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亦宴【完结】
时间:2024-04-04 14:38:02

  宁九龄抿了下嘴,对大师礼貌地拜别后,被浮玉当作拐杖,一路一颠地往外头去了。
  蕴空沉着脸见他们结伴离去,连背影都不想再看,转身一步步去院子那头准备回府了。
  追她追的太急,斗笠和蓑衣都忘记丢在哪里了。他心情不大好,总觉得有些沉郁,因此也不想再走回原路去寻找。不经意地抬眼见方才和她观雨的回廊,那漆红的柱子下早就没有了雨的痕迹,也不知怎么,心里空落落的。
  雨过天晴,他最喜欢雨过天晴的时候。阳光从云后流露出来,并不是十分刺目,清清淡淡,疏疏朗朗的。雨后的风也很是凉爽,好似秋天,清清凉凉地穿过心间。
  蕴空一个人走到无人的马厩,一路牵马出寺。现在才好好看看大慈恩寺的模样,法相庄严,钟鼎宝华。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去祭拜一下隐太子,毕竟他是陛下的亲哥哥,洛阳之变他其实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做了太子。
  他不断的问自己,又一次次的确认,陛下是个好皇帝。做天子,非他莫属,天下子民可享万世太平鼎盛。可是,帝王之路的残忍,他也参与过……伸开掌心看看这双手,他曾经不是也沾染过鲜血吗?
  走到长街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牛车了,大概越浮玉和宋九龄已经先走掉了。蕴空翻身上马,虽然天晴了,可心里还像乌云密布似的发堵,他想,大概是背她走得太累了。
  轻踢马肚,马蹄飞扬,他一路轻策,不紧不慢地悠悠往城北去,下午正是长安城热闹的时候,为了赶东西市,七八里开外的人这个时候才达到城内,开始摆摊叫卖。
  他无心地看着,这里越是繁华,他却越是落寞丧气,忽然身后有咕噜咕噜之声传来,有人在身后轻轻唤道,“佛子——”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还带着点轻佻,蕴空回过神来,觉得那是错觉,怎么会是她呢?于是稳了稳心神,继续策马前行。
  “佛子——等等我。”
  那声音愈发的近了,他终于闻声回头,见那牛车朝他行来,明媚的阳光下,公主正撩开车帘子,浅笑地看着他。
  她眉目张扬的美在这长安城显得那样夺目,他看着她,心又重新跳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公主?你不是已经……和子彦一同走了吗?”
  浮玉叫人将牛车赶至前头,自己坐在车里与马背上的蕴空并肩同行,“我只是想单独先将他支走罢了,不然,他见咱们一同在这里,起了疑心,说漏嘴什么,不就不利了?”
  她看向他,悄悄从车里伸出手要偷拉他的手,轻轻努嘴道,“其实我想让你送我的。”
  蕴空看见她的手就想起方才让他刺痛的一幕,不经意地躲开她的偷袭,叫她一手扑了个空,“看来公主还是不信任子彦,可又能和他称兄道弟的拉手扶肩,臣自认做不到如此,真是佩服。”
  说着,他微微昂头,倨傲地扭过脸,用最后的尊严,拒绝着公主三十\'门客\'之一的邀请……
第38章
  浮玉从车里探头望出去, 目光在蕴空脸上扫了一圈, “佛子今日是怎么了?大好天光之下,一脸哀怨戚戚之色,叫人看了不赏心悦目!”
