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亦宴【完结】
时间:2024-04-04 14:38:02

  “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官员互相道着吉利话,皆是喜笑颜开的模样,走到长公主这边的时候,却是微微一顿,说尴尬也不是,说放松也不能,皆不好意思上前拜会。
  对于传的沸沸扬扬的长公主和大师私情的事情,已经无人不知了。陛下特赦,因此也没有再反对什么。自家的顶头上司自请罚去边关,长公主还在这,这群属僚见了她,都推推搡搡起来,不知道怎么劝慰那话。
  礼节还是不能少的。朝臣们先拜过长公主后,犹豫片刻,终于有人很小心地上前道了一句,“公主且宽心。前线战况大好,佛子定可早日归来,与公主团聚。”
  浮玉脸色微红,垂眸笑了笑,说有心,她坐在那,一一接受着旁人的问候,可心早就不在了。大概朝野上下都觉得这次一定能打个胜仗回来,可是只有她,总是时时牵挂着大师能不能平安归来。
  仗是一定可以胜的,那人呢?
  歌舞在她看来有些无趣,丝竹听在耳边也是缭乱。浮玉坐在这有些乏味,旁人的欢喜与她无关,蕴空不在,连年节都变得不像年节。
  她胡乱推说自己不胜酒力,于是先行告退了。白樱扶着她出了含元殿,浮玉总算松了口气,外面冷月姣姣,一呼一吸之间都觉得畅快不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那边做什么。
  朝会还没到高潮的时候,长公主就先离席了,白樱与她一路沿着回廊慢慢走,一面道,“公主还没吃汤中牢丸呢!元日不吃汤中牢丸,哪里还算年日呢。”
  浮玉闻出她话里的意思,浅笑道,“那东西吃一口就够,更何况,醋蒜的味道我一惯是不爱的。倒是看你有些急了,不必陪我,快去后头热闹你们的吧。”
  白樱不肯离去,浮玉再三将她赶走,又说自己只想一个人呆会,四下又都是金吾卫,不妨事。如此,才叫白樱犹犹豫豫地离去。
  她的鞋印在雪里独行成一串,走了又走,却不想回宣徽殿,鬼使神差地出了禁中,往中朝去了。等再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中书省前头。
  浮玉没想太多,径直走了进去。殿内帐幕飘飘,空无一人,只有规规整整的木案坐垫排列整齐地位于两侧。朝臣们都去含元殿热闹去了,自然不会有人还留在这里。偌大的中书省,静得像与世隔绝似的。
  往前走,浮玉见上首处独横一黑漆木案,与旁的都不同,她知道,那是蕴空曾经坐的位置。
  她心头一跳,然后又觉得空落落的,垂手走上去坐在他的位子上,小心翼翼地抚着案几的边缘,仿佛能看到他过去在这里伏案书写的模样似的。她觉得还不够,干脆整个人趴在案几上,脑袋一歪,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直盯盯地瞅着那一摞的白麻纸,熬得她没由得的发呆起来,一不小心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濛濛亮,她揉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困觉了一宿,趁着内侍还没来打扫,她匆忙提衫旋走而出。长空之上,杏黄色的朝云中晕染着青蓝,碰撞出一种波澜壮阔的色彩。浮玉看得不禁欣慰一笑,但愿他在那边一切顺遂。
  时辰还在,回了宣徽殿才发现白樱那些宫人迷迷糊糊才起来,大概是昨夜偷饮了酒,不想睡到现在。
  白樱在院子里看见公主立在那,吓一跳,道,“公主起得这样早!”
  浮玉颔首笑道,“睡不着,出去走走,刚回来而已。”
  早上用过膳之后,正想着怎么打发这一天的无聊日子,忽然听到总给使来报,说大家驾到。
  浮玉有些奇怪,九兄竟过来看她,真是稀奇。
  她简单整理了下长衫,迎上去欠身行礼,起身时,虚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倒是平平淡淡,没什么情绪。
  浮玉跟了他进去,道,“九兄怎么来了?若有事,传我过去就好。你身子才好,还是少走动些。”
  李睿慢慢提衫入座,不急不缓地看向她,“你倒是比从前会体贴人了。今日难得被你这么关心一句,朕还是要多谢蕴空不是?”
