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惊雨:“………………”
“你们慢慢聊。”他很有眼力见地走到一边。
专访有的是时间,林柒没有抓住她问个不停,简单地交谈后便进了研究所。
徐惊雨坐进车里,盛朝按捺不住,侧身抱住了她:“你是不是要成名人了?”
“哪里的事?”徐惊雨哑然失笑。
鲸鱼志愿团队可是足足有几百个人,采访版面能占个小小一角就很不错了。
何况,科研人员不比娱乐明星,没有刺激的记忆点,大众关注不了几天便会抛之于脑后。
盛朝不管那些,兀自眉开眼笑。
徐惊雨:“至于这么高兴?”
“我是觉得,”盛朝将头搁在她肩上,喉中逸出喟叹,“我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
徐惊雨沉默了下来。
“怎么样?”盛朝得意地冲她眨了眨眼,贴上她的脸,“有没有感觉好爱好爱我?”
徐惊雨俯身亲他:“嗯,最爱你了。”
盛朝容光焕发地回到家中,他为晚上做准备,开始洗头洗澡脱毛将指甲修剪得更加圆润。
封泽看不得他花孔雀的模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今天晚上轮不到你陪她。”
“………?”盛朝抬头,“不会吧不会吧,你都残废了,怎么还要霸占着她不放?”
封泽捏紧轮椅扶手,气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咆哮道:“我是脚受伤了不是残废!”
“你受伤了好好休息着呗,”盛朝张嘴叭叭叭,“伺候她的活由我代劳就可以了……”
封泽忍着痛站起身,捣了他下巴一拳。
“你就是见不得她疼我宠我!”
盛朝脾气上来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战况胶着时,徐惊雨打来了视频通讯。
盛朝想也不想按下接听键,他要让徐惊雨看看,封泽是怎样表面装大度背后欺凌他的。
光幕上出现的却是封如凝的脸。
“你们两个,一天也不能消停?”
第058章 真相
“大门没关, 你直接进来就可以。”
徐惊雨站在大门前,心头涌上了紧张和畏缩的情绪,抬了几次脚都没能鼓起勇气迈进去。
面对别人,她从不曾紧张或者害怕过。
唯有封如凝是特别的。
在认领徐锐的尸体时, 徐惊雨听到“封部长”的名号, 她回去以后查阅了许多对方的资料。
包括二十几年前, 抢劫案的相关视频,也是她费了好一番工夫从犄角旮旯里翻找出来的。
视频中年轻的封如凝身穿警卫军的制服,手持双枪, 拿下劫匪后护着人质走出银行大门。
她身形高大挺拔,站在乌泱乌泱的人堆里, 鹤立鸡群, 从容不迫的姿态更是叫人记忆犹新。
如果说年少时期, 徐惊雨有渴望成为的模样, 那封如凝正好符合她的一切幻想。
可是, 她却迟迟不敢见她。
直到封泽求婚,徐惊雨才下定见面的决心。
不过短短四个月, 她再一次来到对方家里。
徐惊雨定了定心, 迈出了步伐。
庄园内部非常大,她按照指引,穿过了居住的房子, 后院有个单独的训练室。
封如凝刚一口气打光了三十发子弹, 回头对上她的脸, 以一种熟稔的态度唤她:“你想不想试试?”
徐惊雨接过了手·枪, 前段时日她与盛朝在悄悄约会, 他带她去过几回射击馆,教了她如何用枪。
她装好了弹匣, 拉栓上膛,一发子弹打出去,没中,她不慌不忙继续扣动扳机,手感渐渐火热。
最后一发打出了她最好的成绩,六环。
毕竟不在擅长的领域,表现很不错了。
封如凝试探提问:“要不要试试动靶?”
徐惊雨点了下头。
封如凝切换训练模式,靶子在轨道内开始变速移动,相比静靶要让人眼花缭乱。
但机器的速度变化规矩总是有迹可循。
徐惊雨眯起眼睛,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计算公式,静待二十秒后她打出新的一发子弹。
正中八环,比起静靶的成绩还要更好。
“阿泽说得没错,你很优秀,”封如凝发自内心赞美,“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徐惊雨咬住下唇,拿出了装有玉石吊坠的小方盒:“我是想把这个东西还给您。”
“为什么?”封如凝没有接,只是抬眼静静地望着她,“是阿泽惹了你不高兴吗?”
