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远处传来王嘉雪清脆的笑声:“哥哥,这个果子好好吃,你尝尝?”
“你也是嘴馋, 几个灵果还摘那么久, 快下来吧,我嗅到这里有金芝的味道,别给外人得了去。”
聂萦循声望去, 王嘉雪俏生生地站在枝头, 手里拿了个红彤彤的果子, 小口小口地咬着,鞋尖踩着树叶, 一晃一晃,整个人飘飘欲仙,忽然眯眼娇媚一笑,露出雪白贝齿咬着樱唇:“不嘛,我就要吃这个。”
“喂!”聂萦双手叉腰,不客气地高喊,“别演了,小心摔下来嗑掉牙,这里方圆三里地除了我没别人,没得哪个冤大头来救你。”
王嘉雪却丝毫不怕她,肩头坠着的红色披帛一甩,绵软的帛尖挟着灵气隔着上百米远,长蛇一般冲着聂萦蜿蜒而至:“大师姐,这么巧啊?”
奇怪,她明明不过是个筑基弟子,甚至境界都可能是嗑药堆起来的,但几日不见,周身修为大涨,灵气蜂拥而至,劲风撕裂空气,声如金刃,眼看就要割伤聂萦面门!
聂萦不慌不忙,伸出手灌注灵气凌空一抓,她手指本来纤长优美,但这一抓却青筋暴起,指甲闪出残影,犹如上古怪兽猛扑摄敌,风中传来一声怪吼,紧接着嗤拉一声,硬把王嘉雪的披帛给撕碎了一角。
“嘉雪,你看你又莽撞了。”王嘉人闲庭散步地从树林里绕出来,一扫从前窘态,面如冠玉道貌岸然,笑嘻嘻地秉剑施礼:“大师姐是一个人在此地吗?”
聂萦笑着紧了紧拳头,刚要呛声,背后传来谢玄素沉静的声音:“当然不是。”
咦!聂萦惊喜回头,他还真找过来了!
谢玄素神态自若地走到聂萦身边,把手里的一株药材递了过去:“大师姐,你要的蘑菇。”
那是一株形似灵芝却通体金黄,菌盖上一层层纹路流光溢彩,散发着檀香味道的‘蘑菇’。
不光王家兄妹眼红,聂萦都知道是好东西,她故意抓过来在王嘉人眼前晃了晃,才塞进了芥子袋里,装模作样地问:“王师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王嘉人转进如风,笑容都真诚了起来:“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不好吧,找到的东西怎么分呢?”聂萦看着远处的王嘉雪,遗憾地说,“王师妹看见个果子也要吃,看见个花也要采,这么爱玩,我们等不起呀。”
王嘉雪急忙从树上下来,忍着一口气上前施礼:“大师姐,我只是刚进来有些新鲜,以后不不会了。”
“好呀。”聂萦斜着眼看王氏兄妹:“既然诚心要一起作伴,先送我两件法宝试试实力?”
王氏兄妹没想到聂萦这么直接,一时都愣住了,王嘉人干笑着说:“我和妹妹刚拜入师尊门下,法宝都是暂借,要还的……不如这样,也不用分东西,谁找到的归谁,你看好不好?”
聂萦陡然把脸一沉:“不好!你们修仙是先修脸皮吗?之前闹成这样,现在还敢跟我套近乎,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呢?”
她唰地拔出桃木剑,信手一指,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剑痕:“滚!”
剑气纵横,卷起王家兄妹的衣袂,上面隐藏的护身法纹被连续激发,光彩熠熠。
王嘉雪忌惮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大师姐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拉了王嘉人一把,两人转身离去。
谢玄素一直沉默地看着两人背影,聂萦收回剑,又把金芝拿出来看了看,眉开眼笑。
她没看错,谢玄素果然是气运之子,一落地就找到了好东西。
“大师姐,他们未必肯善罢甘休。”谢玄素提醒她。
“我知道。”聂萦指尖把玩着金芝,漫不经心地说,“接下来无非就是杀人夺宝那一套,我们只要注意别被他们分开就行了,我怕你打不过。”
谢玄素心中一暖,笑着说:“放心,我自然会紧跟大师姐不落单。”
他还没感动完,聂萦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对!差点忘了正事!他们一直不动手我们怎么好反击?应该主动创造条件让他们把我们分开,然后我们才好逼出他们的真面目。”
她一拍巴掌:“就这么决定了,你去做诱饵!”
可怜谢玄素的笑还僵在脸上:“大师姐,我?“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安啦,我会及时赶到的。”聂萦愉快地吹着口哨往树上爬,“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伏击我们呢呢呢?”
