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许棠, 一个蜕化成功的妖怪。
她摸着那已经长长的尖锐指甲,表面没什么表情, 内心却在查看男主的厌恶值。
经过这几天的折磨, 男主对她的厌恶值已经成功到了三十。
但也卡在了三十。
无论她怎么作怎么闹, 怎么吵他,这厌恶值都雷打不动的停在原地。
正当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 许棠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她熟练的翻身侧躺回被中,背对着他。
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 池月秋对她的行为也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还是走到她身边道:“进食了。”
听到这话她将头缩进被子里,但是那那股奇异的香味却勾的她心瞬间骚动。
平时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但是一闻到血的味道这种食欲大开蠢蠢欲动的感觉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和人明显的差别。
越是如此,越是抗拒。
越是抗拒,越是沉迷。
看着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狼吞虎咽捧着他腕子吮吸血液的许棠,池月秋的神色淡漠又沉静。
他似乎变了,又似乎哪里都没变。
腰间的剑和宗门的传讯简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他像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一样。
住在一个普通的院落与她生活。
看她意犹未尽的舔着那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腕,他抬手朝着伤口又划了一下。
再度涌出的鲜血刺激着她的神经,即便她眼眸失明,但也能从她急速吞咽的动作看出她的急切。
修仙人的血液中含有灵气,对许多妖族来说都是大补。
普通修仙人的血便已足够引的他们痴迷,更别提是池月秋这种天生剑骨的修士。
那恐怕是所有妖类都梦寐以求的补品,只可惜虽然是上乘的大补品,但他的实力也令众妖望而止步。
像许棠这样一日三餐都能进食大补品的这种妄想更是谁都不敢做梦。
得到满足了以后许棠神志清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坐直身子,沾染血迹的唇略带颤抖,空洞的眸子积起一层薄泪,整个人的神情无助又茫然。
“为什么……”
她轻动着唇角说道,声音带着颤抖,整个人无助到了极点。
池月秋没回答,只是抬手将手腕上的伤口又重新包起,然后就转头准备出去。
只是这次许棠却拦下了他。
她跌跌撞撞的拦在门前,近乎绝望的问他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痛苦,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你知道吗!”
“你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杀了我,回你的宗门继续当你的剑尊!”
池月秋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让她在他面前再死一次。
上辈子那种浑浑噩噩的痛他已经吃够了,这次他不想放手。
他伸手摸着她的面颊,入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安心,但又怕被她察觉太多,池月秋只好抬手装作给她顺头发,勾起她的碎发别在耳后。
“你好好休息。”说着他跨过她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这么多天的时间里,他尝试过了无数的办法,只是所有办法都失败了。
多可笑,从凡人变成妖怪,只需要一碗血,而从妖怪想要变成人,却没有丝毫办法。
他不介意她是妖,甚至她是人是鬼他都不介意。
但她介意,他不想看她痛苦,所以一直在寻找办法。
池月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觉醒的意志,但从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起,谁就都别想伤害她。
这也是他不惜用任何代价从上个世界追随过来的原因。
一中午的时间过去以后又是没有任何进展,他如常的进了房间内想要给她提供晚饭,却见她拿着剪刀抵在下巴上嘶声力竭道:“滚啊!”
池月秋停住了步子,他静静地看着她,本来没什么波动的视线落在她因为情绪激动失守戳破脖颈皮肤流血的伤口上骤然缩紧。
他上前了一步,但听到脚步声的许棠更用力的将剪刀抵的紧紧的,池月秋只好停在原地。
他心跳缓缓加速,但说话的口吻却越发平和:“我已经找到解药了,只是制作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相信我,你能恢复正常的。”
听见他这话许棠的神色略微松懈,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说真的吗?”
“真的。”他一边回应一边快速上前夺过她手里的剪刀将其远远丢在门口。
他手指抚过她脖颈的伤口,见其只是破了一小块皮这才松唇道:“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说着他就伸手点在了她的后颈,许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揽着她软软的身子,池月秋抑制着心中肆动的魔障。
他垂眼朝她看去,沉睡中的她面容比清醒时柔和了许多。
他垂下头轻轻亲了亲她如蝶沉睡般的睫毛,吻去她咸涩的泪,而后轻声道:
“别怕,有我在。”
门外这时传来响动,他抬眼看去便见宗门中的大小长老都来到了此处,这景象他并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他们迟早都会找上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本来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搬家,看来现在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看了眼怀中的许棠,没有多做解释的抱着她走出了房中。
长老们见到他以后神色很是复杂,在见到他怀里的许棠后神色更是复杂,但还是道:“这一切还是先回宗门在做解释吧。”
池月秋没有说话,一旁的长老看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悲痛的叹口气。
早知如此,在那凡人来的时候不让她留在清轮宗好了。
虽然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薛长老见到池月秋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恨其不成才般说了句:“怎会误入如此歧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连修为都倒跌了两个小境界,你这样子,你怎么对得起你师父!”
池月秋没说话,垂眼静默的听着薛长老的愤愤之语,最后还是其他长老拉过薛长老止住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一切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哈。”
“跟个小辈较什么劲,回去啦。”
如此这般,他们重新返回了门宗,因为此事后果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力,所以非亲近子弟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消失多日的剑尊终于回来了。
“还不跪下!”