  浮玉听他提起蕴空,不禁垂下眼帘,上次在宣政殿闹得不可开交,想来的确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她那日和蕴空几乎是逼迫着他同意此事的,那之后,她也没有再和李睿单独说过话。今日倒是头一次。
  “九兄不也是难得来看我?”她不动声色地跪坐在他对面,将刚端上来的煎茶推到他面前。
  李睿因为受了伤,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他轻轻笑了笑,“你们二人真是叫朕好生为难。若是那日不答应,恐怕朝野都要站出来劝朕了。”
  浮玉想起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心里也不是滋味,低声道,“大师固然权大,但他可曾拿这份权力做过半点对不起朝廷的事?父亲和九兄忌惮他功高震主,我是理解;可如今他是我的郎君,你若动他,我定然不许。”
  她红着脸说着,手在案几下死死攥住衣角。在皇权面前,她的力量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更何况长主属于外命妇,即便她是皇帝的妹妹。可是浮玉还是鼓足勇气,将她的决心和勇气告之李睿。
  皇帝怔了下,其实她的话也有理,父亲临终前曾嘱托过他关于蕴空的事,叫他必要时削相权以固皇权。其实仔细想想,自从自己登基以来,他倒不是真的忌惮蕴空,而是觉得他的存在干扰了自己的新政的实施,更何况他是父亲的旧臣,申帝总是想要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拥簇的。
  李睿见妹妹的脸瘦了不少,眼睛还有些肿,实在不是个过年的神情,他来,并不是想反悔的,宽慰道,“你不必多想。朕今日来,就是看看你。昨日元日大朝会上你走的早,朕瞧着有些担心罢了。”
  浮玉抬眼,“我听闻前线战事顺遂,九兄可有什么消息?”
  皇帝点着头肯定道,“大破阴山!如今战线拉长些许,正在突击突厥残部。听闻其部本身就多有不和,有些部族不攻自破,倒是省得我军出手了。”
  浮玉立即从中听出来意思,喜上眉梢,“这么说,可以早些时日回来了?!”
  李睿看了一眼她,道,“应该是的。”
  她多日来苍白消瘦的脸上顿时生了光辉,盼头又近了些,她心里再欢喜不过。
  李睿见她变得如此之快,不禁失笑了一下,调侃道,“真是因缘。父亲本想将你出降给宋洵,谁想,你竟一直倾心于他的义父。若阴差阳错下去,
  又会如何?”
  会如何?她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浮玉只是牵唇浅笑,静静道,“还望九兄不要忘了答应妹妹的事。等到佛子凯旋之日,为我们赐婚。”
  李睿想,到了这一步,怕是不赐婚也难了,抬手揉了揉额头,道,“朕是不是很失败?才刚登基不久,就闹了这么大事,开朝的老臣也想着颠覆皇权,舅父居然合着御史也来算计朕,你说……还有谁,可以相信?”
  这话一出,叫浮玉有些同情九兄了。真是无奈!信任的亲族反叛于他,质疑的臣子却在外头帮他打仗。有时候坐在高位,真的很难完全分辨孰是孰非。
  浮玉盯着茶碗里的叶子沉默许久,道,“九兄放心。我明白自古没有大师尚公主的先例。等佛子回来,我也会劝他离开朝堂的……”
  李睿噎了下声,却是没有应声,只是道,“此事再议……”
  兄妹俩难得说了些话,临别前,浮玉立在宣徽殿门口恭送皇上,晨光寿微中,她望着皇帝尚且虚弱的背影,开口道,“睿哥哥,还未祝你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她知道他没有派人追责她私下处死幼蓉的事情,也没有对她责问什么。对此,浮玉一直心怀些许歉意一一仅仅是对这个兄长,而非那件事。
  她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这么做。
  李睿果然生生愣住,半回过头看向她,只见她难得对他温温一笑,然后屈身行礼,“陛下慢行。”
  皇帝神情渐渐舒缓,有些心结似乎也慢慢解开了。这个娇纵惯了的妹妹,一向不与他亲近,如今二人这般闲谈后,忽然生出些亲情的意味。
  他立即转回头,一路离去,只留下一声嘱咐,“汤中牢丸你不爱吃,我叫人留了些胶牙锡给你,一会儿叫尚食局送过来罢。”
  浮玉立在那,抒怀笑了笑,总算一切尘埃落定了。
  如果说先前的日子是小心翼翼地度过着,那这一个月来,可以说是小火煎熬。也不知是不是前线急战,蕴空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有时候浮玉想,怕不是有人献上胡姬给这位大都督,叫他乐不思蜀了吧?
