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视线已经挪下。看着眼前微张着的薄唇,她有想亲上去的冲动。
不过下一秒,周嘉忱便将身子缓缓往后,与她拉开距离。
“谁教你这么调戏人的。”他嗓音微哑,像在控诉。
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再听他语气,好吧,确实有点欺负他。谁能想到外表冷酷的风云人物,和女孩子说几句话就红耳朵。
周嘉忱保持着这个圈住她的姿势许久,周围已经被他身上的香味弥散。邢易总觉得这时候应该发生些什么,这个闸门,又被周嘉忱亲手关上。
把邢易抱到旁边后,他便退回到刚才的桌前,把桌上的塑料盒一个个合上放进包装袋里。用祛油污喷雾把桌面里里外外清理了三次,才走到水池边洗手。
她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周嘉忱走来走去。终于出来,手里拿着她刚才没喝完的饮料和她的ipad,放在了桌上,“在客厅待会儿,给你拿出来了。”
邢易没吱声,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好有人夫感啊。】
-【……不要鬼迷心窍了,人品还是很重要的。】
-【你放心】
-【担心.jpg】
林落烟是她在庆岭认识的朋友,性子冷傲,面对她对象时娇纵的像只布偶猫。两人因为忙碌不经常联系,但每次一聊起来便能说很多。
这会儿,邢易正边观察周嘉忱,边实时给她发信息汇报。
对面应该不方便打字,过了会儿弹来一条语音。指尖长按转文字,结果没按够时间,红点消失,她说的话直接外放出来。
邢易:!!!
林落烟:“宝贝,你找对象有时候真的像猪油蒙心,之前那些歪瓜裂枣根本配不上你一点!谈恋爱是来享受的,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周嘉忱就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手握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邢易这边。显然,内容是全听进去了。
今天总共就和朋友讨论了几句和他有关的,怎么这么巧都被本人听见了呢!
“确实。”沉默好久,他启声说了两个字。
邢易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刚才分明夸你来着。
周嘉忱附身从桌上的水果盆里拿了一个柑桔,大片地剥皮,之后垂眼仔细把上面凌乱的橘络撕掉,掰开一半,走过去放到她手心。
“确实是歪瓜裂枣。”他语气加重,强调。
“…………”
合着是跟烟烟一起来攻击自己来了。
可是!那又不是她能决定的,男朋友都是她爸妈挑的!
她十分不服气地掰开一片桔子塞到嘴里,用力咬。一不留神,精准咬到了腮边软肉,直接一声哀嚎。
“啊——”
周嘉忱迅速转过来,“怎么了?”
“咬到自己了。”她欲哭无泪,舌尖舔了舔,“明天就要长出口腔溃疡,再也不吃辣了!再也不!!”
“咬哪儿了?”周嘉忱已经站起身,微敛眉,伸手想碰她下巴,不过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手停住,没与她接触。
“就……里面。”邢易将他刚才的动作一览无余,稍微往后缩了缩,主动转移话题,小声问:“你家里有药吗?”
“我去找找。”他眼眸很深,转身三两步上楼,在上面翻了一阵,三分钟后提了一个小药箱下来。
“这个是消炎口服的,这个是散剂,直接可以喷在伤口上。”他一件件把药拿出来,摆在桌上,“这一支我以前用过,点眼药水一样滴一滴,恢复得很快,就是有点疼。”
邢易心想她现在已经很疼了,不在乎再让伤口痛一点的,“就你手上那个吧,想快点好。”
“行。”周嘉忱把药拧开,走到她身边,让她微仰起头。
左手扶着她的侧脸,中指以下托住下颌固定,防止她等会乱动。
她嘴里的确咬出了一个口子,还在往外渗血,周围一圈红肿,也是亲身证实什么叫祸不单行。
邢易觉得自己被一双很有力的手固定着,没法动,唯一能做的便是抬头睁眼看着他。
这时候的所有打量都被合理化,加上周嘉忱没空照顾自己的视线,正往伤口处滴药,反倒方便了她。
指尖用力挤了一下,一滴清亮的液体覆在伤口上。邢易瞬间浑身一颤,喉中发出克制的嚎叫,含含糊糊地说“好痛”。
周嘉忱右手已经把药放下,左手却还保持着托住她下巴的动作。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手指还有很轻微的动作,轻轻磨着她脸颊。
“没事,已经滴完了。”
邢易别过头去,伸手擦了一下眼眶中流出的生理性眼泪,随后闷闷地抱怨:“烦死了!”