谢玄素低头站在树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笑了起来:
随便吧,大师姐高兴就好。
聂萦在魔界当魔尊的时候,揍那群时刻惹事,造反跟吃饭一样简单,需要她挨个修理的魔修揍到身心俱疲,对仙界一向怀着美好的期待,认为仙界虽然死板无情,但是高风亮节人人正直,绝不是魔修那群死皮不要脸的混蛋可比。
当然后来被狠狠打脸。
而自从她来了两忘门,发生的事更是让她大跌眼镜,从此对修仙两个字再无滤镜,但就算如此,在秘境里抢劫同门也太过分了吧!?
她一路走来,眼见着因为一株灵药,或者一件法宝大打出手,场面火爆的闹剧就不止一桩。
甚至有谢玄素正在她眼皮底下灌取灵泉,就有人冒冒失失闯出来要跟她‘平分’的,聂萦不欲多事,答应给他三分之一,他却理直气壮地指着谢玄素说:“他一个杂役,凭什么也算一份?”
聂萦当即抡起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大师姐:“你一个师弟,凭什么也算一份?”
师弟哭天抹泪地走了,谢玄素灌好灵泉,递给聂萦,欲言又止。
“你不要被这些阿猫阿狗干扰,静下心来,感受到什么没有?”聂萦热切地盯着他。
谢玄素摇了摇头,不安地问:“大师姐,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这不该是你这个寻宝雷达的事吗?
“没事!”聂萦按下心中的焦躁,“我听说修仙者的大机缘,往往就来自心血来潮,你,你现在潮了没有?”
谢玄素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大师姐你是不是听赵闻道的话本子听多了?”
秘境里也是有日夜更替的,天黑了,谢玄素找到一块平地,打扫干净,升起一堆火,先烧了热水给聂萦净面,然后自己认真地开始煮粥。
“王嘉人不行啊。”聂萦望天抱怨,“胆子只有这一点点大,周身重宝都不敢来抢劫我这个区区筑基。”
她一时兴起,打开芥子袋整理着今天的收获,各种难得灵药采集了一大堆,还有遇见但不认得的什么鸟的羽毛,动物骨头,亮晶晶好看的石头子儿,被火光一照,五颜六色,宝气外泄。
“大师姐。”谢玄素一边看火,一边似是无意的提议:“明天不如把芥子袋给我拿着。”
聂萦侧头看他,黑亮的眼珠一眨不眨,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谢玄素不知为何,心如擂鼓一般响了起来。
“小谢,你不会是想私吞吧?”聂萦笑嘻嘻地问。
“怎么会呢,大师姐,这才第一天,我只是怕你累到了。”
“哎呀,幸亏不是,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我千防万防,都没有防到你呢。”聂萦说完一股脑地把地上的东西塞进芥子袋里去,刚要系到腰间——
整个山谷想起了一声悠长啸声,声音古怪,充满压迫性,连聂萦都不禁被威压所慑,愣了那么一秒。
远处忽然火光四起,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分开草丛,没命地跑了过来,声嘶力竭地高喊:“不好啦!灵兽暴动了!”
聂萦翻身跳起,桃木剑一挥就要上前,谢玄素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捡起了她扔在地上的芥子袋。
“莫慌!”聂萦一把拎住了逃命弟子的衣领子,“什么灵兽?什么品级?什么属性!?”
“大,大师姐。”弟子在她手底下发着抖,“五阶!火狮子!快逃命吧,追过来了!”
不用他说,下一声咆哮已至,风中裹挟灼热气息迎面扑来,半边天空被腾腾火云照亮,一头杀气腾腾的怪兽浑身喷吐烈焰,四蹄腾空,疾奔而来。
它的面前有几个弟子哭爹喊娘地逃命,纵有长剑在手,面对如此威压灵兽,甚至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废物!”聂萦把手里的弟子随便一扔,身形急晃,越过那几个逃命的胆小鬼,脚尖一点跃在半空,二话不说,长剑下劈,剑气锐利竟然生生劈开了火焰,将火狮子的来势都阻挡了一刻。
她瞧都不瞧后面,厉声指挥:“都别上来!我引开它,你们散开跑!”
几个弟子如遇大赦,小蜘蛛一样四散而来,路过谢玄素的时候还好心地招呼了他一声:“跑啊!”
