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开口道:“不要管我,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了,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这话一出惹得看守她的小妖十分不满,当时就呵斥她闭嘴。
她纤弱的身子被吓得一抖,这看的池月秋心里有些情绪开始上下翻腾。
他敛了敛眼皮,再次抬眼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你是故意的。”
他用着平淡肯定的陈述句。
“故意扰乱宁安城,故意引我过来。”
“是又如何。”齐争没否认,他招了招手,准备多时的小妖打开仓门放出一堆人来。
这些人看上去没有神志,像是被操控了心智一样,拿着手里的武器本能的走向池月秋。
“这些就是这么多天以来丢失的百姓,你不是在调查吗?人都在这里了,你要怎么做?”
齐争说完扯了扯唇一声令下道:“杀了他。”
话音落下村民们一窝蜂的冲向了池月秋。
看见他依旧神色淡漠的神情齐争冷呵了一声。
他倒要看看,向来号称守护人类的修仙能者,如今要怎么对付这些想要杀了他的人类。
他朝着蠢蠢欲动的妖怪们比了个手势,妖怪们顿时也都拿起各自的法器融入村民中朝着池月秋冲去。
修仙者,确实不能杀凡人,尤其是无辜之人。
平白无故杀凡人,会让道心生孽,久而久之不是飞升之前要斩断此孽,便要在飞升之后去凡间轮回受苦还清此孽。
池月秋没动手中的长剑,即便它焦急的剑身发出嗡名声他都无动于衷。
他躲避每一个带着杀意朝他攻击的百姓,然后在转身之际用干净利落的手刀批晕他们。
这期间不妨有趁机偷袭的小妖过来想要刺伤他。
一开始没得逞,随着时间久而久之的过去,池月秋的身上也平添了不少伤口。
毕竟一开始就被兜圈子耗费了很多体力,如今又这么一折腾,反应自然不如最开始灵活。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池月秋,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动一下眉头。
见到他神色依然平淡,齐争气的咬牙,他一脚将看守许棠的小妖踢开,他拽着许棠的肩膀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若动一下!我就把她推下去!”
这话说完他就将许棠朝着洞口推了推,她脚下微滑,整个身子抖了抖,差点没摔进去。
见此情形,池月秋沉眉,顿时立在原地不再动作。
几个偷袭的小妖抓好机会顿时飞身而去将利器插入他的身体。
鲜红的血液从他洁白的衣襟上流出,他却一声不吭,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不,不要这样做,为我这样做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女子细微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入池月秋耳里,他抬眼看去——
落入他眼中的是她滑落的泪。
第21章 菟丝花的反派(五)
许棠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她连忙接着说道:“我是个没用的人, 我不该非要跟你出来的,对不起都是我耽误了你,害你受伤。”
她的味觉一向敏感, 她此时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他血液味道。
她边说边哭, 泪水打湿了她的面颊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往下滑落。
她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晶莹易碎,又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感。
池月秋眼皮一跳, 似乎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 脸色一变连忙开口道:“不!”
许棠毅然决然的咬了齐争捏着她肩膀的手指,在对方因为疼痛条件反射缩回的时候朝着面前的洞口纵身一跳。
池月秋想都没想抬剑便将面前烂路之人斩杀, 而后朝着许棠的方向飞身而去。
风声潇潇,衣袂纷飞。
许棠已经听见了耳边蛇类的嘶嘶声, 除了这个声音还有脑内小系统疯狂的尖叫。
吵的她有点出戏, 还有点脑瓜子疼。
小系统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宿主来了个这么决绝的信仰之跳,但还是很恪尽职守的给她开了痛觉屏蔽。
就在它觉得这个任务一定要重头再来的时候,许棠原本下坠的身子突然被一只大手揽住了腰身。
在它惊愕之间, 池月秋踩着壁沿三两下就跳了出去。
洞外齐争不仅没有害怕恐慌,反而神经质的哈哈大笑。
他看着从洞里一跃而出的池月秋道:“你杀了凡人。”
池月秋面色没有变化,抬手起出剑式唤出万千光华将他穿了个通透。
齐争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活, 他踉踉跄跄的退后一步,嘴里吐出大口鲜血, 边咳嗽边笑道:“你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他诡异的看了被他揽在怀里脸色发白的许棠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话说完他便断了气。
池月秋将剩下的妖怪都解决了, 又将那些百姓的情况都报给了宗门, 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后续。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转身带着许棠离开。
许棠趴在他的怀里,弱弱的出声道:“你受伤了。”
池月秋没有回答, 脚步依旧飞快。
“包扎一下比较好吧。”她抬头朝着他看去, 那双美丽又空洞的眸子虽然失神,但他仿佛从中看出了她的担忧。
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然后抬手撕掉了袖口,将那块纯白的布条系在她眼帘上。
而后一言不发的开始赶路。
如此赶了一会路,他才开口道:“别哭了。”
他抬眼看向她,原本纯白的布料已经被泪水沁润透明湿粘的贴在眼周。
“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听着她略带哭音的声音,池月秋沉默一会,最终妥协的放了她下来,准备给自己上药。
“我来吧。”许棠开口道。
见池月秋没有说话,她又毛遂自荐的匆忙解释道:“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能摸得到,我怕你上药的是不好上。”
她话音落下便感觉手里被塞进来了一个瓶子,她下意识握紧瓶子,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
瞧见她唇角的笑意,池月秋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他将上衣褪去,露出有大大小小伤口的上半身。
