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等,但皇上等不了。”
“可是四小姐对平王痴心一片,只怕四小姐会不顾性命。”同为女人,章南觉得与其让心爱之人死在面前,不如舍命相护。
“为了不再有五王之乱的祸事,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稳,我连儿子都能舍,区区女儿又有何妨,”叶修竹叹息一声,“不过你们更要好好安排,出手要更狠更快,你们要是有若离那一手飞针的本事,也用不着我说这么多废话。”
“是,属下必定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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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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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叶青安又赶去看若离,穿过院子走在回廊的时候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仿佛有无数道闪电同时划破天际,他心想难不成要下雨了,父亲念叨了许久今年雨水少来年怕要闹旱灾,父亲虽是武将看起来不管世事,实则对所有民生大事惦记得紧。
父亲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兵部一趟,与兵部各人商议各处驻军的调配以及军饷粮草等日常事务,他听的多说的少,细微末节的小事陈铨范松山他们自己拿主意,军内其他事务和北方夷族的动向直接上报皇上,他更喜欢去军营里看士兵操练,练兵的事他十分拿手,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演武场上。
父亲是个很纯粹的人,纯粹效忠皇上事事以皇上为先,叶青安也知道皇上确实是个好皇上,仁爱宽厚勤政爱民,不好大喜功不热衷酷刑。忠君爱民自是臣子的本分,可父亲似乎过头了。
看守若离的人见叶青安来了,识趣地退了下去,他进去看到桌上摆的饭菜似乎都没有动过,若离换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衫,侧身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发呆。
“饭菜不合口吗?我叫他们再换些来。”
若离没有回头,“我吃不下。”
“你身上新伤旧伤到处是伤,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叶青安摸了摸汤碗,“有些凉了,我叫厨房再做。”
“叶公子不必费心,与其关心我吃不吃饭,不如早些解决赵正中的事放我离开。”
“我现在让你离开,不等天亮你就会被赵侯抓回去,到时谁还能护着你呢?”
“你护得了我一时,护得了一世吗,我既敢做就不怕他来找我,我担心的只是流莺居,不是我的性命。”
“我知道,我会让我爹去给你说情,你救我的人情我一定会还给你,况且本来就是赵正中错在先,赵侯也不想听到这些事宣扬出去。”
他上前几步走到若离身后,这时发现她右肩的衣衫透着血迹,他又生气又焦急的问,“你方才做什么了!伤口怎么又出血了!”
“没什么。”在叶青安没来之前,若离施法放出了无数道灵符,将整个宜临城都封在结界之下,她现在因为赵正中的事无法离开,那么也不能让白念悄悄溜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不爱惜!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会痛心疾首难过百倍。”
若离烦透了这样看似关切的话语,她最不愿意听人说到父母,各人命数不同选择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同,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
“叶公子若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我要休息了。”
“我还有一事要问,你既然知道玉灵谷有紫珠叶,你对玉灵谷还了解多少?有没有听过筮蓍族?”
若离转过身盯着叶青安,猜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叶青安不习惯被一个姑娘盯着,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叶公子是好奇我的事,还是好奇玉灵谷?”
若离上前两步,修长的双臂挽住了叶青安的腰间,一双明眸此刻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叶青安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定定站着,他记得陆练说过若离是清白之身,可现在这副模样让他很难相信。
若离凑到叶青安的耳边说道,“若是好奇我的事,不妨今夜留下来,我仔细说给公子听。”
叶青安顿时觉得奇痒难耐,片刻之后推开若离落荒而逃。
若离对付男人的办法都是跟流莺居的姐妹学来的,尤其是芸沐,她总说风流男子你进他就更进,而正经男人你进他就会退,对付叶青安这个法子最管用。若离不能说真话,也不想编谎话,让他知难而退是最好不过了。
昏迷了一天后白念醒了过来,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不知道身处何处,她摸了摸身侧是软软的床褥,接着又摸到一只手,手的主人一下子就醒了,他反手紧紧握住白念,“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楚山?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在医馆,昨夜我们刚才王府出来你就吐血昏倒,我找了许多大夫都不知道你病因何在,你现在觉得如何了,哪里不舒服?”楚山一直靠在床边陪着白念。
“我没事了,我现在得赶紧回家。”白念说着便要下床,楚山让她稍安勿躁。
“现在城门都已经关了,你再好好歇歇,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回去。”
白念心道区区城门怎么拦得住我,可眼下只能无奈躺下,她稍微动了动手指想让楚山松手,被一个男人这样抓着手感觉怪怪的。
楚山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仿佛一放手白念就会消失不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白念赶紧没话找话。
“你和阿力木怎么认识的?”
