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个有眼疾的女孩儿,听着听着都哭了。
唐水把纸巾撕好递给她,“乖乖,不哭。”
“太好听了,”女孩儿说,“我也能学习吗?”
院里会钢琴的那位老师说当然可以,“以后你想学,我们就一起弹。”
残障院的孩子因为情况特殊不会被安排到外面的学校读书,他们要首要学习的是“生存”。
唐水怀里坐着那个两岁多的脑瘫儿,他会偶尔侧一下头,好像是在听的样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流了唐水一腿。
唐水举着他手,跟着音乐轻轻摇摆。
有眼疾的女孩儿有残存视力,盯着唐水看了一会儿,说:“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像书里说的黑宝石。”
唐水弯着眼笑了下,问她多大了。
“八岁。”眼疾女孩儿说。
唐水怔了一会儿,即使知道不应该,唐水还是问了一个这个女孩儿一个问题:“你会常常觉得遗憾吗。”
“没有常常,偶尔会,”女孩儿摇摇头,“虽然我看不清,但是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我能听得见音乐,摸得到毛茸茸的洋娃娃,能闻到各种花香,上次还有一个姐姐,喷了很好闻的香水,我也好喜欢那个味道,像阳光的味道。”
刘心丽听到这里,才听懂她也是视障人,刘心丽说:“你真的太棒了,勇敢又乐观。你叫什么名字。”
“向小葵,”女孩说,“向日葵那个向小葵。”
“名字真好听。”刘心丽说。
唐水点点头,把脸暼向一边。
钢琴表演完毕,刘心丽上台演讲,她的演讲时间不是很长,讲述了一些她成长遇到的困难和心路历程,十分真挚,向小葵又听哭了。
“姐姐,台上那个姐姐也好勇敢。”向小葵扭头对着唐水的方向说。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唐水已经不在这里了。
返程的大巴车上,唐水神色不好,一言不发,刘心丽不知道,刘心丽说:“小水,今天那个叫小葵的孩子,跟你小时候好像。”
“是吗。”
“嗯,乐观勇敢积极面对生活,比我厉害多了,”刘心丽笑着道,“我看不到她的长相,但是她说话也有向上翘的小尾音,和你小时候说话很像。”
刘心丽说,她要多关注一下这个向小葵,给她买盲文书,给她买新衣服。
过了有一会儿,唐水小声问:“丽姐,你考虑要小孩儿吗。”
刘心丽摇头:“我照顾不好,没考虑过。而且……”
刘心丽后半句没说,唐水也没问。
大巴车驶进市区,刘心丽一直没听到唐水的声音,摸了摸唐水的手,问:“小水,你晕车吗,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唐水的手背湿漉漉的。
*
李星以为唐水去接唐穗亦放学了,在家等他和哥回家。
唐水没去接唐穗亦放学,唐穗亦被杨吉行接去了工作室,李星也在公司加了一会儿班,在楼道口遇到了哥和唐包子,回到加悦澜湾天已经黑了。
打开门,2201 的灯全黑着,唐盏抓了一下心口,想让李星和唐穗亦开灯,也没说出口。
李星把灯都打开,到大卧室看了下,舒了一个口气,“哥,唐水睡着了……”
这口气没舒完,李星低下身子一探,唐水的额发出了很多汗,嘴唇苍白,面色带着不正常的红。
唐穗亦明天要上学,唐盏腿脚不方便,李星自己带唐水去了医院。
唐水从残障院回来发了半夜的高烧,人一直醒着,但是不说话,李星在医院一夜没合眼。
李星知道唐盏挂念,一直跟唐盏发消息,说打针了,说体温没再升了,说退烧了,说观察两个小时天亮就回去。
“跨省医援不让她去了。”李星皱着眉说。
唐水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最容易把事进心里。李星猜她是在残障院看到那些小孩儿,难过、上火引起的高烧。
“我要去。”唐水执拗地说。
唐盏抿着嘴,没发表意见。
三个人都没有去上班,在家修养补觉。
李星给唐水擦了擦脸,打算睡之前,刘心丽的电话打过来。
