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柳姑尖叫一声自己却吓得瘫软在地。
若离捂着肩膀痛苦地低下头,叶青安丢下剑去查看若离的伤势,被她一把推开。
“我,我并非有意。”叶青安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掌印,他想解释,却只说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若离没有看她,踉跄地退后一步,柳姑这时站了起来赶忙扶着若离,两人朝着厢房而去,刚进门柳姑又尖叫一声。
漆黑的太清殿中,皇上坐在角落里出神地想着尤神医的话,他实在太渴望重新成为一个男人,让他用半壁江山去换他都心甘情愿,若早知道坐上皇位会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他绝不会争这个皇位。
他想了很久,久到窗外的一缕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陆远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在这件事上一向谨慎不敢多做耽搁,他不知道是陆远出卖了他还是发生了什么,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立刻起身朝着后面的寝殿走去。
“皇上,您终于来了。”叶贵妃坐在床榻之上,衣不蔽体披头散发。
皇上还未走近就闻到血腥味,他匆匆走到塌前,看到了躺在她身后的陆远,陆远的脖子上插着一支发簪。
“皇上,陆侍卫企图瞒天过海欺辱臣妾,臣妾是不得已才杀了他。”
“以陆远的身手,你如何杀得了他?”皇上警惕地看着四周,怀疑寝殿里还藏了什么人。
叶贵妃轻笑一声,低着头似是害羞地说,“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在什么时候最放松警惕,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皇上气得脸色铁青,可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该想办法如何遮掩才是。
叶贵妃起身走到皇上面前,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皇上身侧,“也许皇上已经忘了女人是什么滋味。”
“你如何得知?”
“怪我运气太好那夜碰到闵妃。”
皇上用力一推,叶贵妃摔在了地上,“你可同旁人说过?”
“没有,连闵妃都是我杀的,我不想牵连我的家人。”
皇上深深地叹气,他要对不住叶修竹了。
“陆远是死在刺客手里,贵妃也是。”
叶贵妃似是早已料到并不意外,不过终于还是抑制不住落下泪来,“您不该这么骗我们,您真的不该这么骗我们,从一开始您就不该让我们进宫,更不该让陆远…我们在家里都是爹娘疼爱的孩子,若叫他们知道我们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他们心里该有多怨恨。”
“他们不会知道的。”
叶贵妃跪地深深叩首,“皇上,请您一定不要让我爹娘知道,我受的屈辱已经够多了,希望我死后您能善待他们,不要因为我记恨他们。”
皇上不言语,默默地把陆远脖子上的发簪取了下来,给他穿好衣服拖到地上,回到大殿取回一柄剑将陆远的头砍了下来,接着把剑交给了叶贵妃。
叶贵妃擦了擦脸上的泪,接过剑捧在手里,朝着外面大喊一声“来人呐有刺客”,之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剑插入了自己腹中。
一大早城卫府聂学真就带人包围了流莺居,一同来的还有赵侯府上的侍卫,叶青安一直待在流莺居,他既关心若离的伤势,也料到了会有此后果。
“叶公子怎么在这里?”聂学真带人进入了后院,原本高傲的姿态马上变得谦卑起来。
“聂大人,”叶青安拱手,“我在这等聂大人,昨夜的事我算是人证。”
“怎么敢劳烦叶公子作证,下官有的是办法能拿到口供。”
“聂大人误会了,我是给若离作证,打伤赵正中的并非若离。”
“这…”聂学真尴尬地笑笑,“那真正的凶手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他来去无影我并未看见他的容貌,聂大人该去问问赵正中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才是。”
聂学真虽是宜临城的父母官,可城里天潢贵胄多的是,他一贯都是看官阶办事,不过眼前的局面让他犯了难,一个是赵侯之子,另一个是叶将军的公子,这两人他是真惹不起。
“叶公子说另有其人下官不敢有疑,只是小侯爷十分确信刺伤他眼睛的就是流莺居的若离,不如让下官先把若离带走查问一番,等抓到真凶再把若离放回来。”
“若离受了伤不易挪动,聂大人有话就在这里问吧。”
聂学真暗暗叫苦,在这里问话像什么话,他琢磨着该不会是这两位为了个姑娘争风吃醋,却把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样似乎不太合规矩,还是让下官把人带回去,下官保证不会让若离姑娘的伤势加重。”
“今日有我在,聂大人休想把人带走。”
聂学真进退两难,人他是带不走了,可他也不能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赵侯的心腹郭阳带着侍卫们在外头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便进了后院查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连捉拿一个女人都这么磨磨唧唧。
郭阳见到叶青安也愣了片刻,“参见三公子,三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叶青安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郭阳见他不接话也不好再问,再看聂学真苦着脸,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可他还要回去复命不得不问,“人犯在何处,聂大人为何不抓人?”
