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燃秋夜【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0 23:04:02

  过年前,她说小伙伴家在南方城市,没能抢到回家的票,决定在汇江过年。
  她想多陪寂寞的朋友待几天,父母让她邀请小伙伴到家里来过年,余照咬住下嘴唇,隔着电话一本正经:“不能回家过年本来就很难受了,来咱们家看一家团聚,心里得多不是滋味。”
  林美珍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遂作罢,只是过年当天,非要余照去送饺子,说自己家包的饺子馅料足,比外面卖的好吃。
  她只能拎着保温盒,分给草莓半个饺子,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吃完,长长叹一口气。
  徐从穗家是很远,远到要坐四站公交,再过两个红绿灯才能到,拿徐从穗做幌子,实际上她都在跟盛寻一起生活。
  她的瞌睡都飞没,仅是眨眨眼,眼底就蓄上一层晶莹的泪水,谎言就是谎言,早晚要被揭穿的。
  比如此刻。
  她怎么会想到草莓恰好将来自妈妈的视频电话点开,而她毫无察觉,拿起手机的那一瞬间,屏幕里除了自己,还有颈边盛寻的半张脸。
  盛寻刚出声,她就敏捷去捂盛寻的嘴。
  余照死死咬住唇内侧,直到尝出一点血腥味,才瞪大眼睛,忽略横冲直撞的心脏,深呼吸企图平复心情。
  她吞咽口水,一把将盛寻推远,哆嗦着手指翻过手机,未等她说什么,视频电话就被挂断,紧接着,来自妈妈的电话跳进来。
  余照焦虑地捂住额头。
  “妈....”
  电话那头,林美珍的声音被砂纸打磨过似的:“你交男朋友了?”
  “我...”余照坐起来,瘦弱的脊背弯成一张崩紧的弓弦。
  “你小伙伴不是女孩吗?”
  “怎么不说话?”
  “你..你有男朋友也行,但我怎么觉得你男朋友眼熟呢?”
  “是盛寻,是吧?”
  “余照,怎么不出声?”静止代表着默认,林美珍的声音炸开,“疯了是不是?现在就回来!”
  余照将因无言愧对而涨红的脸埋在被子里,恨不得自己是只鸵鸟。
  “回家来!”
  电话挂断,盛寻接触到空气微冷的胳膊抱住她,两个人像是极寒时抱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四目相对,都是同样的恍然失措。
  盛寻将她不断哆嗦的手握在手心里吹气:“我跟你一起回去,去跟叔叔阿姨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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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莓:橘猫警长出动,任何小马脚都无处遁形!
第一零九章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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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寻的问候都没能说完,就被情绪激烈的父母推出去,余照拉着门,对满脸郁色的盛寻示意他先回家,这里由自己应付。
  转脸就被爸爸用手指点了点,跟她小时候犯错时的警告一模一样,意味着:你完了,你等着吧。
  她一声不吭地换了鞋,自觉在墙边站着,指甲扎进柔软的指腹。
  冰箱冷冻室冻得结实,林美珍第一下没能将抽屉抽出来,于是狠狠一拽,冰与冰之间的摩擦音令人耳根痛,她拽开却忘记自己想找什么,于是黑着脸合上,又拐进厨房,顺手拿起一根芹菜开始摘菜叶。
  也不知道那根芹菜多可恶,林美珍揪得不耐烦,干脆整根扔进垃圾桶,走回桌边与余飞跃对坐。
  余照十指交缠,紧紧捏着,用疼痛给自己蓄力:“我们在一起了。”
  “没人是瞎子。”
  “我们是认真的。”
  林美珍冷哼一声:“那还跟我们说什么,现在就出门追上去,说不定盛寻没走远呢?”
  “妈,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
  “哦,我阴阳怪气。”
  “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在清河待得好好的,我不用背着二十年的房贷,也不用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重新扎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余飞跃也是同样的埋怨:“哪有以前舒坦?刚开始,我跟你妈连吃饭都吃不到一个时间去,紧巴巴过日子,好不容易喘口气,现在他又来,见到他我就头疼,跟催债似的。”
  余照被说得愧疚感爆棚,瞪大眼睛倔强看地面,不让自己流出眼泪来:“我知道,过去咱们被影响了,这种事儿不会再发生。”
  “你保证有什么用。”林美珍用杯子磕桌面,似乎把它当成了余照的脑门,“你就认准他了?非他不可?你们俩不合适得让我们说多少遍哪?”
  余照没绷住,漏出一瞬悲戚,小小声回答:“合适。”
  林美珍翻白眼:“不说过去,就说现在,他家什么条件?至少千万的身家,你家这种贷80万要还20年的,又是什么条件?你们合适?”
  “抛开这些不谈,我们两个人合适。”
  “问题是你能抛开这些不谈吗?你谈一辈子恋爱不考虑结婚,有可能吗?”