  蕴空微微侧瞥她一眼, 在马背上直起腰身,冷哼道,“臣一朝为宰, 行的端坐的正, 凭的是本事, 而非其他。大可不必如艳臣一般, 以相侍人。公主这时候嫌弃臣年老色衰, 不如打发臣远远的, 也不必总是纠缠。赏不赏心,悦不悦目, 臣都这张脸了。” 他说完,孔雀似的一昂首,踢了下马肚往前去了。
  浮玉被他说得愣愣的,目送着他慢慢前行的背影心里没好气, 探出身子冲他嘀咕道, “你今天怎么跟个妇人似的……”
  大师也不回头,始终和她保持着半马身的距离,叫她怎么巴望也看不见他的全身。公主赶紧叫人加快牛车的速度,终于勉强又赶上他,这次她趴在车窗上歪着头, 扬起脸轻轻一笑,问道,“你不会是吃味了吧?见我同子彦关系好,你受不了了。”
  蕴空高声压下她,说笑话,“谁吃他的味了?别说一个宁九龄了,就是崔家二郎,陈舍人之三子,公主要结交,臣都不说二话。公主喜渔色,善交友,臣一概管不着。”
  婉卢柳叶似的眼睛一瞬间涌起一阵恨意,她猛地扭过头,回盯着浮玉暗暗咬牙道,“你知道吗,我厌极了你,从小就是!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么……呵,你是公主啊,你想要什么,别人只有依从的份,哪里能拒绝!就连我喜欢的人,你都要和我抢吗?”
  婉卢冷笑一声,“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在杏岗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的名字?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接下他送你的皮影!你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为什么一定要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上辈子悲凉的回忆和凄惨的结局一瞬间涌进浮玉的脑海,她被诬陷做了那样的事情,叫全长安城的人都笑话本朝公主居然与道士苟且。这一切全托宋洵和婉卢所为。
  浮玉嗓音寒透了,平静得像冬日结冰的湖面似的,有化不开的冷意,“我喜欢不喜欢他,你不用管;可是宋洵要是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真是疯了。”
  浮玉抬起眼,漫不经心道,“可惜,我命大的很……偏不能随你的愿……”
  婉卢刹那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长期以来的积累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她指着浮玉笑道,“是,你的确命大!大概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当年鸩酒一杯赐死你母亲的时候,本应该也赐死你的!若不是陛下怜悯,你岂会活到今日!你母亲本就该死——”
  啪——
  公主犀利的目光燃烧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扬手狠狠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无人的殿内,婉卢的脸立即就红透了。
  “本宫劝你慎言。”浮玉死死盯着她,冷声道,“除非你另一边脸也想挨打。”
  婉卢看出浮玉眼中泄露的一丝慌乱,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你瞧,连你自己都知道你母亲曾经是有罪之人。什么突发急症……她罪有应得,不然也不会连皇陵都入不了!”
  浮玉一把抓过她的领子拽来过来,心一下一下地如打鼓似的沉沉跳着,她手指噶啦嘎啦握的生响,几乎抬手就要掐上婉卢的脖子,浮玉双目垂视着她,压着颤声问道,“你胡说八道。她什么错也没有!她是风寒入肺死的。”
  “你很想打我吧?可是我偏就告诉你,你母亲是前朝余孽,当年以色蛊惑陛下和隐太子,在其中挑拨离间,引起兄弟不和!最后连一向宽容的皇后都容不得她,这才赐死。”
  “你给本宫住嘴!” 公主震怒泼天,气得手抖不已,一把将她推在地上,大口呼气,“你胆敢污衊本宫母亲,污衊陛下后妃……其心可诛!”
  “我是不是乱说,自有宗正寺的谱碟可查!位列国公的谁不知道此等丑事!怕只怕,你母亲的那份,要被永久的封存于世了……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女儿,哈哈哈——”
  话音刚落,婉卢忽然被一股力道提了起来,后半截身子拖在地上,她心里一惊,抬头对上一双沉沉的眸子。浮玉额头慢慢低下,狠狠道,“多亏你提醒本宫了。侯将军也是位列国公之一吧?若是你在内禁行凶之事暴露了,国公上下九族怕是要全都覆灭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的父亲得的只是个特封的封号。可是你小小庶女似乎并不得国公庇护,到时候,他是要保九族,还是保你,就要看你的命大不大了。”
  婉卢倒抽一口气,忽然勉强笑了一下,“你没有证据,不是吗?”
