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太子后我死遁了——缠枝葡萄【完结】
时间:2024-04-03 23:08:50

  “好。”
  晏殷答应下来后,从床头抽取出了一条细长的棍。
  他披上外衣,支着棍,后背朝着织雾,一步一步朝门畔走去。
  直到人彻底走出了视线范围,织雾才蓦地松开了指尖,后背紧贴肌肤的一层内衫也几乎濡湿。
  不到半个时辰。
  等粥熬好端来,男人再度重新走进屋来时,织雾不动声色地在他腿间巡睃,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刘甫说过,如果刺客强行走路,多半会崩开伤口重新淌血。
  可他裤脚上一点痕迹都不见有……
  所以,果然是自己太过紧张误会了吗?
  在她眸底渐渐浮出迷茫之际,这一次抬手接过粥碗时,却不知是不是方才过于紧张用力,以至于在接住碗底的瞬间,指尖一软,竟再度摔了一次。
  一碗白花花的米粥顿时跌落在地。
  “哗啦”的刺耳碎裂声瞬间盖过了一切。
  头一次失手撒了茶水也就罢了,可第二次,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故意在糟践旁人的好心……
  室内在碗跌碎之后骤然陷入一阵沉寂。
  坐在榻上的美人怔了怔,随即声音极小地唤了句“夫君”。
  “抱歉……”
  她眸色略显无措,这次说出口的道歉显然要比方才真心许多。
  拖着残疾的病体忙碌半晌为她熬出的粥就这么毁了,换做正常人也许早就沉了脸色。
  可晏殷却只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好似只看见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般。
  他答了句“没关系”。
  接着就要一手支撑着手拐,颇艰难地俯身去捡起地上碎片。
  织雾知晓自己这样有多过分,见状连忙掀了软衾,下榻去阻止他。
  “我睡上一觉好许多了,夫君还是让我来吧。”
  惭愧的情绪掺杂在弱弱的语气里,明显是心虚得不行。
  织雾双手搭在丈夫的臂弯,将男人搀扶坐下,又快速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一顿折腾下来,天是彻底黑了。
  织雾心中忐忑不安,发觉通过这样浅显的试探实在看不出什么。
  为了打消心里那些怪诞的疑点,索性提出给男人按揉腿上的穴位。
  “我是跟杨大嫂学的,杨大嫂说,她生孩子那会儿时常腿上酸疼,刘大哥不知是从哪里学了一套揉捏腿上穴位的方法帮助缓解酸痛……”
  “夫君一直不良于行,想必也是缺乏了穴位刺激,多揉捏揉捏也许能疏通血脉,让腿脚恢复一些。”
  晏殷腿脚不便,勉强坐在榻侧。
  他手里的细拐被织雾接过随手放到了他抬手触碰不到的地方。
  不等晏殷拒绝,织雾便揣着心思试探着与他拉近距离。
  屋里的地方不是很大。
  她靠近时,膝盖隔着薄裙难免触碰到男人的大腿,裹着一阵幽香贴近。
  和上次“扶他”不同。
  上回半是试探颇迟疑地想要解开他的裤腰,这次却带着一种生怕他会不允的笨拙莽撞。
  美人敛住唇齿间的轻微呼吸,完全不敢与男人视线相触。
  她指尖碰到他的腰,晏殷都并未阻止。
  他只是缓慢低下头,黑眸斜睨着她紧张的动作。
  这几乎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她俯身凑近,光洁的额好几次就要撞到他的下巴。
  退缩时,那白晃晃的娇艳面颊便又抵在了他眼皮下。
  “既然只需要揉捏穴位,裤脚卷起来也是一样。”
  “只是……”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然近得过分越界。
  男人垂下长睫,微凉的吐息几乎就落在了织雾的软嫩面颊,语气轻柔地、却又字字清晰地掼进她的耳廓。
  “你果真要看吗?”
  织雾的心跳骤地一窒。
  她颇为错愕看向他。
  “夫……夫君……”
  在抬眼对上对方黑眸的瞬间,臂上猛然竖起的汗毛让她本能想退。
  可冰凉的指尖却落入了对方的掌心下,在她下意识想收回来的时候,被扼住。
  在略显惊慌的妻子做出下一个举动之前,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凝着她的面庞,继续淡声说道:“我的膝盖没什么力气……”
  “劳烦阿雾替我将裤脚卷起。”
  他近乎善解人意提出的要求,恰好似给瞌睡人及时送来的一只枕,让织雾都毫无预料地愣住。
  片刻。
  一番设计之下终于顺利撩起男人的衣摆。
  织雾如愿看清楚对方卷起裤脚后,露出的完好无损的腿。
  以及,更为出人意料的画面跟着映入眼帘……
  在他红肿膝盖两侧露出的一截针头,竟是被一根材质特殊的软针所贯穿。
  “一个月前,你用这根针贯穿了我的膝盖,一门心思要为我治病。”
  “不过……”
  “想来是我身体太弱,没能成功。”
  晏殷掀起眼睑,看向灯火下脸色微微发白的美人,“我觉得效果并不是很好……”
  “阿雾觉得呢?”