聂学真摇摇头,眼睛瞥向叶青安,示意让郭阳问他。
“人犯已经逃走了,你家小侯爷没告诉你昨夜我也在此还是我救了他吗?”
“多谢三公子出手相救,可是小侯爷说是流莺居的若…”
“你家小侯爷受了伤神志不清记错了,你再回去问问。”叶青安不等他说出若离的名字就打断了他。
郭阳又看向聂学真,聂学真的脸上写着“你看我做什么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郭阳面对这局面也没有办法,只得说,“劳烦聂大人在此稍候,我回去问清楚再来。”
郭阳很快就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赵侯,赵正中自然不会跟父亲说实话,他只说当初承诺要给若离赎身,后来担心父亲不同意这事就罢了,若离恼羞成怒出手伤人。赵侯气得都要站起来了,一个小小的娼妓仗着有几分功夫竟如此猖狂悖逆,他派出去的人杳无音信不说,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聂学真和郭阳居然连人都抓不回来。
赵侯忍着怒气让所有人都去外面等着,只留下了叶青安。
“现在没有外人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正中做了什么该由他亲自告诉您,我只能说这是他咎由自取。”
赵侯重重地拍了下轮椅,“青安你一向懂礼稳重,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正中可是瞎了一只眼!”
“赵叔,若是一只眼能抵消他做的孽,已经是上天宽厚,赵叔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你有话就直说,别学你爹说一半留一半,我没耐心猜你们想说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他到底做了什么不该由我说,我不想伤了赵叔的颜面。”
“我没工夫跟你打哑谜,来人!”赵侯大喊一声,郭阳又带着人回来,“进去抓人!”
叶青安退后几步,拔剑挡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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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正的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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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阳见赵侯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顾及着叶青安,悄悄派人去禀告叶将军,可叶修竹早朝之后被皇上留下,直到晌午时才回到府中,得知事情后又匆匆赶到流莺居。
整条烟花巷异常安静,十几间青楼里仿佛都没有人,一丝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叶修竹一行人的马蹄声回响在街巷中。
“青安,你在胡闹什么!”叶修竹一早得知了皇上遇刺的消息,心里既窝火又悲痛,上来先训斥了儿子。
“将军来得正好,我如今人微言轻,说话也不管用了,劳烦将军管管公子。”赵侯赌气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今早皇上遇刺,你还是先进宫去看看皇上。”
赵严神色一凛,“皇上怎么样?刺客是什么人?”
“皇上没事,不过陆远死了,还有,”叶修竹看向儿子,“贵妃。”
“什么!”叶青安三两步跑到叶修竹身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宫里戒备森严怎么会有刺客混进去?又怎么会牵连到贵妃?”
“你若懂事些就不要在这里胡闹,府里还有许多事,你跟我回去。”
叶青安犹豫片刻退后两步,“爹,若离姑娘曾经救过我两次,上次中箭落水便是她救的我,昨夜我还不小心误伤了她,知恩不报非君子,今日我一定要护着她。”
叶修竹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城卫府不过是带她审问一番,又不是此刻便要给她定罪,你这样肆意妄为把律法置于何地?”
“城卫府的牢狱是个什么地方谁不知道,进去便要脱层皮,若离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住,到时候又是屈打成招,聂大人说是不是?”叶青安丝毫不退让。
聂学真本来以为已经没自己的事,有这两位在这儿他们私下解决便是了,听说皇上遇刺正在想什么人如此大胆,没成想又牵扯到自己,他急忙躬身到,“下官一向奉公守法秉公处置,绝不敢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请叶公子慎言。”
赵严一边急着要进宫,一边急着要带走若离,听叶青安絮叨都烦了,他在这儿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臭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青安看向父亲让他说句话,叶修竹自然也看懂了儿子的意思,对赵严道,“好歹是救了青安的人,让我带回去好好诊治一番,兄弟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她逃走,这事闹成这样别叫百姓们说你我仗势欺人才是。你还是先进宫看看,这才是当务之急。”
