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谁家的?咋给穿这么单薄?几岁了?”施萍萍拉过小孩儿问着。
施彦铭摸着小孩儿脑袋顶儿:“路上捡的,一直跟着我和爸,总不好看他冻着饿着,就先领回来了。”
“我叫邵征,五岁了,我很听话的。”小孩儿一脸乖巧讨好地说着,可眼神里的不安却瞒不了人。
施愫愫一下想到了自己八岁时在施家努力找温暖的样子,刚经历父母出车祸走了,她那时的惊惶和眼前的小男孩如出一辙。
“咦,小邵征你是个脏猴子吗?得赶紧洗洗,身上衣服都得扔了,不定有多少虱子呢。”她一脸嫌弃地揪过小男孩儿,翻出施家男士专用洗澡盆放到堂间,带着他一盆盆的从灶间打热水往澡盆里倒。
忙活开来,小邵征很快忘了紧张。
施常青脸上不自觉带了笑,转向大女儿:“又冷又饿的,先给整点饭吃。”
觉着身上寒气也去得差不多了,他先往屋里看妻子去了。
阮静秋躺了三年,都是他一手在照顾,从不假手他人。
这次出远门去燕城,他一路都惦记着。
施萍萍赶紧应着,又回了灶间忙饭。
澡盆被占着,也见不得那俩打水太慢,施彦铭上前接过盆子,两下就把热水打好了。
他还要帮着小邵征洗澡,被施愫愫制止,指挥着小孩儿:“邵征同学,第一课就是力所能及的事要自己做,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保证完成任务!”小邵征举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脸上的神情开始松懈下来。
“那行,你洗吧,我去给你找衣服。”五岁的小男生也是男生,施愫愫进屋找衣服去了。
家里也没小孩子衣服,施愫愫在衣柜里翻出套原施愫愫早几年穿小的旧线衣裤和一件旧棉袄,开门喊施彦铭拿出去。
很快,施彦铭给洗好换过衣服的邵征抱进施愫愫屋里,又忙活着回屋自己也洗了澡。
深山老林里无边无际,林场里家家都住得宽敞,施家也一样,除了待客吃饭的堂间,还有三间带炕的房间。
施萍萍又嫁出去了,施常青和阮静秋夫妻住一间,施愫愫和施彦铭各住一间。
施愫愫最满意的就是施家的住房条件了。
年代文她没少看,很多文里都是住房紧张,一间屋还要隔出来里外间一大家子住的,只想想她都要头皮发麻。
等施萍萍做好饭,三位男士同志也洗漱结束,整个都清爽了。
虽然瘦得都脱了相,可洗干净的小邵征虽穿着大人的衣服显得臃肿拖拉,瞧着也是个极漂亮的小男孩儿。
长这样好看的小孩儿,什么样的人家会舍得不要呢?
小邵征却只顾看着端上来的一大盆的土豆白菜下鸡蛋的挂面,热气蒸腾中,他盯着再移不开眼。
施常青和施彦铭也都连咽了几下口水。
施萍萍先盛了一小碗推给小邵征,“小孩儿先吃着,不够还有。”
看着上面大块的蛋花,小邵征呆了一下,小心翼翼瞅了一圈,见没人是不舍不高兴的,再不知客气,埋头大口嗦起了面。
施萍萍接着给施常青和施彦铭各盛了一大碗后,又盛了小半碗递给施愫愫,“你也再吃点儿,你现在的身体就得多吃才能补起来。”
过去一个礼拜也算心力交瘁,又一路换车劳累,精神都不济着,听施萍萍这样说了,父子俩才注意到施愫愫脸上带着病容,比他们走时憔悴了不少。
“愫愫病了?”施常青问。
施彦铭也关心地看过来,“哥还没动筷,这些鸡蛋也给你吃。”拿筷子就要把自己碗里的蛋花夹给她。
施愫愫赶忙端起碗躲开,“早上我已经吃了,这都第二顿了。”
身体确实缺油水,刚吃过早饭,闻着面汤的香味儿,她还是馋。
小半碗面连着汤一起,她又吃干净了。
施常青三个狠吃了大半碗,也缓了过来,一家子这才有功夫叙话。
“下午就找人给梁嫂子捎话吧,让小韩看着方便哪天过来都行。”
因为要去燕城耽误了小女儿的婚事,施常青回来就想抓紧了。
施萍萍看了眼妹妹,见她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定了些。
想着这事儿再不说,明天施常青上班也要听人说起,猛不丁的难免失了应对,倒叫人白看笑话。
于是拣着重点把听说的学了一遍。
听她说完,施家父子的脸色已难看之极。
出门一个礼拜回来,梁春晓竟和韩东升定婚了,这谁想得到呢。
良久,施彦铭看着施愫愫苦笑:“愫愫,是哥带累了你。”语气里满是歉意。
“哥你可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人俩觉着彼此更何适,咱们就好好祝福,格局大点嘛!”施愫愫很真心地笑着。
施萍萍忙推了施彦铭一下,“对,你看愫愫心宽着呢,你也别自责了。”
施彦铭也知道现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还是给妹妹转移开才好。
也顺着说:“咱家最大方的还得是愫愫,哥服气了。”
话落,施萍萍带头,父子俩打配合,三个应景地一起笑起来。
本来打定主意,跟施家人不走心,只维持着表面情份的,可看着为了哄她假装强笑的三人,施愫愫不自觉就带了些真性情。
大大翻了个白眼:“假笑一点也不好看,看来是我说的太含蓄了,咱们眼光放长远点,等过阵子再瞧,哥,到时我们俩都要谢人家的不娶之恩呢。”
施萍萍和施彦铭这回有些懂了,施萍萍拍着手笑说,“就是这么说呢,这样不讲究的人和咱家也过不到一路,早散早好。”
一想还真是,施常青点着头,施彦铭脸上的愧疚也去了不少。
应该是亏狠了,小不点儿瘦巴孩儿这才几口,一小碗面就见底了,施萍萍赶紧又给他添了半碗,趁机转开话题,“爸,彦铭,小邵征是你们搁哪儿遇上的?是和家里走散了还是咋的?”
