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服侍的我,本来都快睡着了,一听这个瞬间来了精神。
机会来了!我一鸣惊人、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我深深地知道,在这等级森严的城主府,要想获得尊重,被人刮目相看,进而往上爬,就得展现出能力与才华。
洗衣做饭伺候人,我干啥啥不行。但要作诗,嘿嘿,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谁还背不出几句唐诗?
那些穿越剧里的主角,不都靠背唐诗开外挂的嘛。
第一轮的主题是「酒」。在场宾客以「酒」为题,各自作诗一首。
等大家都献上自己的作品,我举起手来:
「请示少城主,奴婢能否狗尾续貂,即兴创作一首?」
司徒骄吃了一惊:「你要作诗?」
我不等他同意,迫不及待开始了我的表演: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我念得慷慨激昂,现场鸦雀无声。
我猜他们肯定被震撼到了,要慢慢消化回味。一代枭雄曹操老人家的经典大作,还不得吓死他们。
可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满堂喝彩。众人的反应很平淡,似乎没有 get 到此诗的美妙之处。
司徒骄低头喝酒,也没给我一句评价。
擦,真尬。
第二轮的主题是「月」。
宾客们作完诗,我决定再搏一把,祭出了李白的千古名篇: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想,只要读过一点书的人,都能体会到此诗的妙处,这次他们不至于不给面子了吧?
结果,大家还是没反应。
现场气氛诡异,宾客们有的低头喝酒,有的表情深沉,有的在干坏事。
干坏事的那位,是个油腻男,咸猪手正伸向身旁奴婢的屁股。
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可从我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整场宴会下来,他一共摸了五次,每次长达四五秒。
我 TM 最烦的,就是骚扰女性的痴汉。
看到这种男的,我就想把他往死里干。
「那位大叔,请把你放在姑娘屁股上的手拿下来。」我指着那男人,吆喝道,「对,不要左顾右盼,说的就是你。」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油腻男身上。油腻男胖脸涨红,「你胡说什么呢?」
「你作为一个男人,有本事就让人家姑娘喜欢你,心甘情愿给你摸。咸猪手算什么本事?恶不恶心?呸呸呸!」
「草!」油腻男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好了!」司徒骄打断他,瞪我一眼,「二百五十六,你好大的胆子。」
「我……」
「来人,把她拖出去,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你们这群封建体制下的衣冠禽兽!」我被人往外拖,口中叫骂不停,「人民群众迟早会站起来反抗你们!」
十二
我蹲在柴房里,画圈圈诅咒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画到第一百个圈圈时,有人进来了。
我抬头一看,是司徒骄。
我低头继续画圈圈,不理他。
他凑上来,蹲在我跟前,「饿不饿?给你带了糖果。」
我背过身去,我是用几颗糖就能哄好的女人吗?
「别生气啦,今天你当众放大招,差点坏了事,我那么做,也是权宜之计,这不,来给你道歉了嘛。」
我翻了个白眼。
「那个男人已经被老城主赶跑了,你可以消消气啦。」
我小嘴噘得高高的。
「哎,那你怎
样才能不生气?」
我略一思忖,起了坏心:「叫姐姐。」
他顿了一下,轻轻唤道:「姐姐。」
这声「姐姐」,声音不大,吐字温软,还有点呆萌,瞬间把我融化。
以前,小奶狗范哲就是靠一声甜甜的「姐姐」,俘获了我。
司徒骄继续攻陷我:「姐姐,真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人,缺点一大堆,总得有点长处嘛。」
「不管姐姐什么样,我都喜欢。」他柔声说。
我深刻地怀疑,我陷入了玛丽苏的剧情里。
虽然好狗血,完全不合逻辑,但是真的好爽,好上头,无法自拔!