谢玄素犹豫了一刻,看着聂萦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和火狮子缠斗,终于是一咬牙,跺脚离开。
他闷着头不知道跑了多远,回头看已经看不到火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漆黑夜晚,风声凄厉,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乱石滩中间。
突然,人影一晃,王嘉雪衣袂飘飘而至,在他面前笑颜如花:“又见面了,小谢。”
谢玄素二话不说,转身想跑,却早被人挡住了去路。
王嘉人脸上满是得意,执剑而立,用下巴勾了勾:“把芥子袋交出来吧,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谢玄素慢慢地解下芥子袋扔在地上,苦笑着问:“能不能留我一命?”
王嘉人微笑摇头:“不能。”
第26章
谢玄素身体踉跄了一下, 苦笑着问:“为什么?我已经都按你们的要求做了,现在的我对于你们不过是一个蝼蚁,何必一定要我死呢?”
王嘉人畅心快意地笑了起来:“啊哈哈!妹妹,你听见没有, 这就是你从前一心爱慕的男人!他那宁折不弯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你是不是还一直觉得他与众不同?在这生死关头求饶命的样子还不是一样难看!”
王嘉雪有些可惜地看着谢玄素俊秀依然的脸庞,终于一咬牙下了狠心:“谢师兄, 我也没办法, 只要你活一天,我哥哥就一直记得他屈居于你之下万事仰你鼻息的过去, 这都快成了他的心魔,我也不明白,你为何不死在大比那天呢?魔修来犯, 你这个最天才的弟子冲破境界,当场结丹,慨然为宗门赴死,何等凄美,何等圆满,所有人都会记得你的好, 你现在挣扎苟活的样子就像一条狗啊, 我哥哥不想活在被狗咬的阴影里,只能让你去死了。”
说着,她轻挥玉手, 五彩披帛无风自动, 发出咝咝的声音, 像毒蛇择人而噬。
谢玄素不敢相信地摇头:“ 不,等一下, 之前你们说要我帮忙,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王嘉人示意王嘉雪停手,“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根本不敢动手!我留着你的命不过就是想背刺聂萦,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阿猫阿狗凭什么占据大弟子的位置,你废了,这个位置天生就该是我的!我的!”
王嘉人不知道触碰了什么逆鳞,涨红着脸,直着脖子嘶吼了起来,双眼泛红仪态全失,手中握着的灵剑罡雷之声顿起!
王嘉雪柔声劝说:“哥哥,莫要生气,那个女人现在怕不是已经死了。”
谢玄素惊怒交加地来回看着两人:“你们胡说什么?大师姐去哪儿了?”
“她呀?”王嘉雪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和哥哥按地图找了半天才给她选定这么一个死法,火狮子是五阶灵兽,相当于金丹大圆满,她傻乎乎地为了保护别人,主动跑去引开它,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烧成焦炭了吧?”
王嘉人平静下来,也跟着笑:“你好容易找到的靠山这下没了,嗯?”
“我还挺奇怪的,当初我那么向你示好,宗门所有人都默认我们是要结成道侣的,其实你私下连我的手都没牵过,怎么一遇到大师姐……呵呵,原来你也是会哄人的,是不是在床上特别卖力?可惜那个霸道的凶婆娘怕是用过就丢。”
谢玄素依然平静地站着,姿势都没变,可是王家兄妹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月光撒在周身,谢玄素冰冷俊秀的脸上溢出让他们不寒而栗的杀气,一字一句地说:“不许你们说大师姐。”
“哎呀!”王嘉雪娇俏地跺脚,“你好凶,我好怕哦。”
王嘉人不禁扶额:“谢玄素,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处境,现在是我们要你死,你一个区区炼气期,还能抵得过我们两人吗?”
谢玄素抬起头,目光平静,淡淡地说:“那就试试?\'
不等王嘉人反应过来,他猱身上前,一拳击出,灵气带着刚猛无匹的杀意,直接向着王嘉人的面门而去。
王嘉人放声大笑,抽出宝剑挽了个剑花,雪亮剑光泼洒出去,似要笼罩住谢玄素全身,立时将整个人搅得粉碎。
“哥哥!”王嘉雪也出手了,披帛一伸,缠向谢玄素的双腿。
谢玄素在两人夹击之下,毫不畏缩,剑光触及他身体的一刹那,护身玉页展开,青光滢滢,他的拳头却也没有能往前进,而是被王嘉人的剑鞘挡在了半路。
王嘉人志得意满地讽刺他:“原来是仗着护身法宝,谁没有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脑猛地传来一阵钝痛,身子向前一栽,原来是聂萦从天而降,毫不客气地蹬在他头上借力:“呔!”
王嘉人被蹬得往前冲去,下意识用剑鞘支地稳住身体,谢玄素的拳头就在这一秒脱困,‘砰’地一声直直地在他脸上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