“在燕城火车站遇上的,人又多,小家伙夹在人群里,我们当是边上大嫂的孩子,那位大嫂当他是我们家的,就这么一路到了会宁,等那位大嫂都走了他还跟着我们,才发现不对的。
问他也不说话,等我和爸要领他找公安,他才哭着说是爸妈都不在了,亲戚不想养他故意给他丢外面的,找公安也是给他送回亲戚家,他还要再被丢出来。
我和爸一时也想不出万全的法子,就先给他领回来了。”施彦铭说了始末。
“爷爷,叔叔,姨姨,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再管我两天饱饭,就给我交给公安叔叔吧,让他们给我送孤儿院,只别给我送回亲戚家里就行,我提前都打听好了。”邵征咽着面条,特别懂事地说着。
当妈的人哪受得了这个,施萍萍当场就泪崩了,“什么人咋就这么狠心呢,你先安心住着,都有我们给你想办法。”
她已经想到了,娘家光景也不好,弟妹都没结婚,再养个孩子不好找对象,若真再没人管邵征,她就给领走吧。
就一口饭的事儿,婆家人都是心软的,见到人也做不到给孩子推出来。
虽然小邵征表现得一直很乖巧懂事,可施愫愫就是知道这孩子心眼子可不少,这波卖惨博取同情就玩得挺溜。
不过,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小小孩子若没有这点心眼,不定流落到哪里了。
比如她,若不是多几个心眼,她爸妈留给她的那些,怕是早被施家那些叔伯们吞得渣子都不剩了。
第3章
会宁军区大院军事区,十六师师长办公室里,师长郝振兴正被得力爱将气得要跳脚。
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这还是油盐不进的,来硬的也不好使,你横他更横。
最后原地打个转儿,他还是得好言好语哄着。
“叶开呀,孩子这边都派出去找了,肯定能找回来。
你也还按时去燕城报到,等你三个月学习结束了,那孩子也指定找回来了,这样两头不耽误多好。
学习结束,你头上的副字就给你去了,到时候分的房子也大,你带着孩子搬进去住得也宽绰不是?
老头子一口唾沫一个钉儿,可从没跟你失言过,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卫宁的孩子不找回来我还去什么燕城,就去陵水158团,休息的时候我也出去找,这样两下里一起还能快点儿。‘’”叶开沉着脸,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郝振兴也知道再说也是这个结果了,这小子拧歪起来属驴的,拦不住不说,给他惹急了还能撂你几脚。
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唉!
只是一个燕城军总那边点名要重点培养的干将,却要大材小用跑去下面驻守部队补副团长的缺,这让他咋个跟上级交代嘛!
可自己这么多年惯出来的爱将,再难办他也得给兜底。
眼一翻,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就是吃定老子了是不?滚!滚!滚!免得老子后悔!”
最后倒底破功吼人滚蛋了。
叶开难得良心发现,知道自己这回确实理亏了。
麻溜地迈脚往外走,痞气十足地:“我这就滚!””临到出了门,又倒着退回来,“老头子,只别忘了多派几个人去找,我等你好消息!”
郝振兴瞪眼再要骂,人却再不给他机会,一脚带上门,三两步后,外面就听不到动静了。
气归气,他这边还要再多安排人手去找孩子,虽然邵卫宁不属于会宁军区,可为烈士尽心意义不容辞,哪个军区遇到都要管起来。
当然崇州军区那边他也通知到了,邵卫宁岳家丢弃孩子的罪责还得那边出面问,他这里会把找孩子的事担起来。
急行军的速度下了楼,警卫员小陈正等在车边儿。
叶开两步跨上车,“开车!”
小陈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回团里么?”