“小水……”
“丽姐,我没事儿,可能感冒了,”唐水缓了缓精神,“星哥要哄我睡觉了,嘿嘿,睡醒再找你聊天,拜拜。”
*
唐水已经挂了,刘心丽在按摩店的收银台后面举着手机久久没动。
“怎么了。”海盗老板把刘心丽的手机放到她口袋里,“小水怎么了。”
那是唐水的秘密,唐水不想告诉李星,刘心丽也没告诉海盗老板。
*
大巴车经过减速带震了一下,刘心丽的“而且”后面,唐水知道是什么。
唐水和刘心丽都带有眼疾的基因,生下的小孩儿患眼疾只是时间问题。
她们会鼓励帮助像向小葵一样的孩子,但她们都知道,这黑暗不清条路,有多艰难。
妈妈们都不忍心自己的孩子也经历这样的人生。
“但是……”唐水哽咽着,“如果他也想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呢,如果他像小葵一样勇敢呢……”
“是我太自私了,是我胆小懦弱,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小孩儿,”唐水泣不成声,“如果我没有选择不要他,他也和小葵一样大了,是我剥夺了他活下来的权利……”
第76章
唐水不愿把悲伤和难过传递给身边人,她和李星贴得很近,无声地汲取一点力量。
唐水从一场梦里醒过来,李星将她搂得紧,房间内的窗帘拉着,一些光亮从客厅里渡进来。
唐水亲了亲李星的下巴,李星便醒了,手掌覆上唐水的额头,声音还有点哑:“好受点了吗。”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打我了,我怎么浑身都疼。”唐水舒展一下腰背,仰脸笑了下。
唐水好像只是病了一晚,白天就又阳光明媚了。
“起床吧,准备去接唐包子放学。”唐水说,“然后再去机场接西里。”
唐水的狗办了服务犬证明,可以和西里一起坐客舱到国内,唐穗亦听到唐水要把狗接回国,更加确认了唐水不会走了,在车上开心得手舞足蹈。
“塔塔特别地乖,”唐穗亦跟李星介绍唐水的小狗,“会很安静地卧在脚边,还能帮我们拿东西呢。”
接机口流量非常大,人群量跟早高峰的地铁站有得比。
唐穗亦小小一个被挤在人群里,有个人撞了他书包一下,唐穗亦歪了下身子,李星把他提溜起来,让唐穗亦坐自己脖子上,“你找找他们在哪儿。”
唐穗亦坐得高看得远,况且西里还牵着一条狗,更好找,唐穗亦发现目标,大喊:“西里叔叔,这里,塔塔!塔塔!”
戴维西里是一个白人小帅哥,头发金色带打着卷,他近视又散光,但是不带眼镜,他还没确认是唐水和唐穗亦,塔塔已经带着西里走近他们。
西里冲唐水憨憨地笑了下,唐水自然而然地接过狗绳朝西里笑了下,算是老友打过招呼。
唐穗亦从李星肩膀上下来,翘着脚丫子跟西里拥抱,然后弓下腰撅着屁股和塔塔蹭一蹭。
李星伸出右手跟西里握手,“你好,我是李星,欢迎你。”
塔塔是一只纯白色的拉布拉多,见到主人唐水也很高兴,但它很乖顺,没使劲扒拉唐水,只用脑袋蹭了蹭唐水的手心和裤腿,尾巴慢慢地摇了摇。
和唐星星的性格有很大的差异。
西里很拘谨,和李星握手的时候微微弯着腰一个劲儿地冲李星鞠躬点头。
李星礼貌地笑了下,重新用英文跟西里打招呼。
唐水歪头看了下西里,扶着李星的小臂,对李星说:“别说了,他没戴助听器,听不见。”
唐水朝西里招招手,打了个简单的手语,示意西里先上车回家。
后排中间是拉布拉多塔塔,塔塔两边是唐穗亦和西里,唐水系好安全带,说:“出发,回家。”
唐水一直没说过西里是聋哑人,唐穗亦也不会手语,他想和西里说话,就拍拍他的手背,问西里“累不累?”
西里不知道看懂没,反正笑了下,唐穗亦继续低头摸拉布拉多的脑袋,虽然后排语言不通,但他们在一起就莫名的和谐。
“西里他不喜欢带助听器,他大多数时间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陶醉地捏泥巴,画画,刻线,然后他能在窑前什么都不干,坐好几个小时,”唐水对着驾驶位,“他也不怎么跟我交流,非必要,不说话,我们有时候面对面还需要打字,神奇吧。”
李星点点头:“很独特,很有艺术家的特色。”
唐水立刻问:“那你觉得我没特色?”
