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她就希望小破孩儿赶紧出去找他的小弟们,她好趁机回屋睡个回笼觉。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小破孩儿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时不时地老往她这里打量。
他这样,不是故意报复就是有求于人。
施愫愫只当看不见,耗着呗,她还不睡了呢。
她把还剩个小筐底儿的根块儿拿出来,继续做她的丸剂。
这些日子她闲着没事就摆弄这些植物根块儿,用石臼捣碎了制成各种丸剂,迷兔子的,迷野鸡的,驱虫蛇的等等等,她玩得很投入来劲儿。
这样再去林子里,用哪个拿哪个不要太方便。
且做出来的丸剂因为混合的好,比之前现挖现做的简单粗暴原始版的时效也要持久。
邵征这下坚持不下去了,走过来,比之前友好多了,“去林子里么?”
原来如此,“不去!”施愫愫拒绝。
“筐里都不剩什么了,姥姥和舅舅的药包不能断。”邵征还是耐心说服。
“我知道呀,他们三天后才换药包呢。”施愫愫头都不抬。
“那今天去挖了回来做不是刚好么?等礼拜天舅舅有时间不就晚了么?”邵征接着说服。
“我可以等后天你姥爷午休时,让他带我在附近挖点先用着,剩下的再等礼拜天就好了。”施愫愫还是不紧不慢的,就想看他什么时候绷不住。
“我来的路上看到有的大河沟的冰都开化解冻了,舅舅说咱们这边林子里的鱼可肥了。”邵征忽然转了话题。
陵水这一带的山林里河沟密布,沿着林场家属区一路都有溪流河沟,就施家房东边儿隔着菜园子就有条小河沟,而小河沟前几天已经解冻开化了。
不过这样的河沟只有小杂鱼,
捞河沟里的鱼好像不用走很远,往东边的林子走不远就是大河沟,离第一次逮兔子的地方还远着呢。
有施彦铭背书,林场这边到第一次逮兔子的地方都是安全范围,当散步就去了,没鱼也能挖点需要的根块回来。
施愫愫就装不下去了,站起来,““你说的啊,今天要见不到鱼,你不光要烧火热饭,饭后的碗你也得刷了。””
“好新奇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刷就刷。”诱惑成功,邵征立马不装了。
“果然是属变色龙的。”施愫愫哼道。
“黑心愫愫,彼此彼此。”邵征寸步不让。
诱鱼的丸剂施愫愫现成做好的就有,其实从前两天气温升上来,外面化雪开始,她一直数着日子等河沟开化呢。
比起吃肉,她更喜欢吃鱼虾这些河鲜,早都馋得不行了。
若不是太想吃这一口,她才不会叫小破孩稀烂的演技说服。
翻出张冬天封窗户用的塑料布,两人还是一人背了个小藤筐,扛着个跟邵征一样高的小镐头,又拿了家里平时装杂粮饼的扁平的盆状小藤筐,捞鱼工具就是它了。
看了阮静秋那里一切如常,姨甥俩锁好家门,往东边去了。
进了东边的林子才发现有点失策,正是积雪融化的时候,林子里都是腐植土,开化的雪水一浸就更松软了,走一步脚上就要带起厚泥,跟负重前行差不多。
待回转吧,看着全是泥点的裤脚,和已被黑泥包裹住的鞋子,回去洗衣服刷鞋的工程量还挺大。
这么大的代价下,空手而归就太亏了啊。
而且就是现在回去,三天后她还得来挖阮静秋和施彦铭药包要用的根块儿,还不是一样难走。
再看邵征还在吭哧往前走,她要说回去,小破孩儿肯定要笑她,施愫愫也就咬牙跟上了。
进了林子不多远,邵征还记得正事儿,跟施愫愫要来小镐头东一下西一下的刨着。
因为土都松软了,刨着也不费劲儿,小邵征几下子就得心应手了。
看他能胜任这个工作,施愫愫就安心埋头跟在后面翻找挑拣。
倒是比之前上冻的时候省劲了,用小树枝拔拉着,有需要的就拣出来扔筐里,戴着干活用的线手套,手上沾不到泥,她慢慢也就忽略了林子里的泥泞。
翻着翻着,发现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冒绿了,春天真的来了,草木长起来也快,那时林子里到处都是可用的宝藏,施愫愫心情又好了些。
今天的效率很高,只花了半个小时,施愫愫就把需要的根块儿都挖好了。
她估摸着够顶半个月了,半个月后,林子里很多草都该长出来了,树木也都发新芽了,可选择的不要太多,她就不用再往下抠根块儿了。
