
他的口气有点警告,“我不喜欢哄人,但对你可以例外,前提是你不许惹我。”
“……”
她哽了哽气。
“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叫你出来?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他不吻她了,指尖儿勾了勾她颊边的发,看着她,倦淡地笑着,“你想吗,嗯?”
真是个混蛋……
陈之夏咬牙切齿,好半天都没吱声。
江嘲用一条手臂懒懒撑住自己,他向后靠了靠,看着身上的她,抬了抬下颌,问她:“摸到了?”
她不说话,他又不悦地问:“问你话呢。”
“……嗯。”
他倒是真记得上次她向他提出的要求,什么都满足了她。从座位起来,拿起一旁零散的东西,改为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去换衣服,“行了,算我还给你了,不许再生气了。”
陈之夏臊得脸红,心下到底还有点脾气,几度想挣开他。
他这次却死死地用五指扣住了她。
他们彻底变成了十指相扣。
江嘲又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年多大。”
“16……”
“这么小啊。”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特别畜生?
她在心底忿忿想。
“什么时候生日?”
“11月……22号。”
他的步伐顿了一顿:“真巧,和我一天。”
她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用手指抬了抬她下颌,迫使她迎视他低垂下来的视线:“这么小,我都不好意思碰你。”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陈之夏没忍住。
江嘲清朗地笑了起来,他淡淡瞥她了眼,松开她去换衣服了,“骗你的。”
/
后来陈之夏打听到,江嘲的生日的确和她是同一天,只不过他比她大一年。所以他下个月就要成年了。
一眨眼,就步入十一月,立冬了。
没想到来港城的日子过得这么快,紧锣密鼓进入了第二轮复习,那些有的没的都被她抛了开来。
她变得很少再接他的电话,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希望他打过来。就算不接,还是会忍不住回他的短信。
有时她也会找借口躲开他来找她一起上学,但又很期盼某一天醒来,他就出现在她家楼下。
当然他做什么万事都凭心情,找她、打给她,也变得不那么频繁。
对她失去了兴趣,也许马上就会把目光转向下一个女孩儿,对他来说太正常不过。
她时不时感到安心,却又有些失望。
先前那晚,陈之夏听丁韵茹说要和姨夫离婚,她心底一直揣着这事儿,没找到机会跟张京宇开口,又不知该不该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