“九年前我和爹娘在战乱中失散,我一路向西逃了出去,在荒漠里走了几天没吃没喝,我快熬不过去的时候碰到了阿力木的商队,他知道了中原战乱的消息就把我带回了安溪国,等到中原战乱平息我想要回来,阿力木要我给他做五年护卫来偿还他的恩情,我就答应了他。”
“阿力木给你工钱吗?”
“没有工钱,阿力木的商队里有不少都是他救下的人,我们都没有工钱。”
“怪不得都说无商不奸,阿力木真是太坏了。”白念嫌躺着不舒服就扶着头侧躺着和楚山说话,借机把手从楚山的手里拽了出来。
“他确实不是个好人,幸好你身手不错,不然…”楚山没说下去。
“人善被人欺,虽说人还是要善良一些,你可不能再这么傻乎乎的了,不然再被卖到生死窟可没人救你了。”
“说起来你到底给阿力木下了什么毒?”
“我没有给他下毒,像他那么坏的人一定是上天惩罚他让他恶疾缠身,我只不过听族里的老人说过玉灵谷有一种奇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想救他一命,谁知道阴差阳错碰到那个王爷,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罪。”每每想到生死窟里的情景白念都心有余悸,这趟出来是奔着人间情情爱爱来的,没找到意中人就罢了,若是连累无辜之人惨死,师父非要骂死她不可。
“我没事,那你回去之后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过个三五年再来瞧瞧。”白念心想若离看着也有二十几岁,就算她二十,最多五年也就活不成了,要是师父不肯来对付若离,那打不过就躲呗,反正自己的寿命长得很,不在乎这十年八年的。
楚山听到三五年心里有些失落,“到那时你再来的话只怕不是一个人了。”
“为什么不是一个人?”白念没明白他说的意思。
“那时你应该成亲了。”
白念咯咯笑了起来,“不会不会,他们我都看腻了,我都不喜欢,我才不要嫁给他们。”
“当真?”楚山的眼睛顿时有了光芒。
“我骗你做什么,若有我瞧得上的我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那我在中原等你,无论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等你。”楚山说的诚恳无比,白念才明白原来这小子喜欢上自己了,他要是一时冲动也就罢了,万一他认真了,自己还真的让人家等十年吗。
“楚山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让你等我…”
“我是心甘情愿等你,我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我会为了你努力,我保证将来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你相信我。”
白念想到了曾经为师父牺牲的两个男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们都愿意为了师父付出,但与十年毫无希望的等待相比,等待也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你等我十年,我也不一定会回来,就算回来我也不一定喜欢你,你还愿意等吗?”
“愿意,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都说了以后不要傻乎乎的,你是个善良的好人,可不是我的意中人。”
“那你有意中人吗?”
白念摇摇头,“没有,我还没有遇到。”
“那我便是还有机会,你想象中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我可以努力变成他。”
“想象的话…”白念还真认真地幻想起来,“要高高的个子,长相英俊说话风趣,没事的时候我们拌拌嘴取乐,有事的时候他要护着我,还要好脾气,捉弄他也不能生气,还要脑子好,偶尔也能捉弄我,势均力敌才好玩嘛。”
说着说着白念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徐景苍的脸,她想起自己被烧红的铁块烫伤了爪子,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了?”楚山感觉到白念抖了一下,“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困了,我先睡了。”白念翻身背对着楚山,心里暗骂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她怎么可能喜欢徐景苍那个操控生死窟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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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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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念去当铺当了两颗珍珠,他们才有了上路的盘缠和两匹骏马,楚山倒是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毕竟他的确没钱没势,也犯不着跟此刻的无能过不去。
楚山总是微微笑着看向白念,一想到至少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他心里就乐开了花,白念却不敢看他,她有些后悔昨夜没能拒绝楚山同行,若是一路上都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该让人多发毛。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城门,楚山先走了出去,而白念却被一道无形的墙给拦了下来,马过去了,她却摔在了地上,来往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不知她好端端地如何摔了下来。
楚山见状赶忙下马将她扶起来,“怎么好好地摔了,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白念伸出手,指尖触到了结界,她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发疯似的转身往城里跑,西华门出不去,南通门,东定门,北安门,白念接连撞了三回南墙,楚山牵着两匹马在后面拼命追着,宜临城总共有十六个城门,但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试了。
趁着楚山还没追到,北安门东面也没人,白念高高跃起试图跳过城墙,在空中又撞到结界重重摔在地上,这下摔得有些狠,她半天都没爬起来,可恶的若离,她竟然下了结界把自己给困住了,她居然已经厉害到如此地步。
“白姑娘,”楚山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手里的两匹马才想起为何不骑马追赶,“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白念站起来拍拍灰尘,“我突然不想回家了。”
楚山惊喜万分,“你真的不走了?是为了我留下吗?”
