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太子后我死遁了——缠枝葡萄【完结】
时间:2024-04-03 23:08:50

  女子的手指柔嫩,却远不及他手掌宽大。
  绵绵的白团也只能攥住他半片手掌。
  她的指尖微烫,料想就算现实中的自己真的成亲,多半……也不会和丈夫用一只瓷勺喝汤才是。
  “夫……夫君……”
  织雾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从那半湿的瓷勺边缘挪开。
  “我去给夫君重新去拿一只勺子可好……”
  在她眼皮底下略显病态苍白的丈夫顿了顿,却淡声道了一句“无妨”。
  当着织雾的面,男人从善如流地将瓷勺蘸入汤中。
  缺乏营养的虚弱身体对这些肉质鲜美的补汤需求极大。
  更何况……
  晏殷垂眸,长睫遮掩去浓黑瞳仁里多余的暗翳情绪。
  先前被她丢来狗碗时,即便身份不染浊尘的太子殿下也仍可以神色如常。
  好似从未觉得狗比人脏到哪里。
  就像用她的瓷勺。
  男人也同样不觉得人便会比狗干净。
  晏殷很清楚织雾从前有多怕毒药。
  不光是怕死,也怕毒药会有分毫影响到她日后的健康、还有容貌。
  因而,她亲自入口过的东西,反而足够的令人放心。
  织雾一肚子羞赧情绪,哪里知晓沾了自己口水的瓷勺已然和沾染狗食的狗碗划上等号。
  见状只当他是给自己这个妻子留有颜面,自不好再劝。
  毕竟说多了,再让丈夫觉得自己是嫌弃了他,那便又是一桩毫无必要的误会了。
  午膳过后,织雾将早已分装好的鸡汤装入食盒,准备送去杨大嫂家中作为感谢。
  杨凤英见她如此乖觉,亦是惊奇,与她推脱一番便也欣慰收下。
  要离开时织雾恰好遇见了回到家来的刘甫。
  刘甫腰间配刀,一身衙差的装扮更是风尘仆仆。
  不待织雾将丈夫眼睛恢复的好消息告诉他,他便冷冷说道:“下午你怕是还要随我去县衙一趟。”
  这话听起来即便织雾没有碰巧遇上,他待会儿也会专程过去寻她。
  织雾略是诧异,“可是刺客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不是。”
  刘甫在听到她的话后,目光扫过桌上送来的鸡汤,随即才继续对着眼前毫不知情的女子逐字逐句通知。
  “是去认领你丈夫,柳檀的尸体。”
  织雾脑袋懵了一瞬,似没能反应过来。
  刘甫言简意赅:“在确认尸体之前,刺客精通易容之术,也许……”
  “他会伪装成当天在场的任意一个男人。”
  他们夫妻俩刚来本地的时候是登记过的,一个叫陈雾,一个叫柳檀。
  偏偏现如今,县衙后堂此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惨死尸体,对方尸身上刚好有她丈夫柳檀的身份信息。
  织雾这时视线颤颤地落在了刘甫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染血的纸张上,眼神逐渐迟缓。
  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自纸面上的“柳檀”二字间蔓延开。
  此刻午时阳气正盛。
  身子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可织雾脊背处却骤地阴凉了些。
  织雾穿进书里这几日,几乎一切进展都极其顺畅无阻。
  可如果县衙里那具尸体才是她一直以来的“丈夫”……
  那家里这几日与她日夜相对的男人又会是谁?
第4章
  织雾第二次被领去县衙。
  在她看到尸体之前,一个妇人却先一步赶到县衙认领了那具尸体。
  织雾和刘甫到时,妇人已经扑在那脸、胸皆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哀嚎了一刻。
  妇人只说,她家男人左肩后面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烫伤,和尸体完全吻合无误。
  刘甫见事情突发变故,亲自翻看了尸体背面果真符合之后,随即皱眉询问妇人:“那这份路引怎么会在你丈夫身上?”