  “证据?如果本宫需要,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浮玉额头渗出薄薄的细汗,方才的怒极叫她此时心脉阵痛,她闭了下眼,忍下疼痛,漠然道,“这件事情,我会叫它到此为止……”
  “你……”
  不等婉卢错愕的表情露出来,她绝望地听见越浮玉毫无感情地继续道,“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本宫不会放过你的……你要小心了,更要叫国公小心了。本宫从现在起随时随地盯着你们,最好你多多烧香拜佛,不要叫本宫抓住什么把柄……记住了,国公如若犯大事,是要株连九族的。本宫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到时候祸及满门,就不要怪本宫心狠绝情……”
  浮玉一把扔下她,扬声唤人,“幼蓉白樱——” 她站起来,胸口一起一伏地艰难呼吸着,然后居高临下地垂视她,一字字道,“国公女见到本宫着实欢喜,喜形于色,言辞激动,不小心摔倒在地,摔伤了脸,好生照料,送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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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走,她长时间来忍耐的疼痛终于从脚踝处蔓延开来,她提衫低头看,只见右脚的骨头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原来,方才她为了保持最后的尊严,一直强行直腰站立着,让那本就受伤的脚腕此时更是严重不少。
  可是比那里更疼痛的是心,她沉沉闭目,耳边蔓延着婉卢说过的那些刺痛的语言,思绪混乱不堪。
  她拧着眉头长呼一口气,淡淡道,“来人——扶我进……”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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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夜幕上赤色的那颗星子,谓之荧惑,其色如血,凶也。
  蕴空自中书省出来,为南方修筑堤坝的事情草拟着文书,忙完后,他踏门而出,抬头见荧惑灼灼,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
  按理说,这些星像风水之说,他从来不信的。
  见几个内侍提着宫灯在墙根下根下来来回回的快步走,神色慌张,他很是疑惑,看了几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只听内侍苦言解释道,“佛子,咱家哪里敢骗您,只是……公主急症突发,太医令也摸不清是不是肺劳症……宣徽殿周围都是各位娘娘和年幼公主皇子的居所,皇后娘娘怕这病
  气蔓延内禁,暂时将公主安置在东边的龙首殿了。”那内侍眼见一向淡然的大师脸色铁青,赶紧道,“陛下也应准的!相传龙脉就在龙首原西头向北,饮渭河之水,尾向朝南,
  吸天地之灵气,龙首殿就在其上,是公主养病的风水宝地啊佛子……”
  “荒唐!一一”大师听不下去了,一把丢下内侍,快步往东边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大明宫的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关爱。。
  朕食用了金戈一片,总算摸了把七妃的手,路过六娘娘那儿看了一眼,想着去还是去七妃那吧。
  本来计划有空瞧瞧朕的万皇后的,奈何想起来皇后的那张脸就萎了。药不能停啊。。如果明天没更上,原谅我,补血去了。。平时的节奏依旧是不出意外的话日更。
第39章
  浮玉很久以前听过一个传说, 远古的时候, 一条黑龙自秦岭呼啸而出,龙首向北,饮渭河之水;龙尾朝南, 吸天地之灵气。黑龙途径长安城,于是平地起山峦,长安城高高隆起的山原, 皆为神龙扶地所生。
  “大明宫位于龙腹之上, 地势最高;而龙首殿就在其次的龙头之处……谓之龙首原。” 说话的人手握书简, 慢慢回过身来, 那时候的蕴空还是个中书侍郎, 兼做国子监少师。
  当时, 浮玉仰着小脸看他,听完他这个故事后, 视线刚好对上他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努力地听着他的讲解,那时候浮玉觉得, 少师应该喜欢认真的学生吧……虽然, 他那一堂课对《水经注》的解读她几乎没听懂多少……
  黑夜里,龙首殿孤零零地坐落在高高的龙首原上,这里是几乎无人居住过的地方。望下去,有一片龙首池,据说这里是龙脉之首, 也难怪皇后建议将她挪到这里修养了。
  其实龙首也好,龙尾也罢,其中人情冷暖,或真或假,她自小就品的出几斤几两。
  公主的热症来得太突然,宣徽殿那一夜她呕出了好几口血,叫宫人吓得脸都白了。气急攻心,再加上脚踝的扭伤加重,有了炎症,她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太医令见她劳咳不止,气喘吁吁,又潮汗淋漓的,实在不敢怠慢,商议半天,却迟迟不好下处方。没人知道公主到底为何突然染疾,转而询问了宫人,又都说一切都正常。
  不管怎么说,这事情诡吊得很。太医令中有人说公主是热风症,有人说是疑似痨症,更有研习巫医者,在公主病情稳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提出公主心血太虚,需要龙气补一补这个说法。
  皇后听后,立即启奏陛下,“不论是哪种,都不可小觑。臣妾觉得不如就挪去龙首殿,一来保证宣徽殿周围的小皇子小公主不会被过了病气,二来龙首殿清静安宁,浮玉也可以去那里休养。陛下觉得可好?”