  他的腿素日里皆遮掩于衣袍下,织雾从未见过。
  纵使她有一瞬间怀疑过他是刺客时,脑海中掠过的百般情景,也都不如眼前这一幕要来得画面残忍。
  男子的腿和女子不同,他看着清瘦羸弱,可卷起衣摆后,露出的一截腿却并不是想象中的伶仃细瘦。
  本就健壮的腿,即便苍白也颇具力量感。
  若是没有被这根针所禁锢,他绝不可能日日如同一个废人般,要倚仗着手拐才能勉强艰难行步。
  在头脑一片空白的状况下,织雾勉强与他应答了几句,更是从对方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得知,自己竟不止帮他“治疗”过腿这一处地方。
  无意中增加的信息串联起刚开始见面时的情形,另一些隐晦的事情仿佛也逐渐浮出水面。
  他们两个人之间,丈夫不仅是没有危险的那一个,而且,织雾这幅身体原本的主人才是施害者。
  原身一直在虐待自己的丈夫,且不是一日两日。
  织雾骤然想到杨大嫂提及某次经过时听见屋里骨头折断的声音。
  她隐晦地提及到那天晚上,不用询问出具体的情形,晏殷便开口道:“只是手指被阿雾不小心拧得脱臼罢了……”
  他的语气寻常如家常便饭。
  更让织雾感到不可思议地不是他淡然的语气,而是他这幅温驯至极、完完全全习惯于被原身虐待的人夫模样。
  可若非如此,他焉能乖乖地让人将一根堪比钉子样的针硬生生扎穿膝盖?
  织雾余光瞧见本该健康的膝盖红肿不堪模样,不由暗吸了口凉气。
  丈夫看起来一直便极其羸弱。
  当时不反抗多半也是为人单纯,竟连妻子这样的话都会信。
  以至于现在连路都走不了,还都只归纳于是自己身体不好,无法激发出针刺的调养效果……
  也许是因为先前眼盲的处境过于无助,他竟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妻子,任由对方虐待自己,也满是为她着想,自己默默忍受着伤痛都不去县衙向罗县令告发。
  身上的伤口是她欺的,就连腿疾也是她所害。
  寻常人哪怕是坏,只怕也根本做不到原身这样的心狠手辣。
  更别说原身能够面不改色的撒谎,对杨大嫂她们说,这些都是在给男人治病。
  这一刻,织雾才意识到,原身对丈夫的虐待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这样拙劣的谎话外人不知情也就罢了,偏偏……眼前的男人却全都相信。
  织雾从前与世隔绝般被困在绣楼中,日日与闲书为伴,连看见书中一只兔子为了报恩死去都会感到心口窒闷,又哪里经历过这样残忍的事?
  自己竟还险些误会柔弱的丈夫是个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饶是如此,被误会、被虐待得遍体鳞伤的丈夫更是一次都没有主动抱怨。
  想到这里,织雾心下更感惭愧。
  好似那苦难至极的话本看到了紧要处,嫩白的眼尾都止不住微微泛红。
  她不安地掐着指尖,自是不敢相信。
  这世上,怎会有她夫君这样如此单纯柔弱的男子?
第5章
  晏殷告诉织雾,针的两端有一层蜡封,需要用特殊的药剂融开。
  织雾凑近细看了眼,果真看见一层紫色半透的蜡样物质。
  这紫蜡不知是个什么成分,若带有毒性,直接穿透皮肤也许会导致毒素残留在身体里。
  她虽没了原身的记忆,但还是在屋中箱箱柜柜里翻找片刻,好半晌翻出个带锁的匣子。
  “夫君瞧瞧,会不会是这只匣?”