  那妇人瞥了一眼,竟也没觉意外,反而语气从哭丧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几番嗫嚅之下,这才吐露:“我……我丈夫有盗窃的前科,想必是那日混乱中,他怕是一时顺手了……”
  即便如此,刘甫心头的疑窦反而更大。
  刘甫正欲对那妇人开口盘查,这时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县衙外缓缓走来。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看向刘甫的眼神并不和善。
  刘甫见到此人当即抱拳,口中唤了一声“罗县令”。
  罗县令当着外人面自是没有说出什么重话,待他将刘甫叫进内堂之后,隐约的斥责还是传了出来。
  过了片刻,刘甫出来后神色冷肃。
  先前上头只是暗地里警告了一番,这一次直接明令禁止再继续调查刺客一案。
  这罗县令背后所倚仗的,却是那位瑾王。
  只是一切都实在过于巧合。
  刘甫在这件事情上刚有一点进展,就立马被人打断。
  而那妇人也不早不晚,恰好只早他们一步抵达县衙。
  刘甫办案多年,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那妇人的言论。
  待看见外面等候的织雾,刘甫心头却想到方才告诉她“认领丈夫尸体一事”时的情景。
  诚然,刘甫最初也是刻意说的骇人听闻,想要用猝不及防的方式来诈出寻常人最为真实的反应。
  可织雾当时所作出的不知情模样不像虚假。
  对织雾的怀疑稍减之后,刘甫握紧手中佩刀,暂且搁下重重疑点,将先前的故意试探收敛,只当一场误会:“还请阿雾妹子见谅,今日属实是我失责,错将那具尸体当成了你丈夫。”
  也就是说,织雾家里的丈夫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切只是尸体主人本身是个小偷所造成的一场乌龙。
  织雾一直紧绷的心弦从妇人开始认领尸体的那一刻便渐渐松开。
  更重要的是,在等候刘甫的期间,织雾也在冷静下来后不断回想。
  毕竟,家里的男人看起来完全的无害。
  真要细思,脑海中浮现出身躯清癯的俊美丈夫于灯火下柔弱不能自理的羸弱模样……
  织雾甚至也只会觉得他离开了她身边,会活不下去。
  因而在听到刘甫说出确切的结果后,织雾的心绪也如大石头落地般,逐渐恢复了安宁。
  刘甫对刺客一事但凡有所进展皆被罗县令处处掣肘,心情自是压抑。
  送织雾出县衙时,他抬头看见墙上张贴的告示后,似想到近日那些人夸耀瑾王和太子皆为良臣的言论,不由就沉了眉。
  “太子温文儒雅,待下如亲,与那瑾王绝非一丘之貉……”
  民间虽不参与皇族派系争端,可刘甫在追捕刺客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尽心尽力,及他私下与旁人表明的态度,无疑是仰慕太子的党派。
  织雾耳边冷不丁又一回听见有人提及有关太子的事情,心口似有所感,总有一股莫名的阴寒萦绕其间。
  大概也是看过书的缘由……
  在织雾心中瑾王自是穷凶极恶,但那位几乎快要被赞誉为谪仙的太子于书中后来做过的事情,同样令人肝颤。
  前者不过是想要铲除异己,都被传得心狠手辣。
  殊不知手上染满鲜血却仍旧能在百姓心中保持着圣洁温润人设而不崩的太子殿下,更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整本书看下来,那也都不过是在百姓头顶高高云端上勾心斗角的煊赫贵胄们的杀戮游戏。
  与他们这些平民反倒极其遥远。
  路口徐老伯恰好要回村里,刘甫便将织雾送到徐老伯的牛车跟前。
  只是要转身离开时,坐上牛车的女子忽然将他唤住。
  “刘大哥……”
  织雾拧了拧指尖,一番犹疑之后,掖在心窝里的话仍是问出了口:“那刺客是不是有了更为详细的特征?”
  织雾能感觉到刘甫今日是在特意诈她的反应是否有异。
  他追查刺客十分用心,怀疑的名单里不光是织雾、织雾的丈夫、方才那具尸体,甚至来认尸的妇人,在他眼中多半都染上了浓重的嫌疑。
  刘甫闻言却皱起眉,口吻愈沉,“罗县令不许我再继续查……”
  织雾发觉他语气隐有不甘,却开门见山地同他缓缓表态。
  “我愿意帮刘大哥。”
  “若是刺客有什么特征,我可以在村子里帮忙留意。”
  “毕竟……”
  织雾口吻略为笃定道:“我当天险些被刺客掐死,认出他的概率……应当会比其他人的概率更大。”
  刺客经过专门的训练,极其擅长伪装,要找出对方本就是难上加难的棘手事情。
  刘甫听到这话颇为意外。
  他自然不会因为织雾一介女流而轻视对方。
  相反,织雾的话让他想到许多受害者在遇到凶手后本能的惊惧反应。
  纵使皮囊可以伪装,但直觉有时候的确会比眼睛更加准确……
  刘甫沉默一番,不由问道:“你果真愿意帮我?”
  他对这件事情当然没有放弃。
  背靠瑾王的罗县令特地来阻止他调查,这当中必然有鬼,越是如此反而就代表越发接近真相。
  织雾若知晓刘甫心中所想,也会赞成他的猜测。
  在“书”中太子回宫的开端剧情中,织雾记得一笔带过的剧情里的确是个捕快抓获了刺客。
  不管这个捕快是不是刘甫,她都需要他能继续坚持下去。
  更重要的是,三月初一那日是织雾这副身体原主会死的起因,当天刺客于山神庙中杀人灭口,险些就掐死织雾。
  即便她不是死于刺客之手,刺客多半也会知道她死于何种缘由。
  所以她比谁都愿意帮助刘甫。
  刘甫沉吟了片刻,似乎思索了许多。
  他顿了顿,随即对织雾道:“三个刺客已经死了两个,剩下那个曾被我用钝刀砍到小腿。”
  “按时日掐算,刺客若是还活着,断然无法利落走路。”
  织雾听到这话,一颗将将要放下的心又陡然一提。
  “那对方会不会伪装成能正常走路没有受伤的模样?”