有了辨识植物的金手指后她才知道,路边随便一颗不知名的小草都自有它的效用。
真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植物的各种效用真的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太玄妙的感觉。
把挖到的植物根块都挪到一个藤筐里,邵征要背,一句“我不想你将来不长个赖我”,施愫愫自己背上,两人往河沟那边走。
过去一看,河沟上的冰面虽没有全部化开,却已经七零八落地开裂,河边的水里只剩点冰碴子了,一点不影响捞鱼作业。
沿河沟找了圈,寻到一块绝佳的地方,河沟边连块儿的大石板凸横在河面上,不用脚踩烂泥了,就这儿了。
对施愫愫来说,捞鱼不是啥技术活儿,一小把诱鱼的饵料往水面上一撒,等着鱼来就行了。
有迷兔子迷野鸡的经验,她对自己的饵料很有信心,当然前提是河沟里有鱼。
河沟里的鱼是真不精,别说比不了兔子,就是和野鸡都没法比。
饵料刚撒下去,就有鱼三三两两地游过来。
邵征兴奋地就要拿装杂粮饼的扁筐去捞,施愫愫摆手制止,“不用,再多点都迷糊的时候捞把大的。”
话刚落,就见鱼已经排队往这边来了,大约摸数数竟有十来条,邵征的眼都不够瞧了。
他不停搓着手,“这么多,我要吃炸鱼,炖鱼,红烧鱼,还有鱼丸子。”显然把他和施愫愫正双边交恶冷战的事儿忘脑后了。
看到水里的鱼开始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了,施愫愫一声令下,“开捞!”
邵征抄起藤筐往水里一沉一起,离水的藤筐里已躺了六条大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的默契无间。
“扔到藤筐里不用管了,接着过来捞鱼。”施愫愫再发号令。
见筐里的鱼只小扑棱着,没有大挣扎,可见施愫愫的那把鱼饵迷鱼的效果杠杠的。
邵征更没二话,把鱼倒到不远处空出来的背筐里,又快速回返。
河沟里的鱼并没有因为伙伴们被捞了走了就惊跑了,原地打转迷糊不会了的样子。
邵征都不急了,筐往水里一探,出来又是六条鱼。
实在是一筐只能装这么多,不然这会儿鱼都迷糊了,大点的筐一把就全捞上来,根本都不用费两遍事儿。
水里还剩下十来条鱼在打转,“行了,多了也放不住,这些就放过吧。施愫愫说。
准备把鱼倒背筐里再来一回的邵征,“鱼都这样了,不捞不就浪费么,腌咸鱼也行啊。”
饿过肚子的小孩儿比大人还会过。
“几分钟后就都活蹦乱跳了,养着吧,想吃来捞新鲜的多好。”
施愫愫的迷药主打的就是一个健康无害,自己吃着放心,也不会污染环境。
见识了施愫愫各种迷药的效力,邵征想不服都不行。
十二条鱼足够吃过瘾了,也不急了,邵征就势坐下来,从进林子开始就忙活,他也累了。
石块上虽没水,坐着还是凉,几分钟后姨甥俩就都挨不住冻屁股了。
正要起身收拾回家,转身间,两人同时石化在那里,眼里全是恐惧。
瞧得真真儿的,一头高壮如塔的大黑熊正懒散散地往这边踱来。
除了边上的几块石头踏脚,河边都是烂泥,林子里也都是一踩一脚泥,根本跑不起来。
就算路况良好,人也根本跑不过全速奔跑的黑熊。而且一旦开跑,本来不想干什么的黑熊也会被刺激的一路紧追不舍。
怎么办?
邵征靠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平时拽到不行的带头大哥,这会儿嗓子都带了颤,“小姨……跑么?”
施愫愫心一横,冷静下来,“呆会儿我往林子里跑,你等黑瞎子跟过去,就沿着反方向快点跑,到林场里喊人来。”
邵征虽还压着嗓音,却已带了哭腔,“小姨,要跑一起跑,我不能丢下你。”
黑熊已接近石块带边缘了,再不动作就等着两人一起玩完吧。
“懂不懂,是让你去搬救兵呢,绕几圈我就上树了,肯定能等到你叫人回来的。别啰里吧嗦的,一会儿滚快点儿。”
施愫愫狠力扒开他,就要迎着黑熊过去。
她从未想到冷心冷肺的自己也有舍己为人的时候,可这会儿她真做不到让小孩儿跟着一起赴死。
却被邵征狠命扒住,脸上全是泪,仍不改倔犟,“我要丢下你,到时你肯定又要说我是白眼狼喂不熟了,我才不要。”
施愫愫已是气急败坏,“你……你不知所谓,谁稀罕跟你一起死,起开!”