“我只是好奇,他怎么能在你的熏陶下,还能那么安静,”李星问,“你跟他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不会缠着他陪你说话吗。”
“不会,”唐水说,“我也是一个安静文静的人。”
李星扭头,疑惑地唐水一眼,这两个词安在唐水身上太有违和感了。
当初李星是个不说话的小结巴的时候,被唐水烦得都开口说话了。
“冲前头!”唐水撇撇嘴,“开你的车。”
唐盏在家瘸着脚给远道而来的朋友准备晚餐,李星回家以后接过厨房的活。
西里面对唐水的时候还算放松随意,他今年还没毕业,刚二十一岁,比唐盏小得多,把唐盏当长辈,戴上助听器和唐盏打过招呼,说辛苦了,谢谢唐盏的招待。
塔塔坐了很久的飞机也不好受,确定这是唐水的居所以后,趴在餐桌底下安静地待着。
晚饭时候,唐穗亦光着脚踩拉布拉多的后背,塔塔后背的毛踩着很舒服,唐穗亦惬意地直晃身子,李星在一旁照顾他吃饭。另外三个人会偶尔聊几句。
西里的酒店唐水早就帮他订好了,明天下午文化广场有一个画展,唐水要和西里一起去。
吃过晚饭,唐水也不跟西里说留他在家再待一会儿,不跟西里寒暄客套了,让李星把西里送到酒店。西里要休息,要倒时差。
说是去送西里,唐水晚饭后给自己收拾了一大包衣服和日用品。
“你收拾东西干嘛?”唐盏明知故问。
“啊,今晚去住大房子。”唐水不知道害臊是什么东西。
“走了,哥,”李星接过唐水手里的袋子,“明天我去公司前过来接唐包子上学。”
“不用了,你又不顺路,”唐盏说,“我让杨吉行早出发一会儿过来就行。”
唐穗亦正在写作业,登登跑出来:“我也要去住大房子。明天要小叔叔送我上学。”
唐水看了李星一眼,抿了下嘴唇,对唐穗亦说:“你在家陪塔塔,它刚来,我们不能一下都不在家呢。”
“那就带着塔塔一起去呗,”小灯泡说,“小叔叔的房子那么大,塔塔有的是地方待。”
“啊……,对……”唐水点点头。
唐盏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球赛一边笑,唐水问:“哥哥,家里就你自己了,你也一起去吧。”
唐盏没那么心大,摇头:“哥不去,脚不舒服,一步也不想走。”
唐水让唐穗亦去牵狗,一起走,拉布拉多已经睡着,打起了呼噜,唐穗亦这才作罢。
把西里放下,从酒店离开驶进别墅园,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唐水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手,等着李星来牵她。
唐水明天去画展;她决定留在国内,以后只能间隔时间飞去美国,后天跟要西里讨论后续工作流程;大后天就要去跨省医援了,她知道今晚李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唐水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轻微短暂的失重感过后,李星把唐水颠了颠,带着人进了门。
第77章
夜里有了寒意,李星提前把浴室的暖风打开,回到卧室,唐水正在和衣柜里大大小小的盒子面面相觑。
都是李星上次买的,码列得像档案柜里的档盒一样整齐。
小海豚被放在一个唐水做的陶艺盘里。
俏皮又色情。
“不开盲盒了,”李星顶着一张正经脸说不正经的话,“要自己选了吗。”
唐水抓起一个枕头扔李星脸上,“我是想把我衣服放进衣柜里。”
李星打开唐水的袋子拿出她的睡衣和内衣放进柜子的其中一个格子里,说:“这个柜子主要放那些盒子,其他的衣服给你放衣帽间,你先去冲个澡。”
唐水看着面前五米多长的柜子和一本正经的李星,第一次对李星感到无语。
“你嫌弃我?”唐水不乐意地把枕头捡起来。
她就是没事找事儿,昨晚他俩都没洗澡没睡觉,唐水又发烧出了很多汗,李星为了让她舒服点才让她去洗澡。
“不嫌弃,那现在就开始吧。”李星把唐水装衣服的袋子又放下,“反正白天补过觉了,今晚不用睡了。”
“不,不,不不,”唐水赶紧挥挥手,“我现在就去洗白白。”
花洒一开,冲去了疲惫和仅存的一点病气,唐水挤了一大泵沐浴露。
“星哥,”唐水隔着门喊,“洗发水在哪里啊。”
“最左边的柜子。”李星从衣帽间出来,“水温调高一点,别感冒。”
“我找不到。”唐水的声音混在淋浴的声里。
李星拧开门把手进去,看了一眼就顿住了。
唐水顶着一脑袋泡沫,胸前和比基尼处也被一层雪白的泡沫浅浅覆盖。
“我只找到了沐浴露。”唐水说。
分明就在同一个柜子的同一层。
浴室内外温差较大,浴室内的暖风和蒸气顺着门往外钻,李星反手将门关上。
灯光也被水蒸气覆上一层氤氲旖旎,唐水站在里面,一小半身子被花洒流下来的水瀑半遮,另一半的肌肤上挂着透白的水珠,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着李星。
无辜个地瓜丸。
唐水身上的泡沫欲盖弥彰,拙劣的小把戏也轻松俘获李星的心动。
和躁动。
浴室内温度逐渐高,潮湿又黏腻。
李星一手兜着唐水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握在盈白的腰肢上,用自己的身体推着唐水往后退,唐水被按靠在墙壁边,“哈……”唐水被墙壁凉得吸口气,李星只管她的后脑勺,根本不管后背和屁股。
唐水拱着肚子缩着腰依偎进李星怀里,抬着头和李星接吻。
“星哥……”唐水被吻得喘不过气,李星低头索取,唐水被吻得呼吸困难,躲不开干脆两只胳膊搂着李星的脖子,踮脚想呼吸一下上方的空气。
只是这样也没李星高,反倒像把自己送到李星嘴里。
李星的一边肩膀已经被流水冲湿,手心接了些水抹唐水眉骨上,“闭眼,泡沫要进眼睛了。”
“我正洗澡呢,”唐水还在装蒜,“你怎么这么把持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