赵严忿忿地离开了,聂学真也赶紧告退,叶修竹上前收了叶青安手中的剑,“你娘得到消息已经哭昏过去,媗儿又刚有身孕不久,鸢儿年纪小不抗事,府里乱作一团,你却在这儿为了一个姑娘胡闹纠缠。”
叶青安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让爹为难了。”
“快回去看看你娘。”
追查刺客的事皇上交给了刑部钱于,限他十日内抓到刺客否则就罢官免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钱于无论如何是抓不到的,这也并非皇上为难他,而是与之前闵妃的事有关。
钱于的夫人正是闵妃的亲姑姑,使用逍遥散就是钱于夫人最先提了出来,这背后有没有钱于为了前途富贵去撺掇不得而知,之后由闵妃的叔叔想办法送进了宫。如果没有闵妃之事,就不会有眼前叶贵妃之事,皇上这次就是要罢免钱于出口气。
可陆远死了,皇上不可能再找第二个人替代自己,他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尤神医所说的妖丹上了。
所以叶修竹被留在宫中,皇上除了告诉他贵妃的死讯,还给他交待了一件秘密差事,让他私下去寻找筮蓍族的人,而且是不惜代价越快越好。
叶修竹悲伤之余却是吃惊不小,传闻中筮蓍族虽是捉妖一族,但在人们心中他们和妖族都是诡异凶残之类,据说筮蓍族还会些续命的邪法,叶修竹以为皇上大限将至连这种无稽之谈都相信了。
另一方面,对于皇上遇刺他第一个怀疑平王,且不说立平王为皇太弟的流言,就看皇上对平王的宠爱,等皇上驾崩平王也必定是一人之下的辅政大臣,而太子还那么小,说不准靖国的江山会落到谁的手里。
叶青安把若离安顿好,又安抚好母亲,贵妃为救皇上而死,皇上已经下旨按副后办理丧仪,这些事自然是由宫里和礼部去办,叶青安便赶着去了礼部,直到天黑才回府。听说父亲找他,又马不停蹄去了书房。
“爹,”叶青安见父亲面有愁容,不过却不像母亲那么悲伤,“您找我?”
“贵妃的后事自有人去办,你不必多管,我另有事交待给你。”
“爹,那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事比大姐还重要?”
“她救驾有功也不枉我的教导,不过皇上要找筮蓍族的人,这件事你立刻着手去办。”
“皇上比姐姐的后事…”叶青安说到一半住了口,他一向知道父亲的忠心,其他的多说无益,“中原虽然一直有妖族的传闻,可谁也没见过,若传闻是假自然也没有这些超出常理的东西,可若传闻是真,几百年前筮蓍族的人就死了,这让我们该从何寻找?”
叶修竹也很苦恼,不过他苦恼的却是皇上的身体,“我瞧皇上的样子并非心血来潮,皇上今年旧疾缠身屡屡不适,我担心…”
“皇上是真命天子有上天护佑,爹您不必这么忧心,我想办法去打听就是了,先从玉灵谷附近几十里的村子开始,找那些年长的老人问问,只要世上真的有筮蓍族,一定会有人知道。”
“嗯,眼下这件事最要紧,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叶修竹意指若离。
“爹,她不是无关紧要。”叶青安语气平淡地反驳。
“你一向不好男女之事,为何独独对她不同?”
“我为着她救了我才护着她,爹从小教我知恩图报,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若只是为了报恩我不拦着你,若你还有其他念想趁早给我断了,你知道为父决不允许一个青楼女子玷污了将军府的门楣。”
“儿子知道。”叶青安本想反驳又觉得没有必要,终归他也没有父亲以为的念想。
叶青安走后叶修竹关上书房的门,在靠墙的书柜前扭动了一个香炉,书柜慢慢地向两边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他也没有点灯,很熟悉地走了进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开阔的屋子,说话都有回声,只是也没有一点光亮,黑暗中站着两个人,他们是叶修竹的心腹,章北章南兄妹。
“将军。”两人一起说话。
“平王那边有何异动?”
“平王最近在修葺府邸,对外说是为婚事准备,实则是掩饰白念和若离大打出手一事,前些日子解霜带回来一老一少,不知是什么身份,他们一直被严密看管,我们的人接近不了。”章北回禀道。
“白念和楚山的身份可查明了?”
“白念是从西域越支族而来,不过属下没有查到西域有一个叫越支族的部落,楚山原是宜临人,五王之乱时逃亡西域避难,之后跟着安溪国的商队来往做香料生意,如今两人都已离开了王府。”
“能偷到平王从不离身的夜明珠还三番两次逃脱,不是个简单的人,再去查查,最好能收为我用。”
“是,属下在玉灵谷找到八具尸体,都是赵侯的人,看他们的兵器像是自相残杀。”
“这两个姑娘都不是常人,平王在她们手下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
“将军,上次在流莺居特意留下的活口都被杀了,他们一定说了幕后主使是李佑,平王似乎不太相信。”章南开口道。
“聪明人都不会相信,你们这样做只会此地无银。”
“属下知错。”章南低头等待责罚。
“下个月平王大婚,皇上一定会亲临,那时虽然戒备森严,但是人越多越容易出纰漏,你们好好安排。”
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章南又开口,“前两次都差点伤到三公子,贵妃娘娘又刚去,将军不如稍作等待,不要误伤了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