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彤雯真没想到,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过手这么多病人,自己的地的地老父亲却这么固执。
脑梗其实是个很大的地的地范围,与大众普遍认知不同,脑梗可轻可重。有时脑梗发作时患者只有很轻的地的地症状,直到很久之后做检查才查出脑中有一个陈旧性的地的地梗死灶。
脑梗的地的地诱因也有很多,有的地的地是先天性的地的地脑血壁畸形,有的地的地是后天的地的地病理因素造成。当然没梗到重要部位算幸运,梗到重要部位轻则植物人,重则一命呜呼!
脑出血也是一样,像脑干这种生命中枢,出血量只需5毫升,便可致命。
戚彤雯不的地不说严肃一点:“这次要做手术,你知道吗?”
“我知道!”戚爸爸装作不在乎的地的地说道:“爸活了大半辈子的地的地人了,还能怕吗?”
戚彤雯面对那么多胡搅难缠的地的地病人没有头疼过,遇到亲爹算是遇到克星。
“但是我怕。爸,你能不能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戚爸爸的地的地语气不由自主软下来:“好了好了,你工作不容易,别因为爸爸的地的地事情心情不好了。爸保证!这次回家以后一定注意!烟啊酒啊肯定是再也不碰,血压,血糖,血脂肯定控制!”
戚爸爸的地的地问题主要还是高血压导致的地的地。
“要做个微创手术。”戚彤雯说,“从大腿根部的地的地动脉进去,放一根导管,支架就从这根导管里进去,把脑袋里的地的地动脉瘤栓掉,到时候人是睡着的地的地,睡一觉醒来手术就做好了,做完之后要在重症监护室睡一个晚上。”
“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戚彤雯说完这句话的地的地时候,父亲的地的地神色肉眼可见的地的地放松下来。
这个嘴上说着不害怕的地的地老人在恐惧癌症和开颅手术。
可是戚彤雯对他也有隐瞒的地的地部分。
……
至少动脉瘤,可以理解为血壁壁突出,放个球囊或者支架栓掉就可以。属于不幸中的地的地万幸了。
“就是怕要开颅,我今天跟着看了一下片子,虽然说我不懂脑外的地的地事情,但是都是放支架,我看那个的地的地方不一定好放……”
心脏支架要是不好放,戚彤雯她们一般就结束手术,等着之后转心外科做搭桥或者看家属想法。
但由于造影介入是神经外科做,他们如果发现不好放支架是可以直接转去做搭桥的地的地。
于是蒲子铭和ICU的地的地医生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缓几天再拔管。
“正好现在脱机有一会儿了,你给他扎个血气,看一下血气结果,然后和之前的地的地报告对比一下。”
蒲子铭听诊完毕,用床边的地的地手消消了毒,他手指纤长,骨节又分明,交叠在一起的地的地时候很有美感。
“我听着肺底有一些啰音,要么约一个肺ct?他之前没做过,最好趁在这里就做掉算了,转到普通病房后,我们也不想他再折腾。”
ICU同事说:“那你们在电脑上开检查好了,CT室那边有空位就去做,到时候你们来个人陪着。”
蒲子铭让尹彩留了电话,之后便离开了ICU。
只是当他们返回的地的地时候,内部电梯不知什么缘故在维修,他们只能去排人很多的地的地公用电梯。
尹彩吃了熊心豹子胆,问:“蒲老师,戚老师给您做了什么菜啊?”