白念心道才不是为了你,是我走不了了,只怕还要死在若离的手里,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落在筮蓍族手上,白念有些悔恨,早知道该和师父好好道个别而不是一声不吭地溜走,早知道该听师公的话认真修练,可什么都晚了。
“当然不是,宜临城这么有意思,我还没玩够呢。”白念勉强大笑。
楚山也高兴地笑了起来,白念留下自己的机会就更多了。
赵正中的右眼彻底瞎了,赵严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无法医治,木已成舟他十分心疼也无计可施,在他的再三逼问下赵正中终于对他说了实话,他气得拔了郭阳的佩剑就要砍死这个不成器的逆子,赵正中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指天誓日保证绝不再犯。
赵严颤巍巍地丢掉剑,独自想了很久,他相信叶家的人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四处宣扬,青楼那些人他有办法让她们不敢多言,而若离既然三番两次敢下杀手,难保她不会到处胡说,这个人一定不能留。
自那日若离主动投怀送抱,叶青安好几天都不敢踏足若离的房间,虽然有很多话想问,可一想到她轻浮的神态就浑身不舒服,这几天除了每日去礼部询问贵妃丧仪的进展,就是到玉灵谷附近打听筮蓍族。
这日赵严带着赵正中还有一干人等到了将军府,要和若离当面对质,叶青安只好硬着头皮去把若离带到书房,一路上既不敢看她也不多说话,只交待让她不要任性,一切由他应付。
叶修竹的书房很大,满当当站着都是人,若离还没进门就知道柳姑也来了,她闻到了柳姑身上的香粉味道。
叶修竹坐在书案之后,旁边是坐着轮椅的赵严,赵正中和郭阳分别站在赵严的身后,叶青安带着若离站到了叶修竹身侧,此刻的书房犹如城卫府的衙门一般将要升堂审案。
十几个女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案前面,若离一眼就看到了最后面的柳姑,她始终低着头。
“这院子周围都是我的心腹,今日在书房内说的话不会有外人知道,你们可都明白?”叶修竹对着一群女人厉声说道。
“是是,民妇明白。”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回答着。
“若离,”叶修竹侧头看向她,“正中的眼睛可是被你所伤?你为何行凶?”
“赵正中打死了我的两个姐妹,我要为她们讨个公道。”若离的目光一直落在柳姑身上,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你胡说,分明是你贪财忘义才对我下手。”赵正中急着为自己辩解。
“小侯爷站在赵侯爷身后果真硬气了些,是非黑白都在人心,小侯爷手里的人命可不止一条,她们都是人证。”
若离说完叶青安就觉得事情不对,这些人未必像若离说的那样是来作证的,只怕她们心里有怨也不敢言。
果然,赵侯幽幽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听听她们怎么说。”
十几个老鸨纷纷叩头,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说,“没有没有,小侯爷从未在我们这里伤人,绝对没有的事。”
若离这时也明白了,眼前的公堂不过是为她一个人设的,要偿命的是她自己。
“柳姑,”若离仔细分辨后没发现柳姑没有开口,“我原本不想牵连你们,只是事已至此,不能让芸沐和珍珍白白搭上性命。”
柳姑低着头依旧不发一声,若离觉得不对走到了柳姑身边,用力将她的头扶起来,发现她嘴角挂着血迹,面色苍白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柳姑你怎么了?”若离心疼不已,柳姑算不上什么好人,逼良为娼的事也没少做,可至少她待自己一直很好,战乱那几年两人更是相依为命,她比田氏更像一个娘亲。
柳姑流着泪摇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却一直不开口,若离心里有了猜测,捏着柳姑的脸颊让她张嘴,柳姑的舌头没有了。
若离跪坐在柳姑身边,拼命攥着自己的衣裙,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柳姑想安慰她,抬起手臂两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若离才发现柳姑的手筋也被人挑断了。柳姑口不能言手不能书,无论她想表达什么都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