“等调令下来咱们就去陵水,不用再去团里,去火车站。”叶开给了解释。
小陈应了“是”,再就专心致志地往火车站方向开去。
公事外,叶开很随性,下属们和他常有说笑,小陈在他身边一年多了,平时根本不会这样看他脸色说话。
那个陶家怎么敢的,不想养烈士子女说一声就是,部队里自会有妥善安排。
他家可倒好,又想贪着孩子的养育金,又不想养孩子,就那么把孩子扔到了火车站。
还好孩子应该是被好心人领走了,发动了这么多人总能找回来,不然叶副团这辈子都该下不去了。
胜利完成任务回来,去找两年没见的好友叙旧,却听到好友已经牺牲的噩耗已够叶副团难受了,不想找上门去看望好友遗孤时,又发现孩子被那家给人弄丢了,小陈都能想像叶副团心情有多糟。
若不是急着找孩子,就拼着挨处分,叶副团也会亲自动手揍得那一家子男女躺几个月。
小陈记得,那三趟车有一趟就是路过陵水的。
这下好了,就因为顺着燕城一路问过来,知道孩子可能是上了在会宁发出来的三趟列车的其中一趟,叶副团连前程都不管了,那么重要的学习机会也不要了,竟要往陵水那个小地方调了。
虽邵卫宁牺牲了,可能让叶副团这样抛却一切肝胆相照,这一辈子也算值个了。
孩子只要找回来,那就是叶副团的亲儿子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会宁火车站,叶开带着小陈又挨个问了一圈,却再没有新的收获。
稍能安慰的就是,又有个火车站临时工说近距离看到过小孩和那两个人,还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证明那对父子确实是好人,开始他们是想给小孩儿送到派出所的,是那孩子哭着不肯,说怕还给送回亲戚家。
那两人犹豫后,又到点要上火车,还是给孩子抱走了。
孩子跟着那俩人差不了,见那孩子穿得单薄,也不管那孩子一身脏,那个好俊俏的儿子想都不想就给孩子塞胸前用棉猴裹住了。
确定孩子遇到了好心人,又更进一步知道其中的青年男子长得格外好,这样找人的范围又能具体点了,连续数天了,叶开的脸上终于有了阴转晴的迹向。
——
施萍萍的儿子才两岁,平时都是她自己带的,最离不得她了。
当天下午,这边三人就催她回了新平林场。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带着给邵征连夜缝好的一套棉衣裤和改好的一套线衣线裤又来了。
娘家现在不同往前,她昨天回家后已跟丈夫商量通了,想着将邵征带回去她先养着把艰难的时候挨过去,至于长远的可以等慢慢商量看。
可施常青和施彦铭都不同意,孩子是他们领回来的,哪能让施萍萍带回去,这叫她婆家看着施家都成什么人了?
见回来后施常青和施彦铭对燕城的一切避而不谈的态度,施萍萍就知他俩这趟燕城之行没啥进展。
也不想他们再为邵征的事添了烦恼,施萍萍想着缓些天再提也行。
施愫愫就更知道具体了,原文里,施彦铭的腿一直没好,不然梁春晓也不会觉着自己嫁人不淑了。
这就是这本文的狗血之处了,女主梁春晓上辈子的丈夫就是眼前的施彦铭,她的便宜二哥。
所以,重生的梁春晓不止甩了前世的丈夫,又抢了小姑子的丈夫。
就挺没下限的,这样的还能被写成女主,施愫愫是有些理解不能的。
施彦铭本来是林业局车队的卡车司机,跑着横山林场到镇上林业局贮木场的线路,挣着一个月七十六块的高工资。
施常青和阮静秋都是好样貌,施家三个孩子都拣着两个人的优点长的,一个比一个好看着。
施彦铭长得好工资高,可说是林业局里未婚青年里最出尖的那一小撮了。
在这会儿人眼里,韩东升这个连长比他都颇有不如的。
若不是梁春晓她爸梁有富和施常青是多年的老交情,梁家早要了施常青的话,还真轮不到梁春晓给施彦铭当对象。
为着闺女说给了施彦铭,梁春晓她妈刘金巧可没少在外面到处显摆。
却不想世事无常,两人处对象将将半个月,施彦铭开车运木材的时候遇上暴风雪,被堵在山里冻了一天一夜。
他虽捡回条命,医院住了半个月出来,右腿却没能恢复,肿胀得厉害,还不分黑白地钻心疼着,腿上也根本使不上力,这情况一时半会是开不了车的。
开始都以为慢慢养也能恢复,加上他养病其间工资只降一级开着,林业局领导也发话,说他这是因工致伤,如果往后真开不了车了,也会给他安排回去车队管修车,这样施彦铭的前程再坏也坏不哪去。
所以,为显两家亲厚,上辈子还是梁家主动让梁春晓早些嫁过来的。
可惜之后施彦铭的腿多方求治无果,走路也开始一瘸一拐,然后又赶上不久后林业局换局长。
他再提回车队,人就说他的腿修车也危险着,不能留安全隐患,给他分到了加工车间,工资又落了两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