  刘甫当即否认,“我办案多年,将歹人就地正法也是常有的事情,断然不可能会弄错。”
  砍出去的那一刀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刘甫对这点自是很有把握。
  “对方即便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也必然会大汗淋漓,艰难支撑。”
  甚至短期内,伤口还会重新裂开流血。
  织雾仔细将刘甫说出的特征一一记下后,同他点头示意,这才回了村里。
  一番波折,织雾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她推开篱笆小院围起的矮门,远远便瞧见了霞光落在窗口男人清瘦的脊背上。
  屋里的男人如今身体恢复了一些,下榻虽然困难但也会坚持来到窗下翻阅一本破旧医书。
  此刻日沉西山,晚霞的微光覆于他的面庞,如玉山笼上了朦胧薄纱,令他容貌看起来比白日冷清气质多出了一缕别样的艳。
  织雾自是无法描绘出那般不俗之姿,只觉好看的画面令人眼睛都好似受到了温柔抚慰。
  她一面恍神,一面正要进到家门。
  可手指搭上门框的瞬间,刘甫最后与她交代的话犹如几道惊雷劈入了天灵盖般……
  连带着脚下轻快的步伐都瞬间凝滞。
  刘甫说,刺客的皮囊可以伪装,但腿脚不便却很难伪装。
  鬼使神差间,织雾忽然想到了丈夫也一直无法下地走路的事情。
  连日来都被忽略的巨大迷惑缓缓浮上心头:对方之前明明伤在眼上,为什么路也会走不得?
  他的腿一直行动不便,即便偶尔下地行动,也都是织雾积极从旁搀扶。
  即便如此,男人走路也异常艰难……
  织雾的心渐渐沉入了水中。
  原本张口要唤“夫君”的喉咙也好似梗入了泥泞。
  倘若只是一场误会,那也就虚惊一场罢了。
  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产生差错……
  细细想来,要是家里的“夫君”是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恶人,她还与对方一直同屋生活,甚至每晚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乖乖入眠……
  这与一只抵在豺狼血腥齿下的软绵羊羔有何差异?
  *
  织雾今日回来颇有些晚。
  男人见她脸色微白,似乎疲惫,端了杯茶给她。
  织雾心不在焉地接住,低头看去时,却在杯中的倒影里瞧见了对方偏头打量她的模样。
  一双深邃眼眸寂如浓夜,眸底的情绪晦暗至极。
  织雾手一抖,那茶水便洒落在了桌上。
  她掩住袖下轻颤的指尖,竟没敢喝。
  眼睁睁看着那跌倒的杯子就要从桌面轱辘滚远。
  宽厚的手掌在这时落入美人眼帘之下,扶稳了险些滚落的杯。
  手掌的主人低垂下视线,缓缓开口:“阿雾?”
  发觉自己竟当着对方的面摔了杯子……
  织雾连忙敛住怯怕的情绪,语气也弱了许多,轻声解释,“夫君,我头晕。”
  “不知是不是病了……”
  因为紧张,美人眼睫也好似沾染了潮意,眸中水色愈湿。
  晏殷扫了她一眼,却语气不变道:“这些时日你一直在地上睡,也许是受凉了……”
  “不如去榻上休息片刻?”
  织雾见他伸手过来,不敢拒绝,自是拖着沉重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榻旁。
  待她褪了鞋儿躺下,在男人转身时,她又好似想起什么揪住他的袖摆。
  伴随着怀疑逐步的加深,一个大胆的主意登时涌上心头。
  一双清圆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织雾心颤不已,却仍鼓足了勇气,口吻愈发轻软道:“夫君,我今晚……想喝粥。”
  “夫君能否帮忙熬一碗白粥?”
  米就在厨房里,不难寻,熬粥的流程也就是将米淘净,置入水中一直熬煮得粘稠即刻。
  对于男人来说,唯一麻烦的就是需要他从这里一直走到门口,然后跨过门槛再走去外面厨房。
  对于正常人极短也极正常的路程,对他来说,却不吝于爬一座山般费劲。
  果不其然,男人在听到这话后,徐徐垂落目光。
  他低头看向躺在枕上眸光轻颤的美人,对方抿着红唇轻轻压抑吐息,紧紧扣住的玉嫩指尖甚至绷到泛白。
  似乎在他面前隐忍着极可怕的事情。
  在织雾被他暗沉沉的眸子盯得头皮发麻之时,男人却垂眸莫名笑了一声。
  织雾从未听他笑过。
  那掠过耳畔一瞬间的声音宛若风拂,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
  他语气极淡,偏生嗓音又极为清润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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