“再也不吃那家湘菜了。”周嘉忱学着她语气,替她愤愤道。
“不吃了!”
周嘉忱看着她弯了弯唇角,把药收好放到桌下的收纳架。
“下午再休息一会儿,晚上再弄那个ppt。”
他有自己的学习安排,邢易时间宽松,可以配合。
“好,那我去睡觉了。”
周嘉忱起身送她到电梯,一同进去,到3楼时,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让她安全离开,复又按下按钮回到一层。
坐在一楼客厅,把窗户打开通风。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高一点的吧台,戴上耳机紧盯屏幕,偶尔拿笔在本子上记录,键盘上敲打,瞬间进入了读书的状态。
窗外景色由刺眼的光线,转而柔和。明亮耀眼,到昏沉暮色。
把最后的报告写完,他才稍微拉伸了一下自己的颈腰,骨头咔咔响。
点了下手机屏幕,显示傍晚六点四十。好像不久前才吃完午饭,这会儿又该思考晚饭吃什么,也不知道邢易睡醒了没有。
他想着这事儿,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牛奶放凉,随后走楼梯上去,先回了自己房间。
经过浴室时,里面镜子上还有氤氲水雾,她今天先洗过澡才睡的。停住脚步,他按下门边内壁的排气扇开关,加速室内空气流通。
正准备转身去敲她门,身后便传来声响。
邢易戴着细金边眼镜,头发凌乱地耷着,没穿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说:“周嘉忱,我好像有点发烧,晚上我自己点个粥就好了。”
困得不行,她说完打算回床上继续瘫着。下一秒,前臂被人轻拽住,他微凉的手背已经贴上邢易额头。只碰了几秒,他便去房间找了根体温计,回来让她测一下。
“不用了吧……一点点烧,没关系的。”
“生病要吃药,严重得去看医生。”认识这么久,周嘉忱和自己或者旁人说话要么懒散要么随意,这么认真少有,落在邢易耳里,还多了点严厉。
“凶什么。”邢易低低怨了句,伸手拿过体温计,直接从睡衣领口处塞到腋下。
周嘉忱没来得及回避,她已经放好了。除了睡衣前被体温计顶起来一个尖尖,没别的变化。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没礼貌,便没打算再进她房间。
邢易已经回到床上躺着,随手扯过被子盖住身体,鼻息有点重。
十分钟,她睡着了,没动静。
“邢易。”在门口喊了声,她没回应。
刚才碰她额头,温度很高。经常看新闻,有的人高烧时会昏迷。周嘉忱心里一惊,不再顾及什么,直接走到她房间里,扶着她肩膀晃了晃,“邢易,醒醒。”
体温计从衣服领口探出个尾巴,周嘉忱伸手拿过,对光读数,已经烧到39.5度。
“我送你去医院。”
“排队很久……”她迷迷糊糊地扯住周嘉忱手腕,一瞬间松解,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什么掉了?”晕的已经神智不清,但周嘉忱没心思管这些,迅速打电话给季珩。
那头告诉他楼层,对接好时间后,他拿上车钥匙,直接将人横抱起。下楼出门上车,连续动作一气呵成。
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邢易已经听到耳边一阵油门轰鸣。那样的声音,只在电影里听到过。
车辆在疾驰,不过邢易听不大清楚,耳边声音延迟,周嘉忱似乎在和她说话,可惜她没听清楚。伸手拢着身上的外套,沉沉睡过去。
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一张移动病床。把人抱上去以后,迅速有医生护士给她扎留置针开放静脉通道,随后小跑着把人送进急诊室。
周嘉忱把车钥匙丢给旁边的保安,目光追随着远处的人。
“医生会处理的,放宽心。”一道冷静的声音从旁边便利店传出来。
季珩身上的白大褂没脱,手指掌面皱着皮,看上去应该刚做完手术不久。
拿了罐咖啡问他要不要,周嘉忱摇头,“水就行。”
季珩放下咖啡,从旁边那拿了瓶矿泉水,结账后走出来,陪他往诊室去,这才有空细问:“怎么回事?”