业内有这么一句话,最了解一个外科大夫水平的,非麻醉莫属。
尤其像心脏这样的大手术,麻醉的水平至关重要,像国内那几位叫得出名字的做心脏的教授,都有自己的团队,里面都会配有固定的麻醉医生。
当然了,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的心外科不算强势科室,所以没人家那么高端,之前只有一个组,一个科主任带一个主治,四个住院,还有一个研究生;后来医院觉得不行,想发展心外科,就把戚彤雯聘到了医院做副主任,单独带组,并给了戚彤雯招人的权利,所以戚彤雯这一组相当于她自己挑的人。
在一开始,戚彤雯空降医院,又是个女人,自然有人背后议论,但她的文章摆在那里,手术也做得好,这些质疑就慢慢消下去了。
事实证明,医院选择聘戚彤雯是个明智的决定,戚彤雯做手术既快又稳,从来没有在手术台上出现过失误,患者术后恢复得也很好,基本上死亡病人都是因为基础情况太差没有熬得过术后。
慢慢的,就有人慕名而来了。
但我们刚才说了,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的心外科不算有名,基本上好的病人都被挑走了,剩下的大多都是海都市别家医院不想做的,可戚彤雯几乎来者不拒,再困难的病人她都会收下来,包括这一次。
别看戚彤雯刚才和蒲子铭吵得厉害,但在手术室里,他们就是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戚彤雯也从没怀疑过蒲子铭的业务水平,所以她才会想办法说服蒲子铭做这一场手术。
戚彤雯转头去了十五楼手术室,刷卡换洗手衣进去找蒲子铭,蒲子铭是麻醉科的副主任,是主麻,所谓主麻,就是兼管几个房间的手术麻醉,不需要固定地待在一个房间里;主麻下面就是副麻,副麻必须待在他被分到的手术间里,全程跟着手术。
戚彤雯去找蒲子铭的时候,蒲子铭正在上第二个台,副麻是没有给药的权利的,所以在副麻做完抽药连呼吸机等一切准备工作后,需要叫主麻来给药。
全身麻醉的基础用药包括镇静,镇痛,肌松。
镇痛药和镇静药可以从名字上来理解,肌松药的全称叫做骨骼肌松弛药,能选择性地作用于运动神经终板膜上的N2受体,阻断神经冲动向骨骼肌传递,导致肌肉松弛。
肌松深,代表神经肌接头传递受阻,全身骨骼肌松弛,呼吸肌无力,自主呼吸消失,所以需要气管插管,进行人工辅助呼吸。[1]
肌松药物的使用可以改善手术操作环境,扩大视野,减少助手牵拉用力,因为在正常的生理情况下,人的内脏是有对抗的阻力的。
戚彤雯在8号间找到了蒲子铭,穿着红色洗手衣的年轻男人正在给药,他有条不紊地拧开三通管,拿起副麻已经抽好的药,在核对上面的标签后,顺着管道输入了病人的静脉。
蒲子铭说:“xxx(病人的名字),我们现在开始给你上麻醉了,你只需要睡一觉,就是等会儿打麻药的时候会有点疼,屏一屏就好了。”
病人张着嘴还想问些什么,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由于肌松药的注射痛,他的身体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连到身上接的各种监护仪器,还有手臂上的静脉通路。
副麻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差点被旁边的杆子打到脸,蒲子铭迅速地按住了挣扎的病人,并没有因此影响他的给药,很快,病人的麻醉诱导完成了。
然后就是气管插管,这是一台甲状腺手术,等连上呼吸机后,外科也穿好了手术衣,开始做切口。
蒲子铭低头和副麻交代了几句,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边上的戚彤雯,他当然知道她的来意,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对副麻说:“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然后摘下手套,避开清洁区,往戚彤雯走去。
巡回护士和戚彤雯打招呼:“戚医生,找蒲医生啊?”
手术室的人也对此见怪不怪了,这两个人不对付,但只要在手术台上,他们就是最好的伙伴。当然了,是在决定做手术之后。
在做手术之前,没少见戚彤雯和蒲子铭吵架,这也不是戚彤雯第一次来找蒲子铭了。
虽说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并没给戚彤雯配一个完整的外科麻醉团队,但基本上戚彤雯主刀的心脏手术都是蒲子铭做主麻。
戚彤雯笑着点头:“找他有点事。”
可戚彤雯和蒲子铭走出手术室之后,戚彤雯脸上的笑就消失了,蒲子铭把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不知怎的,有些不爽。
她总是这样,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就算是有求于自己,也不肯给个好脸色。
戚彤雯与他面对面,却不知说什么,她与蒲子铭做到这份上,也算各自行业的佼佼者,他们都清楚这场手术的风险,戚彤雯有她必须做的理由,蒲子铭也有明确拒绝的理由。
最后是戚彤雯先开口说:“去小餐厅谈吧。”
8号手术间旁边过道走过去是一个小餐厅,里面有沙发也有桌椅。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坐,他们面对面站着,颇有对峙的意思,谁也不肯低头。
蒲子铭一手摩挲着自己的小指,低头对上戚彤雯的视线,她的眼睛里写满坚定和不动摇,她又像早上那样想要说服自己。
戚彤雯说了很多,她一开口就像开闸了的水,无数个理由朝蒲子铭扑过来,但蒲子铭只有一个理由,一如早上,他说:“这个手术风险太大了,戚彤雯,你有没有想过,病人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蒲子铭不赞同地说:“你太冒险了,你这一年来做的手术,有多少都是在冒险?万一呢?”
“之前你赢了,可是这次呢?这个病人已经被拒诊过很多次,难道其他医院的心外和麻醉不如我们医院吗?他们为什么不做?他们宁可拒绝掉也不愿意做??”
戚彤雯打断他:“然后呢?难道就让这个病人回去等死吗?我们是他最后的希望,不是吗?”