那就,让我继续沉沦下去吧。
十三
从这以后,我就多了个磨人的弟弟。
「姐姐,我渴了,要喝茶。」
「姐姐,我饿了,想吃点心。」
「姐姐,我头疼,帮我捏捏。」
不过,他除了使唤我,也会关心我了。
「姐姐,你冷不冷?夜里给你加床被子吧?」
「姐姐,累不累?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摆摆手,「没事,来例假了,肚子痛。」
「肚子痛啊,那我让葛阳来给你看看吧?」
葛大夫来了,也没问我为啥肚子痛,就给我开了十来颗黑色药丸,嘱咐我早上一颗,晚上一颗。
经过上次感冒发烧被他治好,我对他的医术十分信任,晚上睡前吃了一颗,果然,一夜安眠。
十四
我天生是只四处乱飞的小浪鸟儿,可自从穿越到这里,一直被困在这城主府内院的小小天地,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风云变幻。
有一天,我试探性地问司徒骄,能不能放我出去,让我看看这个世界。
司徒骄骤然变脸,「姐姐想干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出海州府。」
「为什么呐?」
「因为,姐姐你是我的。」
「我出去了也是你的呀,我不会离开你的呀。」
他却笃定:「不,离开了这里,姐姐就不属于我了。」
我无语,也不好再哔哔,毕竟把他惹急了我也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我属于他,却有一点特别神奇,那就是他从来不对我做越轨之事。
我们天天黏在一处,但身体接触仅限于拉拉手,抱一抱。非常标准的「发乎情止乎礼」。
只有一次,他喝多了,我把他扶到床上,他凑到我耳边,用非常非常低的声音说:「好姐姐,我想要你。」
换作以前,范哲敢跟我说这句话,我立时就把他推到床上给办了。
我正犹豫该怎么回应司徒骄,司徒骄却主动放开我,轻轻把我推开,「姐姐去睡吧,不用管我。」
啧,这位弟弟,定力可以。
这可把我给憋坏了。我是水做的人儿,竟碰到了水泥做的他,教人如何纾解这燥热的夜?
十五
第二天,司徒骄有事出门去了,说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司徒骄刚走没多久,一个看上去很贵气的女孩子找上门来。
「给你二百两黄金,离开我的未婚夫。」
她开门见山,说了上面这句话。
我望着这位年轻小姐,她妆容贵气,衣裙华美,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真正一朵人间富贵花。
而我,一个老阿姨,好久没有认真打扮过,就像一株又土又俗的喇叭花,不,狗尾巴草。
我想,原来,我也会被渣男连蒙带骗啊。
司徒骄从来没告诉过我,他还有个未婚妻,就好比我也从来没告诉过范哲,我除了他还有别的好弟弟。
小姐的仆人把一个沉甸甸硬邦邦的大包裹扔在地上,当啷一声巨响。
包裹散开,露出黄澄澄的金块。大晚上的,我眼睛都被亮瞎了。
我说:「金子收回去,晃到姐姐的眼了。」
小姐柳眉一掀,「嫌少?」
我呵呵一笑。抢男人?抱歉,我早就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以前我打字速度快,一天聊微信就能绿好几个,她算老几。
我把自己的战斗力跟小姐大致描述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妹妹,你觉得你配跟我斗吗?」
小姐小脸一板,小脚一跺:「等我去告诉老城主!」
十六
小姐离去的背影,焦急却不失优雅。她身后的我,却呼吸不稳了。
我不是怕她给老城主告状,我 TM 是极度生气。
在我这里,我
可以绿渣男,渣男不可以绿我。我可以有好多个弟弟,但弟弟如果有了别的姐姐,那对不起,不玩了。
没错,我就是个驰名双标。
我想,与其在这受委屈,何不潇洒离开?出去看看这个名叫大虚的古代世界,也许未知的汪洋大海里,我还能掀起我的一朵小浪花。
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也不枉此生来一遭。
正好,今天司徒骄不在,府里的人也出奇地少,于我来说,恰是跑路的好时机。
我不动声色,该干吗干吗。等到半夜,月黑风高,我已收拾好细软。
其实也没啥细软可收拾。以前我的衣服鞋子堆得卧室迈不进脚,而今,只有可怜的两套破褂子。
我特地把葛阳给我的各种仙丹装上了。这玩意儿是真神奇,有的能退烧,有的治感冒,有的还能止痛经。出去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状况,备点儿神丹,危急时刻能救小命。
离开前,我看了看司徒骄的书房,心里对他有一丢丢不舍,但也不会留住我离去的脚步。
也许,等姐姐我看遍了大千世界,还会回来找他。
我挎着小包袱,趁着夜色,抄上小路。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顺利走到内院大门口。
越靠近大门,我心跳越快。穿越到这里,记不清多少天了,我从没走出过这道门。而未知的自由,现在咫尺可及。
就在我要迈过这道门时,有人从后面把我拉住了。
「别出去。」那人说。
竟然是大夫葛阳。
奇了怪了,他这是什么情况,大半夜的,不知从哪条地缝里杀将出来,就为坏我好事?