“估计是喉咙发炎和着凉。”
“晚点看血常规,应该没大问题,烧退下来人就能醒。”
“好。”
季珩陪他站在急诊室门口,经过的医护见到他会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相比他的游刃有余,周嘉忱显得脸色微沉。
“上回就看出来了。”季珩主动挑起话题,眼神玩味,“原来看上我弟对象了。”
“……”
周嘉忱冷瞥了他一眼,“早分手了,算什么对象。”
“那也是前任。”季珩无所谓地笑出声,对他并不忌惮。
“但他是邢易的前不知道多少任,早忘八百回了。”周嘉忱说这话时有些赌气,明明自己心里也没底。
“这样啊——”季珩意味深长地感慨一下,仰头喝了口咖啡,笑着问:“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周嘉忱沉默,季珩持续输出:“你不会觉得自己比不上季庭那小子吧?”
他皱了下眉:“哪有这么好比较,大家赛道不同。”
“是是是,周少爷,您和我一个赛道的。”季珩笑的胸腔震荡,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挂牌,“咱俩都是学术派。”
“不敢跟您季大医生相提并论。”周嘉忱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眼底青黑:“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已经帮了我大忙,回头有需要找我。”
“不用回头,”他微笑着,直来直往,“我老婆喜欢你们ML新推出的包,那个斜挎的。”
“行,我晚点让助理联系你,拿几个都行。”
“真假的,出手这么阔绰?”
“你跟我说这些?”周嘉忱无语,摆手让他赶紧走。
季珩:“谢了啊,她应该等会就醒了,小事,放心。”
周嘉忱点了下头,没再出声。
这座医院是私立医院,所有诊疗程序和服务都十分周全,因而收费昂贵。此时走廊空荡,只他一个人坐着。
隔着单薄的一扇门,他能听见里面医护的低声对话。打印机滋滋滋地响着,印出诊疗单和发票收据。一声声,扰乱着他的心绪。
等待时,手机铃声响起。
本想挂掉,看到是他爸,又不能挂。站起身,走到窗边接通。
“爸。”
“这周怎么不打电话回家?别用比赛搪塞我,我看时间了,今天截止赛程。”
“嗯,”他默了默,忽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在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打球打伤了?”
“没有,陪朋友来的。”
“噢。”对面语气甚至有些失望,过了会儿,实在压抑不住好奇,他爸爸旁敲侧击问:“我听你阿姨说,带了女孩儿回家?”
周嘉忱不喜欢这样被“监控”的感觉,心里多少不舒服,不过,他们父子相处方式从来能轻易化解掉这些小问题。
“你很闲吗周总?”他说,“很闲的话再给发点零花钱,我好去消费消费。”
“给你钱都是在糟蹋,你除了买车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吗?还想你去尝试投资,现在我是死了这条心了。”
“……”
他家世代经商,结果生出来这么个数学脑,成天看数字敲代码画图,一度让他爸妈头疼不已。
“邢易的家属在吗?”后面的诊室门打开,护士走出来在过道找人。
周嘉忱和电话里的人都听到了。
“你说的女生是邢家那姑娘?”
周嘉忱嗯了一声,抬步走过去,先把手机挪远了些,“她怎么样?”
“血常规没有大问题,吃点退烧药,等会应该就能降下来。”
“好的,辛苦你们了。”
护士把帘子拉开,让他能到里面等。
不过周嘉忱还是坐在外面,因为,电话里的人没有挂断的意思。
“邢家那姑娘……”他爸欲言又止。
周嘉忱的视线定定地看着病床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邢易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她稍有什么动作,他就会随之有反应。
不过,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所以总觉得自己有病。
“......”
目光一直盯着,邢易手指头轻轻缩了下的小动作,被他精准捕捉到。
“听说那女生挑人口味很刁钻,你行不行?真想认真谈对象要不然还是我们给你——”
“……”还以为他这段时间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也要阻止,没想到只是“看不起”自己。
“不劳您费心,她醒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