  因是原身犯下的过错,更兼之方才还那样误会他,以至于织雾在男人面前都很是心虚。
  晏殷打量着她天真不染的澄莹乌眸,指尖颇耐人寻味地摩挲着匣子表面花纹。
  “实在找不出就算了。”
  他故作温和语气下似早已习惯了受虐的处境,“横竖也不是头一日这样的疼……”
  比起日日夜夜的疼痛锥心刺骨,像牲畜一般被锁在墙角,眼下这点疼的确不堪一提。
  只是晏殷口中这样说着,浓黑眼眸却一错不错地凝在美人面庞。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脸色变得更为雪白,濛濛潮湿的眸心软垂怜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便一言不发拧过身去继续翻找。
  好在这次没费多少工夫便让织雾找见一只形状奇怪的簪。
  她将那簪头梅花形状嵌入,果真与锁头吻合得严丝合缝。
  里面的药油取出尝试涂抹,足足等了半刻的功夫才融化少许。
  待织雾用干净帕子反复将两端擦拭干净后,这才到了取针步骤。
  真要动手取出这物什,织雾的掌心都开始渗出冷汗。
  晏殷的膝盖抬高不了,因此她屈下柔软腰身,跪坐在脚踏上。
  织雾伏在对方膝上时,才将那伤口看得更为清晰。
  现在让她取出都是一件极其困难残忍的事情,她实难想象,原身当时扎进去的场景又是如何血腥……
  她垫了块布尝试推出一头,可如同想象中丝滑推出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相反,她轻轻一碰,都会惹得男人肌肉瞬间紧绷,可见其中的剧烈疼痛并不好忍。
  在织雾尝试许久都不敢下死力时,手背蓦地压下一只手掌,重重按下。
  “噗嗤”一声——
  另一端针尖则猛然变长。
  织雾被那伤口血腥的画面震惊得头皮发麻。
  她僵住指尖,嗓音轻颤,“夫……夫君……”
  在她头顶上方似传来一声情绪难辨的喟叹。
  “你只管取……”
  “我受得住。”
  男人遗漏一绺黑发从肩头滑落,坠入织雾白皙后颈。
  像是一条缓慢爬过的冰凉湿黏小蛇。
  那种恍若被阴暗物什盯上的滋味,让织雾即便感到一阵阴凉悚栗,却也不好分神去在意。
  耽搁越久,便越是麻烦。
  织雾定了定神,在另一端针尖变长后,她捏住少许,开始往外抽取。
  轻微的撕裂与骨肉摩擦的声音,激得人手臂上汗毛几乎都要根根耸立。
  织雾听得瘆人,可也知晓这时候不能停下。
  直至一整根针彻底取出,织雾鬓角都被冷汗打湿,手指也全然虚软无力。
  紧张至极的情况下,连耳畔似乎也都嗡嗡耳鸣起来。
  在她身体虚脱之际,丈夫宽大的手掌却体贴入微地抚碰过她的鬓角。
  语气极尽宽慰。
  “好孩子……”
  他压低了头颅,沉着的视线偏过几寸,落在她雪腻腻的脸颊,口吻赞赏。
  “你做的很好。”
  苍白指尖卷起女子一缕汗湿的发碾入指腹,晏殷黑浓的眼底愈是幽沉。
  还有一条腿上的针,也同样需要继续鼓励她亲手取出。
  就这样用柔弱无害的姿态,一步一步诱哄着她。
  将那些从前费尽心机才好不容易设在他身上的禁锢,都一一解除。
  她显然根本都不清楚,对他这样不应有的垂怜与同情,会放出在从前的“她”眼中,何种可怕的怪物。
  ……
  晏殷的腿仍旧不便行走,但这次却进入了慢慢恢复的阶段。
  太阳好时,他亦会被搀扶至廊下透气。
  篱笆小院外,一群孩子在树根下起哄。
  晏殷漫不经心地抬起眸,瞧见了今日这群孩子身后多了一个姿态怪异的少年。
  少年比孩子们都高壮很多,偏偏佝偻着身子,姿态唯唯诺诺,泥泞的长发遮眼。
  其中一个孩子举起一把陈旧破弓威胁少年从大家胯|下爬过。
  少年颤抖着身子爬到一半,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扑倒了举着弓的男孩。
  男孩摔破膝盖,爬起来后顿时哭着将破弓重重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踩,嘴上嚷道:“我爹说你是个狗杂种果然没错!狗杂种狗杂种!不是人养的贱畜生……”
  话至一半,对面的少年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张损坏的弓。
  他浑身肌肉紧绷,头发都仿佛要竖起一般,喉咙里低低沉沉滚动着奇怪的音节。
  像极了疯狗发疯的前兆。
  孩子们顿时害怕,一群人骂着“疯狗怪物”跑开。
  无人留意到,草丛里有一条被精准从七寸处砸断的一条毒蛇。
  若非少年方才及时,那孩子只怕早就被毒蛇咬中了腿。
  少年四肢趴伏在地上看着破碎的弓,待意识到东西的损坏,他愤怒地用头撞地。
  即便一下接着一下撞破额头,可他还是感到浑身充满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靠近他的身边,捡起那把破弓。
  少年猛地抬头,看到了来人。
  他认得晏殷。
  夜间需要去后山抓捕猎物填腹时,少年经过这户人家,这个“人”和他一样,都常被主人欺辱,可以随意被打骂。
  在少年的眼中,他们都是一条被人凌虐的“狗”。
  少年叫地厌,父母死后就被亲舅舅扔进了山里,结果被母狼救活。
  之后舅舅一家占领了他父母的房子和田地后,打小便驯他做牲畜习性,只准他和狗睡。
  这把旧弓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而方才那个摔坏弓的孩子便是舅舅最小的儿子。
  “这把弓很劣质,应当是猎户抛弃没用的废物……”
  少年听见“废物”二字本能一颤。
  可下一瞬,对方却告诉他,可以修好。
  半个时辰之后,晏殷用磨好的简易木箭配上勉强修复的弓,一并还给地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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