  中宫考虑事情,总要平衡和宫上下,多了些理性,少了点人情,陛下听后虽然心疼浮玉,可还是准了。龙首殿位于内禁之外,中庭之东,北望秦岭,南俯长安城,确实也不错。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又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白樱她们夜半伺候着公主喝了药,又施了一次针后,见公主脸色转为微红,这才松了口气。
  浮玉迷糊着,可又保留着几分清醒,闻着声见白樱又哭哭啼啼,有些不耐烦道,“你哭什么呢,我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看看人家幼蓉……”
  说完,她见幼蓉也背过身去悄悄擦眼角,心里一软,挥挥手道,“我头晕的厉害,都别再哭丧了。过几日就好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你们都出去吧……出去……”
  人一走,暗夜与寂静又吞噬了过来,她在这里仿佛与世隔绝。
  黑夜里,浮玉极其艰难地翻了个身,头混沌的像一锅粥似的,时而清醒时而凌乱。身上每一处骨骼交接处都酸痛沉重不已,仿佛被绑上了巨石,每一次移动都无比缓慢。
  龙首殿不是居所,红漆抱柱立在殿内,阒其无人,显得冷清寂寥。这里内室不多,唯一的几间在西处。可入了夏,内室里头变得不通风又闷热,太医令恐公主病症加重,建议将公主留于正殿堂歇息。
  内侍临时将殿内辟出一大块地方来,直接从家具库房里搬来了新的床榻屏风等,临时在通风处布置出了一个小卧房,再将高大的展屏立于左右,也就成了,以此来保证公主休息的舒适安稳。
  可再舒适,也不是熟悉的环境。殿内宽大而幽深,再往深处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之处如深渊,更像是黑龙的栖身之所。
  她朦朦胧胧地睁眼朝那头望了一眼,殿堂后头的墙壁上用彩绘画着黑龙飞天和祥云盘升的图案,在昏黄的烛光下一照仿佛要呼之欲出似的。
  浮玉看得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即缩回了被窝,只露出半个脑袋用来呼吸。
  公主的床榻临着直棂窗,抬眼可从细细的窗缝中望见点点星辰。今夜天上一片云都没有,有细碎的星子嵌在天幕上,明明灭灭,触手不可及。
  风过山川,也不知是不是这里地势偏高的原因,闭上眼仿佛总能听见风在山原间呼啸而过的声音。
  浮玉一口一口沉沉的喘息着,身上仿佛绑了千斤重的石块似的,没过多久,头一歪就昏睡过去。她夜半做了个连环梦,梦见当年洛阳之变的时候满地残兵,她躲在马车里惊恐地看到奶娘倒在了面前;又梦见婉卢和宋洵在柳树下幽会,两人细雨绵绵,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又梦回旧府邸中,看见母亲笑着饮下鸩酒后,倒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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