徐惊雨摇头:“没有。”
封如凝眨眨眼:“那是朝朝惹了你不高兴吗?”
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令她语塞:“…………”
封如凝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想见你。”
想见她,为什么?
封如凝却没解释缘由,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回走:“你下班跑过来肯定饿了吧,我叫一号做了饭。”
徐惊雨又变成了被拢到鸟羽下的幼鸟。
封如凝大咧咧地将她按在餐桌边,口吻亲和:“上次你来没待多久就走了,咱们都没能好好叙话。”
徐惊雨含着鼻音,“嗯”了一声。
封如凝觉察出了她的紧张,有心缓解气氛,于是起身去屋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她翻开其中一页,像要进行某种有趣的游戏:“来,你猜猜哪个是阿泽哪个是朝朝?”
徐惊雨打眼一扫,稍感吃惊。
和想象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兄弟不同,照片中两个小孩看上去可谓天差地别。
从标注的日期看,是八岁时拍的照片。
然而左边的小孩发育良好,像是十一二岁的初中生,右边的却活脱脱是个小萝卜头。
合在一起对比,相差有五六岁还不止。
她略一思考,给出答案:“左边是阿泽。”
封如凝好奇:“怎么看出来的?”
这张照片是从侧面拍的,看不出五官神态,她拿给亲友猜没几个人能猜中的。
“吃鱼,”徐惊雨回答,“盛朝很想长高。”
封如凝怔了怔,笑道:“是,你没猜错。”
“阿泽和朝朝是双胞胎不假,”她语气幽幽,“但是出生时阿泽足斤足两,朝朝却跟个小猫崽似的。”
孪生兄弟的竞争,从母体争夺营养开始。
封泽毫无疑问是胜利的一方,通常情况下,双胞胎的个头要比单胎小一些,他却和单胎体重接近。
作为失败方的盛朝,不仅出生时气息奄奄,而且自幼身体虚弱反反复复生病,差点儿没能活下来。
体弱多病?
盛朝的体格子和牛一样壮实。
“何止!阿泽从小聪明,学啥都快,朝朝反应迟钝,到两岁才开口学说话,笨得不行。”
徐惊雨下意识地问:“所以……”
一号做好了饭菜端上餐桌。
封如凝给她夹了菜,接住话头往下说:“所以这是我们偏心朝朝的理由?”
“………………”徐惊雨抿起嘴唇,不好意思对长辈的教育方式指指点点。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封如凝坦诚地向她解释,“我们对阿泽寄予厚望,希望他成为栋梁,因此管教比较严厉,对朝朝只愿他平平安安长大。”
但在孩子的视角,确实是不同的体验。
“朝朝被娇惯坏了,小时候特别任性,每次闹矛盾我们都叫阿泽让着弟弟,他受了不少委屈。”
“现在想来,这做法确实不妥当,”封如凝苦笑一声,“阿泽一直表现得成熟懂事,我们以为他理解父母,但他只是忍下委屈默默记在心里。”
“反而是朝朝蠢笨不记事,闹过就忘了。”
“当初要是叫朝朝让着哥哥,”她不由自主提出假设,“或许局面会有所不同?”
兄弟两人会不会相亲相爱?
“可能和聪不聪明关系不大,”徐惊雨想了想道,“得到的人才不会斤斤计较。”
“你说得对。”封如凝应了声,“看来在为人父母方面,我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徐惊雨一脸认真地开口:“您是个好妈妈。”
封如凝弯弯嘴角:“朝朝到青春期终于抽条了,我和他姥姥给他买了好多营养剂补身体。”
营养剂,补身体?
电光石火间,有念头在脑中闪过。
徐惊雨睁大了眼睛:“………?”
封如凝用眼神予以肯定。
果真如此,徐惊雨反应过来,高一时她吃的营养剂,是封泽送的盛朝的营养剂。
原来三人的命运纠缠,比她以为更早。
“阿泽以我的名义赞助竞赛项目,”封如凝挑了挑眉,“我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呢?”