我暴躁,「不要拦我,我要自由。」
他却拉着我不放开,「听我的,你不能出这个门。」
「为什么?」
「外面有危险。」
有危险吗?可能吧。毕竟我还不了解这个新世界。
但具体有什么危险,我也得亲身试验。我昂首挺胸,还想往外冲。
葛阳却说什么也不肯撒手。我急了,跟他拉扯起来。
扯来扯去,包袱给扯散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包袱里的仙丹撒了一地。
给我心疼的,赶紧去捡。
其中有一粒大仙丹摔碎了,碎裂的药囊里,露出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把它拈出来,拿近了研究。嘶,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这咋像是一粒布洛芬胶囊?
布洛芬,常见的止痛药,我以前痛经的时候爱吃,早晚一次,一次一粒。
我拾起另一枚仙丹,掰开,里面是一粒感冒灵胶囊。
又掰开一枚药丸,露出一粒维生素 C 片……
Hmm……我蹲在地上,扒拉这些仙丹,陷入沉思。
一个不知道活在几百年前的古代中医,居然有各种现代药物,以为用糖衣包着,就能骗过我的法眼。当然确实是骗过去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站起身,定定望着葛阳,严肃地问他:
「葛大夫,老实交代,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葛阳的表情,一时间难以形容。先是无措,接着被我的话震惊到,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对对,我是穿越过来的,你也是?」他还挺平静的。
我却激动万分,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哽咽道:「是的!俺们是同志!」
十七
葛阳还想说什么,我身后爆起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头,司徒骄出现在大门口,眉头锁着冰,眼里喷着火,俨然一条愤怒的小狼狗。
完蛋,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我怕是走不了了。
司徒骄快步走上来,用力拍掉我握着的葛阳的手,冷冷道:
「葛大夫,请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二百五十六说。」
葛阳松口气,开开心心就走了……
司徒骄长臂一伸,将我拦住,「你想跑,嗯?」
「和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要离开?我不好吗?」他眼中腾起愤怒的小火苗。
我想了想,祭出我的经典语录:「宝,你是个好人,我配不上你。」
噌地一下,小火苗变成了火灾现场。男人咬牙切齿:「你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想把我怎么样?」
他双眸一眯,恶狠狠道:「我想,加倍宠你,加倍爱你,让你对我上瘾、中毒,再也离不开我。」
我瑟瑟发抖:「你,好狠啊。」
「还有更狠的。」他一把将我拽到怀里,低头吻住我
的嘴。
这该死的、坏透的温柔啊,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吻过之后,我乖了很多,埋头在他怀里,史无前例的小鸟依人。
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项奈儿,我想对着全天下宣布,我爱你。」
我抬起头,仰望他,娇羞:「司徒骄,我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
「我真的爱你。」
「哦,我不是想问你真的爱我吗,我是想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姐姐?」
「不对。」
「好姐姐?」
「不对。你刚才叫我项奈儿。你怎么知道我叫项奈儿?」
我应该没听错,他说「项奈儿,我想对着全天下宣布,我爱你」。
对,我是叫项奈儿。但我来到这个世界,从没告诉过别人我的真名。
我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我直截了当问他:「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他僵住,表情和刚才的葛阳如出一辙——看我像看一个傻子。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静谧时刻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破。
「砰砰砰砰」,天边几道炸雷,吓得我一哆嗦。
接着,喊杀声响起。韩勋带着一帮人从大门冲进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
「奉老城主之命,杀了司徒骄!」韩勋亢奋地高喊。
司徒骄把我挡到一边,兀自迎上去,扛住「韩勋」的进攻。
两人难分难解打在一处,招招凶险,跟看电视剧一样。
一旁观战的我只能「嚯,嚯嚯」地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