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渝还是嘴硬道:“没有。”
林净宁低头看她。
温渝:“干吗?”
林净宁喉结滚了滚,目光幽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道:“真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这么久没见了,一点都不想?”
他的脸颊近在咫尺,俯身下来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危险的压迫感,但温渝却莫名觉得踏实和安宁,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林净宁声音平和:“怎么笑了?”
温渝轻声道:“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朋友,她总是活得肆无忌惮,敢说敢想,不像我这种人,好像束缚更多。”
她想起了爱上许泊敏的祝小姐。
林净宁唇角的弧度渐深,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所以说人间是有活佛的,但还是泥菩萨更多。”
温渝微微侧过脸颊:“那你呢?”
林净宁:“什么?”
车里的地方狭窄,说话的时候气息在空气里流动,温渝看得到他脸上细微宁静的表情:“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吗?”
林净宁说:“差不多吧。”
温渝想了想,又道:“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我看过《北平无战事》,很多时候都是两败俱伤。”提到这个好像有些严肃,她很快玩笑了一句,“不过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净宁顿时笑了:“温渝。”
她“嗯”了一声。
林净宁道:“你可以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温渝被这句话惊到了,她不太明白林净宁说这话的意思,紧张地咽了咽嗓子:“要这么直接吗?”
“你不也是,上来就人身攻击。”
温渝忍住了想咬他一口的冲动,语气硬邦邦的:“我气你了?没有吧。今天和你动手了?也没有吧。骂你了吗?更没有吧。”
话还没说完,林净宁低头亲下来。
温渝的话被他堵在嘴里:“林净宁— —”
他无奈道:“还是这么能说。”
此刻车外万籁俱寂。
后来温渝被他摆弄的迷迷糊糊,印象里他的手腕青筋鼓起,喘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渝只记得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被他抱在怀里,从外面走进那个种着茶树的院子里,他用脚踢开了门,门缓缓阖上,锁子自动扣起,吧嗒一声,时光又回到了这里。
她靠着他的胸膛,很久不说话。
院子里有春天的风声经过,温渝好像听到了风铃在响。第一次喜欢上风铃还是小时候看老电影,爸爸不知道在哪儿找的译制片给他们放,在那个人生最后一年的夏天里,蝉鸣往复。至今她都记得那部电影有一句台词:“每当你听到铃声响起,就有一位天使获得了翅膀。”
那个下午,她与林净宁交缠了很久。
他压抑着声音,只是隐忍的闷哼,动作很轻的拨弄着她的身体。温渝揽上他的的脖子,将那个车里淡淡的吻慢慢加深。
温渝很少这么主动,林净宁喜上眉梢。
他将她整个人翻过去,双手撑在两边,握着她的腕子,近乎克制的动作,做了足够的前戏。院子里的风声渐渐变大,将这场风花雪月的事情淹没了下去,只剩下无望的平静。
温渝睡不着:“我们说说话。”
林净宁低头。
她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林净宁:“让我想想。”
等了半天还不见他出声,温渝好笑地看着他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说还是我给你讲吧,她说起了那个少年时夏天看过的电影。
温渝声音很慢,说了很久,最后想起了百度百科上的概括,总结说道:“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然后准备自杀,上帝派了一个天使帮他渡过难关,重新有了生活的勇气。”
林净宁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怎么想起这个了?”
温渝扯了扯嘴角:“电影就是电影,回到现实好像还是会弄得一团糟,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凭着自己能力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天使。”
林净宁轻道:“无妨。”
温渝从他怀里抬头。
听见林净宁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温渝“嘁”了一声,笑着往他怀里钻去,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听着外面的风声,渐渐有了倦意:“林净宁,我可能要睡着了。”
他低低笑了:“睡醒了还跑吗?”
温渝:“………………”
林净宁风轻云淡的抬了抬眉,语气慵懒:“谁不知道我们温老师有两大嗜好,喝了酒就睡,上完床就跑。”
温渝把脸躲在被子里:“林净宁?!”
他低下头,轻声笑了。
第40章
那个傍晚的天空漫天晚霞。
温渝在宜城生活了十年, 很少见到这样漂亮的晚霞。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天空,院子里的茶树被微风摇起叶子,风铃偶尔响起, 又是有一个天使获得了翅膀。
林净宁在院子里打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左边耳侧,微低着头在吩咐事情。温渝想起与他就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问他耳朵好点了吗?他只是说就那样吧。后来她在右边耳侧喊过他的名字,他没有听见。好像就是一个瞬间, 温渝眼睛就湿润了。
此刻仿佛时间都过得慢了。
温渝就这么静静地发着呆。
等林净宁收了电话,回过头来看她, 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现在时间还早。”
温渝不动声色地擦了擦眼角:“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林净宁:“不会的。”
温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林净宁问:“想说什么?”
温渝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碰了两下,下巴依旧搭在上面,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话说不出来。你问的时候, 我想起有一次去大海边坐了一晚上,原来以为看见大海会有很多话倾诉,但是后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是很安静的坐着,好像内心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些事情变得不再重要,很多话也就觉得没了。”
她说了很多,说的很慢。
林净宁笑笑:“这么能讲。”
温渝问:“要说我善于思考吗?”
林净宁道:“不, 你经常思考。”
“那你呢?”
“比你多一些。”
“会累吗?”
“算是凑合吧。”
“累就是累, 凑合是什么意思?”
她很少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净宁也不太想让她的话落地,倒是认真想了一会儿, 然后回答她道:“是挺累的。”
温渝:“这样才对。”
林净宁抬眼看她。
温渝慢慢道:“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千万不要小瞧这句话,很难做到的,但是当你做到的时候,你周围的磁场就会越来越强大。”
“从哪儿听来的?”