  余飞跃开口:“家庭条件差太多了,就不会幸福,再说他家那么远,几千公里呀。”
  “我们以后在汇江定居,不去江淮。”
  余飞跃听到笑话似的:“盛寻跟你说的?他爸妈能舍得让他自己在这?那是好不容易找回家的孩子。”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俩以后就生活在汇江,不会离开你们的。”余照深吸气,“至于家里的问题,他家里的条件确实好,但我们以后也能挣钱,我们不靠他家里吃饭,所以不会看他们脸色。”
  “听你这话都觉得你幼稚。”林美珍咬牙切齿,“他现在保证得再好有什么用?男的发誓还不是跟喝水一样简单,把你骗结婚就带你回家,你信不信?”
  “盛寻不会这样的,你们信他一次。”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林美珍拍桌,“要么跟盛寻分手,要么,你别回家来了,愿意去哪儿去哪儿,爱得死去活来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不重要,我们是谁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1]果然是真知灼见,勇气原来是消耗品。
  整整十天,守候的盛寻都没能与父母说上一句话,他们脸上的抗拒与抵触换个拒绝推销的场景能完美融入。
  余照跟在妈妈身后,看她结账就殷勤地上前去,从卖菜阿姨手里接过土豆,在人潮拥挤的市场里紧随妈妈的脚步。
  “妈,看核桃干嘛呀?咱们家又没人爱吃。”
  林美珍斜睨她一眼:“我研究研究怎么了?你该吃点核桃,补补你那满满都是恋爱的脑袋。”
  余照皱皱鼻子,随即想起来新鲜出炉的六级成绩,跟妈妈讨巧:“妈,我英语六级的成绩下来了,585分。”
  “那是高还是低呀?”林美珍左顾右盼看摊位。
  “425是合格线,超过这个分数都算是及格,越高成绩越好。”
  “真是辛苦你动脑子学习了。”
  余照听到这,避开迎面过来的人,凑近林美珍:“妈,晚上庆祝庆祝呗。”
  “想吃什么?”
  “让盛寻也来吃饭,行吗?”
  林美珍怒目:“不行,来咱们家吃什么饭?吃哪门子的饭?你趁早给我歇了这个心思。”
  “那...那待一会儿总行吧?”
  “你别赛脸[2],余照,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我替你做决定,你把家里钥匙还给我们,找盛寻去吧。”
  侥幸心理被吹散,恍惚间余照发觉自己正站在跷跷板的横梁上,无论她的重心偏向哪边,另一边都高高翘起,无法降落。
  她不愿见到,她也选不出来。
  *
  2014年2月23日,多云,冷风里夹杂着一丝潮湿水汽,余照进楼道先是小小打了个激灵,才快步走到301的门前,直接拿钥匙开门,尚未进门笑脸就已经准备好。
  她的笑意在触及盛寻的时候淡了几分。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盛寻是慌张从卧室现身的,袜子都没穿,睡裤皱皱巴巴像是团在柜子里许久突然拽出来套上,睡衣倒算平整,但领子内扣,它的主人压根没注意到,极力扬起水肿的脸微笑,眼睛却在视线相触的那一刻躲闪。
  “你头发好乱。”
  “是么。”盛寻摸摸后颈,咧嘴,“对不起。”
  两人隔着客厅,余照敏锐发现,她仅仅向前迈一小步,盛寻的拖鞋就磨蹭着往后撤,似乎是...想与她保持距离似的。
  “你怎么了?”平日里,这时他早该来亲亲抱抱的。
  “没什么。”盛寻依旧是那样有气无力的笑容,“我应该,应该是没睡好,所以说....”
  余照抱起在她脚边撒娇的草莓,将敦实的小胖猫颠一下搂在怀里,随口问:“几天没刮胡子了?”
  盛寻手指摸自己的胡茬,他是体毛稀疏的类型,能长到这个程度恐怕要四五天了吧。
  “对不起。”
  即使余照经过他,他掩着嘴的手也没放下来,余照狐疑地撤回半步,站在他面前:“你什么反应?你好像心虚,不会是卧室里有人吧?”
  盛寻被俏皮话逗笑,淡淡摇头,只是看余照毫不留情推门,他又小小抽一口冷气,几秒后,余照走出来二话不说将他摁在墙上,掐住他的下巴。
  “张嘴。”
  轻轻的吻一触即离。
  “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抽烟不需要学。”他咬咬嘴唇,自己偷偷抽烟的事儿被发现,反倒不再顾忌,想低头再亲亲,被手掌贴住脸颊扭到一边去。
  “这是坏习惯。”
  “对不起。”
  “我高中班主任,就特别喜欢抽烟,你知道夸张到什么程度吗?即使他没抽,身上都是浓浓的烟味,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喷烟味的香水,浸入味了,所以你抽多长时间?”
  “就这几天,我都是开着窗,也..也控制着,一天只有一根,怕你回家闻到。”
  “不许狡辩,我就问你能不能戒掉?”