可邵征就是不撒手,小不点儿个子,力气却贼大,施愫愫还真扯不开他。
眼角扫过去,大黑熊庞大的身躯站到了放藤筐的大石块上,去路根本堵死了。
两边全是烂泥塘,陷进去拔脚都困难,还跑个屁呀。
邵征显然也明白了,放松了力道,施愫愫悻悻地甩开他的手,却又被紧忙挽住,她也就爱咋咋了。
身上都开始止不住的抖,谁不怕死的,更何况是要被黑熊生吞活剥,想到呆会儿的死状凄惨,施愫愫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着滴落。
邵征更紧的依到她怀里,抽抽噎噎着,“小姨,死了以后咱们别吵架了吧?我带你去找我爸妈,不会让你没家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蹭到了施愫愫身上,她却再嫌弃不起来。
逃生无门,怕也没用,哭出来后,忽然就豁出去了。
姨甥俩抱团儿,泪眼模糊中,隔着不到十米远的距离,等着大黑熊下一步的动作。
那边嘭地一声,大黑熊竟一屁股蹲坐到了石块上,鼻子嗅着,就看到了边上的藤筐里。
然后,他伸出大熊掌把藤筐拍倒,大肥鱼散了一圈,熊头拱过去,开始大口炫饭。
按理经了一冬,河沟里的鱼该是掉膘不肥的,可今天捞上来的却个顶个肥胖肉厚。
只看黑熊停不下口的样子,味道应该也很鲜美。
姨甥俩对视,“小姨,黑熊吃饱了是不是就不稀得吃咱们了?”邵征小声问。
“应该吧?邵征你先松开,咱们得让它吃再饱点儿。”施愫愫也不确定,但她想试一下,万一呢?
邵征疑惑着放开她,但还是紧贴着她站着。
施愫愫也顾不上了,小心地蹲下来,把旁边装鱼的扁筐拎起来。
“小姨!”邵征马上反应过来,惊恐中还是拉住了她,“我……我去吧?”
“它要吃我,你也跑不了,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儿,别争了,等着啊。”施愫愫动作粗鲁的拍开他,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温柔。
邵征这回没再争,仰头认真的看着她,“小姨,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非拉着你来,你肯定会好好的长命百岁的,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你不也没跑留下来了么,邵征你很好,我之前确实对你存了偏见,我也很不对。”施愫愫也承认说。
她这一上前,很可能就再没机会了,确实该前嫌尽释,把想说的都说了,才好做伴上路。
“没有,你是最好的小姨,我原来是藏着坏心思了。”邵征也说了实话。
“嗯,以后好好的就行。”施愫愫用空着的手掐了下他的脸蛋,再不犹豫,捧着装鱼的扁筐迈步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还有五六步的时候,黑熊身上脏兮兮打结的毛发都清晰可见,身上的腥臭扑鼻而来,它已察觉了施愫愫的靠近,停止了进食,半张着大嘴,熊眼牢牢地盯视着她的靠近,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施愫愫后背整个都汗湿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再不敢向前,慢慢弯下腰,把手里装着六条鱼的扁筐朝黑熊推过去。
黑熊低头扫一眼后,又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真的伸出熊掌从扁筐里扒了条鱼过去吭哧开咬。
两口后似还不足意,另一只熊掌又把刚才散落没吃完的两条鱼划拉过来,给十条鱼集中到了一起。
这样嘴里吃着,眼里也能看着,它似乎美了,再没往施愫愫这边瞅。
施愫愫这才敢一寸寸后挪着倒退回去,看黑熊还是只专注吃,三两口一条鱼,没心思搭理她后,她几个大步退回了邵征那里。
邵征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姨,咱把剩那几条鱼也捞上来吧?”
当然要了,这几条不够,就再下饵料。
见到了丝保命的曙光,那还不得玩命地打鱼给黑熊管饱了啊!
筐子没有了也不要紧,施愫愫把脖子上的方头巾解下来,和小邵征一人拽两角,往河沟里一兜,先把剩下那几条鱼网上来。
迷药劲儿快散没了,这次鱼扑腾的厉害,有好几条蹦出去了,最后只兜上来五条。
五条鱼一起挣扎的力气很大,两人差点被绊倒,怕鱼跑了,干脆把头巾的四个角一扎,扔到石头上让它们先消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