温渝仰头:“我经常思考。”
林净宁笑了。
晚霞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温渝下了床,手机点了一份外卖送了些菜来。像是回到从前,她又开始在厨房忙活,林净宁在一旁洗菜。他会问她怎么想起做饭,温渝会说,懒得出门。
林净宁:“所以心里也是这么想吗?”
这人还真是一教就会。
温渝别扭道:“洗你的菜。”
厨房的瓶瓶罐罐看样子很久没有人用了,但并没有落灰,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温渝清洗了一些碗筷和锅勺,从他洗过的菜里重新挑挑拣拣才上案板。有时候炒菜,油煎的太熟了,菜下了锅,烟一直往上冒,她总是退到一边,林净宁上前去关火,到了后面,温渝开始帮他打下手。
不过是炒两个菜,折腾了很久。
这一顿饭的工夫,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最近的股市情况确实迫在眉睫,这人应该是忙到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总是饭局一大堆。
等菜上了桌,手机又响了。
林净宁低头看了一眼来电,陈砚纶的这个电话他是必须要接的,等到说完话回来,温渝已经给自己倒好了酒。
她出声问道:“没什么事吧?”
他轻描淡写:“没事。”
温渝:“所以心里也是这么想吗?”
林净宁沉默了。
温渝吃了一口菜,转移话题道:“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酸,不过好像喜欢吃酸的人都很聪明,对了,你不能喝酒,只能喝茶。”
林净宁笑,尝了口茶,味道不错。
温渝说:“我明天要回一趟京阳,一个朋友给介绍了一个活儿,这几天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可能会比较忙。”
“在哪儿?”
温渝说:“春山府。”
林净宁:“什么活儿?”
温渝:“还是先保密吧。”
林净宁笑了笑。
大概是借着夜晚的宁静,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温渝又喝了点酒,说起话来更熟练自在了,就像是很随意地在聊天,不太需要顾忌。
院子里的香樟树,枝叶茂盛。
温渝思索道:“你说做一棵树会不会很好?”
林净宁喝了一口茶,凝视着她。
温渝缓缓道:“读书的这一年,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人很难快乐,要么是拥有的太少,要么就是,拥有的太多。所以你呢,就是拥有太多的那种人,那就有人问了,拥有太多,怎么还会不快乐呢?”
林净宁轻道:“为什么呢?”
温渝低了低头,像是在琢磨怎么开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说道:“因为人都是贪婪的。”
林净宁眼神幽深起来。
温渝说:“当你拥有的太多,就想要拥有更多,但同时也更难了。一个普通人今天不加班就很快乐,但一个副局长要想做到局长,可能得花一辈子。所以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就要换个赛道。”
她一直都很聪慧,林净宁知道。
于是在这个话题聊起来的时候,林净宁起初只是当作温渝喝了酒随意在说话,但当她说到这些事情,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赏。
温渝的视线穿过林净宁,看向昏黄明亮的院子,说道:“我经常会怀疑自己有没有做错决定,是不是当初的选择会更好。但后来发现,不能这样想。”
林净宁“嗯”了一声:“为什么?”
温渝面容平和,微微笑了笑:“因为我们伟大的毛主席教导我们,发展的问题要用发展来解决,不能用倒退来解决。”
林净宁笑而不语。
温渝:“所以要向前看。”
林净宁缓缓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天,轻声笑起来,身体微微向后靠去,看着她慢悠悠道:“我倒是有一个问题。”
温渝:“你问。”
她明显已经喝多了。
林净宁看似随意的开口道:“如果你是一个赛车手,但是当你在比赛的过程中发现,你的车子出现了问题,很快就要散架,这个时候你怎么办?”
温渝用手撑着头,眼神迷离。
林净宁目光深远,接着低声说道:“快散架了,就停下来吗?不,我觉得不是,应该是趁着它没散架,把它往死里开。”
等他说完,温渝皱起了眉头。
她抬手去拿酒杯,被林净宁拦住:“你喝多了。”
温渝慢慢抬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还没有张口,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声音含糊不清,但林净宁还是听到了,她说的是所以你快乐吗?他愣在那儿。
林净宁把温渝抱回在床上,去院里抽了支烟。
温渝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去冲了澡出来,衣柜里有几套是她穿的衣服,随便挑了一件藕色的裙子,外面搭了淡粉色的毛衣,刚穿好衣服,林净宁拎着早餐回来了。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一亮。
温渝不好意思道:“不好看吗?”
林净宁笑:“都不知道怎么夸了。”
温渝笑着瞥他一眼,上前去接过他的早餐袋,一个个拿出来放在碗里,然后两个人这才坐在桌前一起吃饭。
温渝试探地问道:“昨天我没说什么吧?”
林净宁喝了口稀粥,简单的擦了擦嘴,调侃道:“因为伟大的毛主席教导我们那句,还是一个副局长要想做到局长的事情?”
温渝:“………………”
这算是鲁班门前耍大刀吗?
林净宁随意一笑,收了戏谑的心思,正经道:“你不是说在京阳有些事情,我已经让江桥买好了机票,随时可以出发。”
温渝:“我得去趟学校,行李还在李湘那儿。”
林净宁点头。
“那你的事情还要忙多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过后,就是第三次举牌。那个时候,林净宁就会以林氏集团第一大股东的身份强行入股。到目前为止,林玉珍就算找再多的关系,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一次势在必得。
于是他回答温渝:“很快。”
话音刚落地,林净宁电话一响。
这个电话是杨慎打过来的,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他们很少用这个号码。林净宁还是坐在那儿,当着温渝的面,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