  “你不喜欢我当然会戒,但咱们俩...最需要解决的事儿是戒烟吗?”他抿抿嘴,眼眶潮湿,重复问,“是戒烟吗?你不会是来跟我分手的吧?”
  余照语速极快:“我要是来跟你分手,我借着不喜欢你抽烟的由头多好,我还问你能不能戒掉干嘛呢?”
  盛寻疲惫至极地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
  “干嘛总是道歉啊。”
  “不知道,就是想道歉。”
  余照摸摸他的后脑,明白盛寻是被愧疚感击垮,所以才将对不起挂在嘴边,胸腔酸胀:“不怪你,谁都没错。”
  她将自己的阳奉阴违计划说给盛寻听。
  她会告知父母跟盛寻分手,老老实实在家里住,他们可以偷偷见面,但绝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觉得父母不会查岗,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等到时机成熟,她再出来独居。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你,我没法选,所以我哪边都不选。”她会尽力站在横梁的中央,保证它不会偏移到哪一边,越久越好,瞧着盛寻迟疑的表情,她安慰,“我爸妈不能接受你,是暂时的,只要咱们熬得住,早晚有认同你的那天。”
  “好,只要不分手,我怎么样都行。”
  “我要去泡澡。”
  余照双臂交叠,脸颊红扑扑,将下巴压在胳膊发呆,浓密如帘的睫毛被水蒸气晕湿,她轻轻眨眼,让水珠落在脸上,随后清清嗓。
  “盛寻,我没拿毛巾。”
  趁着她泡澡的功夫,盛寻翻新,恢复干净清秀的模样,此刻胳膊努力前伸,头却撇向门外,耳朵红得滴血。
  这样羞涩的盛寻倒是难得一见。
  “我接不到。”
  他只能走进来,声音轻轻:“给你放在哪儿?”
  “你还没洗澡吧?”
  “你洗完了我再来洗。”
  简短的话却支支吾吾,余照新奇,撩起一捧水往他身上砸,几乎算得上明示。
  “那..那你别拍了吧?”
  “可我就想拍。”
  盛寻长舒一口气,将手机抢过去放在洗手台上,确定它的摄像头只能拍到浴室顶棚,嗓子发哑:“等会儿视频发我一份。”
  浴缸局促,却不影响他们在热水里相拥,余照将湿漉漉的脸搭在盛寻的肩上,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呵气:“要试试吗?”
  “这么热情?”盛寻只是将怀抱收紧些,眼神看瓷砖上凝结的水珠,“这样就够了,这样很好,不需要你想办法哄我开心。”
  余照借着热水把盛寻的柔软黑发往后脑捋,满脸笑意:“你还挺有自信的,谁说我是要哄你啊,我馋自己的男朋友不行吗?”
  他意外地挑眉:“行。”
  “嗯,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嘛。”
  盛寻无奈地攥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嘴边亲亲,眼睛微微眯起来:“我只想要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保证。”
  在他期待的眼神里,余照缓缓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永远跟盛寻同学在一起,就像人类不会真的自我厌弃,我爱他如同爱自己,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抛弃他。”
  他努努嘴,漂亮的眼睛快速眨,将湿意收住:“真的吗?”
  “真的,要是做不....”
  她被轻轻啃一口唇瓣制止,愣在原地,看盛寻吸吸鼻子,眼神发亮地嘟囔:“如果你真的想发誓,那就放在心里,时时刻刻说给自己听吧。”
  “你居然讽刺我?”
  水花扑腾,盛寻在拳头下连连求饶,呛一口水才游鱼般灵活地把余照抵在浴缸的边缘,凑近余照神采焕发的脸庞:“现在这程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要是真的..我可能会缠着你,不许你走,所以咱们就先停在这吧。”
  余照长发散开,眼神迷离恍惚,被盛寻掌控,如坠雾中,直到回到温暖被子里,她拦住盛寻要给她换睡衣的手,示意自己还要回家,盛寻只能心虚地揉揉她磕青的腿肚。
  余照咬牙切齿:“我膝盖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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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出自《曹刿论战》。
  [2]方言,意为得寸进尺。
第一一零章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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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静悄悄,除了笔记本键盘的敲击声,其余什么也听不见,八米的长桌椭圆状,余照在左手边揉揉酸胀的眼睛,短暂出神片刻。
  桌面上层层叠叠堆满封皮泛黄的凭证,像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她的右手边,实习生小周显然已经梦会周公,察觉到赵姐的视线瞧过来,她不着痕迹在桌子下碰碰小周的腿,看小周白皙平滑的手臂顿时爬满鸡皮疙瘩,她将咖啡杯递过去,无声示意对方提提神。
  顺手拿起自己那杯,冰块早已融化,喝在嘴里仅是泛着酸味的水,使她分外想念甘甜解渴的矿泉水。
  赵姐:“发函询证[1]的快递都发出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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