那时起她便得知徐惊雨的存在,甚至调查过她,知晓她家境贫寒父亲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但是她本人聪慧又上进,是个好学生。
封泽再早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小心思落在大人眼里简直和小学算术题一样简单易懂。
少男的青涩暗恋嘛,她懂,也默许了。
“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封如凝揉了揉眉心,“突然一下你变成了朝朝的女朋友。”
她第一反应是盛朝从中使坏,追走了哥哥的心上人,谁让他有抢夺的罪例在先。
“您知道我和盛朝交往过,”徐惊雨没忍住问出了口,“那您知不知道当初……?”
“当初杀人的是你,对不对?”
她是平静的语气,徐惊雨却觉平地一声惊雷,浑身血液逆流愣在原地接不上话。
“别紧张,先吃饭,”封如凝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抚,“入冬了天黑得早,你吃过饭别回去了。”
“好。”徐惊雨扒完饭,想起兄弟两人在家里头等她,打算打语音通知他们一声。
没想到手滑点成了视频,对面还秒接。
光幕显示出兄弟俩在地上扭打的画面。
徐惊雨:“…………”
封如凝看到两个儿子,又头疼又丢人。
“你们两个,一天也不能消停?”
妈妈的声音一响起,两人本能地分开。
“妈,我们不是打架。”盛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是看哥哥摔倒了忙着去扶他呢。”
“妈,”封泽借力爬回轮椅上,边拍身上的灰边提问,“惊雨的个人终端怎么在你那?”
“当然是因为她在我家。”封如凝收回夸他聪明的话,他和盛朝一样蠢得人不忍直视。
“惊雨今天在我这留宿,不回宜市了。”
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位:“…………”
得,不用争谁陪她了。
“你俩好好待在家,”封如凝对儿子没个好声气,“真闲得没事干去拳击场开直播打。”
徐惊雨勾起嘴角:“那我去给你们打赏。”
被拱火的二人垂头丧气:“我们不打了。”
吃过饭,封如凝拉着她来到后院的温房。
帝都比宜市要冷上一些,夜晚寒风四起,但玻璃隔出的温房里却温暖如春天。
上次来时封如凝在种的花,过去四个月,已经长成一簇簇的花朵在枝头绽放。
花瓣是淡白色的,在夜色里竟然能发光。
“阿泽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他们爸爸是个植物学家,”封如凝在地面铺了毯子席地而坐,“会发光的花,是他特地培育出来送我的礼物,名叫奉月兰。”
“奉月兰?”徐惊雨不再有最开始的拘谨,放松下来,跟着在毯子上坐下来,“起名有讲究吗?”
封如凝拨过一朵花给她看。
一簇花里有一朵较大的主花,剩下的几十朵小花将主花紧紧地包裹在中间,众星拱月一般。
“盛泉想叫它……”封如凝顿了顿,略过丈夫对她的爱称和说过的肉麻话,“我给起的奉月兰。”
奉月兰,奉月兰。
徐惊雨细细品味:“好听。”
封如凝打了个响指,家政机器人识别指令送来果酒,她抠开拉环递给徐惊雨一罐。
“我知道是你杀的人。”封如凝继续先前的话题,她一查看尸体伤口便知谁动的手。
“朝朝和我说是他杀的人,妄图蒙我?”
同样是在大人眼中愚不可及的小把戏。
徐惊雨能猜出来盛朝面对母亲时的说辞,正如她那天试探封泽所说的话一样。
母亲爱孩子,所以给他收拾了烂摊子。
既然封如凝知道,杀人的并不是盛朝……
徐惊雨张口:“为什……”
封如凝接话:“为什么我要帮你?”
徐惊雨老老实实点头。
“其实,我有后悔的,”封如凝仰头灌下一口酒,“没有早点儿对你伸出援手。”
明明有调查过,知晓她生活艰辛,只因她正好要调任去帝都整日忙得团团转,认为支援些钱财已算是尽心——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漠视了一个孩子的苦难。
“换个角度说,如果真是朝朝杀人,我不会纵容他,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我会出手,正因为杀人的是你。”
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优秀的女孩坠入泥沼,更不会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袖手旁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