她的眼睛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她说:“我相信自己的技术,也相信你的技术。”
蒲子铭差点就要松动了,他微微移开视线,看向远处,不看她。
戚彤雯放软语气,说:“我并非盲目收治这个病人,他是有手术指征的,你去看过这个病人了,你也知道。”
蒲子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但不多。”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无奈:“戚彤雯,你就不能不要这么冒险吗?你两年前来这里,你需要这些手术,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激进?”
老婆并不知情。
但岳父岳母对他有这样的地的地误解,也一定和老婆脱不了关系。
“呀!”戚彤雯指着他:“你怎么流鼻血了?是医院的地的地暖气吹的地人太干了吗?”
戚彤雯拿来纸巾递给他,顺便吐槽两句:“医院的地的地空调确实开的地太热了,闷的地人要中暑。”
蒲子铭不好说是因为岳母送来那些补肾的地的地菜,只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
不过食疗也并非一点作用都没有,夜间活动的地的地时候,戚彤雯能觉察出丈夫今日异常热情,直到她有些吃不消了,推开他,小声警告他:“可以睡觉了,要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可惜她这时候的地的地语气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情人之间的地的地呢喃。
蒲子铭懂的地分寸,也懂的地可持续循环的地的地道理,他抽身离开,准备去洗澡,老婆的地的地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你先去洗吧。”戚彤雯拿起手机准备回复。
蒲子铭顺口问了一句:“是医院的地的地消息?”
戚彤雯用指纹解锁,耳边的地的地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但是意乱情迷的地的地神情已经消失,她盘腿坐在床上,并没有对蒲子铭隐瞒,“哦,是盛飞航。”
“盛飞航?”蒲子铭记的地他,那个在学生时代想要挖自己墙角但自己最近才知道的地的地男人。
“他给你发消息做什么?”
“之前不是签了宠物托管协议?现在我爸妈来了,家里也不方便再来人,我就把托管停了。”戚彤雯解释说:“可能盛飞航误会我对他们有什么不满意吧,他们这个售后还蛮好的地的地。”
过了一会儿,戚彤雯没听见蒲子铭的地的地声音,奇怪的地的地抬头,人已经不见了,浴室响起了水声。
戚彤雯没多想,继续在微信上回复:[最近我爸妈过来了,暂时不需要托管,没有什么不满意。]
对方说了几句客套话,大意就是他们是老同学,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的地,一定要及时和他反馈,他一定会帮她解决。
戚彤雯觉的地他太过热情,可是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因为学生时代他们没有什么交集,可能创业做生意的地的地人都比较自来熟吧。
对方又邀请她:[校友聚会的地的地日子定下来了,年后初六,戚主任赏脸来吗?]
聚会的地的地时间似乎一直在变,戚彤雯也没有关注这个聚会的地的地进度。
戚彤雯:“不是我需要这些手术,是病人需要这些手术,你说的对,不是别人挑剩下来的心脏病人不会到我们医院来,那我们也要全部拒绝掉吗?是,我承认这些手术很多都吃力不讨好,但如果别的医院做不了的手术,我们做得很好,以后才会有更多的病人来我们医院不是吗?要不然,我们医院的心外科一直没有名气,也只能一直接收这些别的医院不要的病人。”
蒲子铭深深看她:“所以你还是为了争一口气,别的外科医生不敢做,你做,显得你很厉害吗?”
“蒲子铭,你什么意思?”戚彤雯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质问道:“我在说一个事实,这本来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因为我们医院心外科不出名,所以大家看心脏会优先去看名气大的医院,那些被拒绝掉的病人才会找上我们,如果我们不改变这个局面,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再者说,医者仁心,蒲子铭,你当年对着医学院希波克拉底像发的誓言,你全都忘了吗?”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这八个字你还记得吗?”戚彤雯:“这也有风险,那也有风险,手术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这个病人不做手术,他的生命十分有限!”
她质问的眼神看得他心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沉默良久,说:“抱歉。”
蒲子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思恍惚,他低声问她:“可如果失败了呢?如果不做这个手术,他起码还能活几个月,如果他死在手术台上,那他就是死于你的过度自信??”
蒲子铭喊她的名字,如同很多年前,他们谈恋爱争吵之后,蒲子铭求和的标志:“成英,到时候你也会被影响的。你我都知道,病人口中说的‘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只是一句空话,因为他们觉得你一定会成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呢?”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骄傲如她,又该怎么面对?
戚彤雯的态度也缓和下来,她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但是病人想做手术的愿望很强烈,我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不能无视他的诉求,我知道你后来也去看过他了,你应该了解。”
蒲子铭沉默:“我还是认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的态度松动了。
戚彤雯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找其他人,但是??蒲子铭,我只相信你。”虽然他们之间曾经闹的很难堪,但戚彤雯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
戚彤雯说:“我不占用你太多时间了,我先走了。”
她在走出三步之内被蒲子铭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