看着站在殿内依旧抱着那个女人不松手的池月秋,薛长老气的训了他一句。
他看他真是疯了,来到宗主的殿前还这一副失心疯的模样,再这样下去别说他是剑尊,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他。
宗主毕竟是宗主,一抬眼便瞧出了池月秋的不对劲。
“你生出魔障了?”
此话一出,殿内的几位长老纷纷神色大变,他们转眼看着池月秋想为其说说好话,但没成想池月秋张嘴就道:
“是。”
有了这个字开头,后面的话说出口就很容易了,他接着道:“如今我已生出魔障,已然不配坐在剑尊这个位置,宗主可以清我出门,我绝无怨言。”
他这一番话吓坏了几位长老,长老一边念着他糊涂,一边嘴上开始给其说情道:“宗主,魔障这种东西历历来在我门也不稀奇,只要去了魔障,斩断孽根,不就好了。”
宗主还没说话,池月秋就接过话道:“我不愿。”
“你不愿什么你不愿,我看你是被那个妖怪迷糊涂了!”忍了许久的薛长老忍无可忍,抬手便祭出长剑朝着池月秋怀里的许棠冲去。
“今日我便断了你这孽根,让你清醒清醒!”
第23章 菟丝花的反派(七)
许棠浑浑噩噩之间, 只觉得周身一片混沌,像是地震了一样让她从头到脚都不得安宁。
她浑身上下像是被捆了锁链一般,有着一种被禁制的窒息感。
她像是溺水沉沦的人一般伸出手想抓住什么, 结果真让她抓到冰凉触感的东西, 像是柔软光滑的布料。
这个发现立刻让她睁开眼睛,而她刚一睁眼就瞧见了朝她飞来的利剑。
她眨了眨眼, 有些回不过神, 就在这错愣的片刻那飞来的剑便从她眼前一个侧身擦了过去。
她抬眼看去,这才发现是因为她在池月秋的怀里。
许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薛长老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这个女人会毁了你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池月秋都不为所动, 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见此情形, 观看许久的宗主终于发话了。
“月秋,此事如果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你想让多年的追求和大义都葬送在一个妖身上吗。”
“现在拿起你的剑,杀了这只妖物, 你快要飞升了,没必要为了区区这种孽障折损至此。”
宗主将利害关系都摊在他面前,想让他认清自己的现状。
只可惜, 他不为所动。
“我觉得宗主说得对。”就在气氛逐渐冷凝化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女声插了进来。
他们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便瞧见池月秋怀里的许棠伸出手推开池月秋自己站了起来。
初见时的黑发已经被白发所取代, 除了仍旧不能视物以外, 从她身上已经找不到一点之前的相似之处了。
“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人的样子。”许棠对着池月秋, 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活着, 还不如死了。”
她一心求死的心意明显,只是池月秋却不说话。
薛长老看他这么迟钝心里着急, 跟旁边几个长老对视一眼,长老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犹豫了片刻。
不过最终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拖不得,犹豫了片刻以后便坚定信念跟薛长老一同猛然起身拔剑朝着池月秋冲去。
所有的长老全部出动,且招招凌厉凶狠,一味躲避不是办法,池月秋只好祭出长剑与他们打成一片。
但因为他放血养人的缘故亏了精血,导致没过几招便略显疲态。
长老们见机将他包围起来,其中一人对着薛长老道:“将他关进后山禁闭室。”
此话一出,他们招式更加紧凑,势必要逼得池月秋束手就擒。
被逼得节节后退的池月秋没有办法,只能放开手脚与他们缠斗起来。
见他用出真正实力了,长老们更加不敢放松警惕。
许棠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一边看他们剑招的规律一边朝着池月秋方向慢慢靠近。
她的步伐很小心,围战的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她靠近。
池月秋的剑招速度逐渐变得缓慢,看准机会的几位长老当即抓到机会准备一剑暂封了他的经脉。
许棠看准时间大喊不要的扑了上去。
在她扑上去的时候小系统准时的给她开了痛觉屏蔽,她怕自己出上个世界一样的纰漏特意找准心脏的位置扑了上去。
就怕一剑扎不死。
看着她被扎了个透心凉的场面,出招的薛长老愣了,其他长老也愣了,许棠抬眼看向池月秋。
他此时正垂眼瞧着她,他面无表情,瞳孔却昏昏暗暗看不见半点亮色。
“你不该为了我……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想……”许棠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闭嘴,我不想听。”他冷冷的道。
许棠:……
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我为你死了耶,临时说句话还不行!
被池月秋这么一耽搁刚入戏的许棠立刻就出了戏,不过她也没有精力说下句话了。
因为她昏昏沉沉的意识即将消散了。
临消散前夕,她看着池月秋那张晚娘脸,在如愿以偿的听到厌恶值达到标准以后闭了眼。
*
许棠认为这次任务肯定是完成了,因为第一个世界的原因她一直担心自己不能在标准下线节点下线,直到她顺利咽了气这才将忧虑放回了肚子里。
眼前透着些许光亮,她睁开眼本以为会看到熟悉的任务台,然而入目的却是一个陌生又透着熟悉的院落。
陌生是因为她没有见过。
而熟悉,却也是因为她好像在哪见过。
“小系统,你是不是传送出错了,我怎么看这里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