不知为何,分明知道她看不见,但是当她头部微微转向他身体的时候,他还是心绪起伏波澜了一下。
将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驱逐掉,他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的时候许棠已经手指抹了药膏朝着他的伤处抹了起来。
她的动作轻柔又小心,似乎很害怕他会疼,每次擦的时候还会轻轻的朝着伤口吹起。
就像是照顾孩子一样。
但她不知道,她越是这么小心翼翼,他越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指尖柔软的触感。
这让他肌肉不自觉紧绷,连情绪都绷紧了些许。
只是……
他看向她,视线微暗,看着她重新又被泪水浸透的布条抬手将布条解开扔掉。
她被他的动作吓得颤了颤睫毛,上面残存的泪珠欲掉不掉的坠在睫毛上。
有种易碎的柔弱感。
“为什么要开门。”他淡声问道。
许棠听他这么问,纤长的睫毛又是一抖,那颗欲掉不掉的泪水也顺势掉了下去。
“我……他说你可能会有危险,我担心……”
“为什么担心我。”他又问道,这次的声音带了些许别的情绪。
“你是觉得我比你更容易受伤吗。”
听到他这话许棠又愧疚又后悔,珍珠大的泪水又开始颗颗的从眼眶里掉落。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
她话说的真挚又柔软,跟她做的事情截然相反。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说,对自己的实力还没有认知。
只会拖累别人。
他分明最厌恶这样的人。
但是……
他抬眼看向许棠,她虽然歉疚的说着话,可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想学池月秋撕下自己的袖子给他包扎伤口但却怎么也撕不下来。
最后还是池月秋自己撕的,然后把布条交给了许棠。
许棠接过布条,伸手摸索着他身上的伤口,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手探过去,一圈一圈的给他绕着。
双目失明的她认认真真的给他包扎伤口,浑然不觉她已经快要钻进池月秋怀里了。
池月秋垂眼瞧着近在咫尺的毛绒脑袋,喉间生出微微痒意。
他别过视线,不在看她,等她包扎完了以后将衣服穿上抬手便要抱她起来赶路。
可这时许棠却道:“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也很感谢你的照顾。”
池月秋动作一顿,转头瞧她,还没说话便见她接着道:“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想了想,我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她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很难不让人想到她是因为刚才池月秋的问话让她有些生气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池月秋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道:“先出了林子再说。”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出去的。”她边说边转身想要就此散伙。
只是她刚走几步就被地面纵横交叉的树根绊的跌倒。
最后还是池月秋抬手将她拉入怀中这才避免脸着地的命运。
“先出去再说。”池月秋又说了一遍,这次许棠没有反驳,但她的神色却很惊慌,脸色也白的不像是如常,额头上的汗更是一层层的冒出。
池月秋感觉出了些许异样,他抬手按住她的腕间,许棠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连忙拦着手腕不让他他碰,反应很是激烈的道:“你干什么!”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池月秋还是察觉到了。
他想起齐争死前的话,对许棠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许棠没说话,但她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的惊恐。
“放我走好不好。”她略带哀求的说着,声音明显带了哭意。
她呼吸开始急促,本来惨白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但是红的有些过了头。
池月秋沉默了一瞬,而后放了她下来。
双脚刚接触地面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腿软站不住身子,但尽管如此,她依旧对自己的异常保持缄默。
但就算不说,池月秋也从她气息的变化明白了她的异常。
那是……
妖的味道。
“他把他的血给你喝了。”
池月秋这话一出,许棠的身子便抖了抖,“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神色很痛苦,汗水从她额头脖间逐渐大颗大颗滑落,她身上的气味在这短短一吸之间变得更为明显。
按理说……
这个时候他最好是杀了她。
池月秋手指动了动,但却没有丝毫意思要去动腰间的剑。
即便剑在闻到了妖物的味道已经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连剑身都变得嗡鸣起来,他也没有准备动剑的打算。
如果齐争这会还活着,他会发现,他最想看的一幕已经发生了。
池月秋万年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
第22章 菟丝花的反派(六)
清轮宗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池月秋的消息了。
最后一次接收到池月秋的消息还是在宁安城郊外的院落里。
他们派人去的时候也确实从禁制上感受到了池月秋的气息, 但就是从此以后便没有了池月秋的任何消息。
哪怕是宗主传讯也未曾有过回应。
说来这是个极为奇怪的事情。
按理说那任务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他将任务完成的好好的不回宗门突然搞起了消失这种可能性只有两点。
要么就是他因为什么事拖住了。
要么就是他不想回来。
第一个操作难度有些困难,整个修仙界能困住他的人并不多, 而且那几个人闭关的闭关, 云游的云游,各个距离他十万八千里, 再说没仇又没恨, 怎么可能有这种闲人出来拖他。
就算不怕得罪他池月秋,也应该掂量掂量一下清轮宗的份量。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二点, 他自己不想回来。
但是好端端的他什么不想回来。
宗门的长老们一开始想不通,等后来得到了一个讯息的时候, 他们这才想通。
一处被结界笼罩的结结实实的房子内, 一个女子倚坐在床边,她身形消瘦皮肤白的不似真人,一头白色长发如云雾般从她身上散开, 最后在锦被上铺落成片。
即便如此瘦弱,她依旧是美丽的,只是这份美丽多了一份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