  宣徽殿的内侍听后说公主多虑,“佛子一惯是清贵的人,怎么会被胡姬迷惑?只有长公主这般绝色才与佛子相配。”
  浮玉听罢,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耷拉着嘴角,落寞地喃喃道,“我瞧着我都枯瘦不少,哪里还有什么颜色?”
  冬去春来的两个月,终于生生地被浮玉这么熬了过去。白樱将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她正在一个鸟鸣的清晨里写完九九消寒贴的最后一笔。
  浮玉手中的毛笔歪了过去,那个‘风”字的提笔划出去一大道。
  “真的吗!……他已经在归途了?”她喜笑颜开,华光弥漫在她的脸上,她放下笔走了过去,和白樱确认道,“消息是真的假的!是不是有误?”
  白樱见公主总算笑了出来,也跟着激动道,“佛子和二位将军连破突厥,又马不停蹄地追到阴山以北,总算将各部族首领活捉。如今,突厥溃散,又活捉了阿史那思力。佛子他们已经班师回朝,五日内抵达长安!”
  浮玉听得连连点头说好、好…“我就知道,他不是不写信给我,而是战情紧急。如今他携军功归来,总算叫那些人没话说了。”说着,她不禁喜极而泣,拿着他曾经给的那方青帕,点点拭泪。
  长河雪水消融,京都春风又起。五日..五日对她来说都太过漫长了。她急着想见到他,想看看边关外的狼烟冷月有没有将他的面容改变。
  “我要去丹凤门的城墙上亲自迎他。”说着,浮玉一头扑进柜中翻看衣衫,整个冬天她都懒得打扮,如今要重逢,她无不欢喜地想要为他盛装。
  白樱见公主有了生气,也终于松口气,跟过去劝道,“公主莫急。佛子还要有几天才道呢,您这几日可以慢慢选.再不济,叫尚衣局赶工做,也成事!”
  浮玉眉眼笑开,道,“是。你看我急的。我实在太开心了….白樱,我替他开心啊!”
  突厥那是前朝和大行皇帝的心病,如今蕴空干净利落地把这事办了,那是何等荣耀?皇帝登基,最想建功立业,如今蕴空给他开了个好头,想来皇帝也会欣慰。
  他一辈子都在朝堂奔波,如今将功业建到外头去了!此生也算不悔了。
第86章
  五日后,天色熹微的时候,低沉的号角声沉沉地吹响,皇帝立于宣政门肃穆长视,文武百官立于左右,尚书侍中为首,列下群臣。
  浮玉起得格外早,长发挽起,着华装站在丹凤门城墙上,在拂晓中,目光漫向极远的之处,目不转睛地等待着归来的大师。
  她立在城墙上看过长街, 希望他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就瞧见她。也不知怎么, 眼见着这就要见面了, 浮玉心里却没由得心慌起来, 突突地跳个不停。
  浮玉不由得抓住白樱的手,紧张道,“我怎么心里没着落的厉害?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樱劝慰道,“公主如此,和近乡情怯是一个道理。您别急,佛子一切都好, 咱就在这安心的等。”
  浮玉点头说是是是,握着那枚玉香囊的手却愈发的紧, 只是一心祈祷他能平安归来,望眼欲穿地继续耐心等他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之上。
  日影渐上, 濛濛亮的天色被晨曦驱散,朝阳的光从云层里穿透下来,像是镀金似的, 一点一点漫过街坊鼓楼, 给长安城带来新一天的光明。
  忽然, 钟鼓响, 城门开。远远地,她看见从前头跑来一骑兵,高举着战旗策马冲了进来,高喊道,“燕然大都督为陛下献上大捷——燕然大都督为陛下献上大捷——”
  一路马蹄绝尘而去, 直直地进入宫城,穿过御桥,往宣政门通报去了。
  浮玉只觉得心头大跳,她揽袖往前紧走了几步,呼吸几乎停滞地盯着城门。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等了很久,终于听见轻快的马蹄声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她忽然眼中一亮,只见自城门而入的第一个人果然是他!
  大师穿着华贵的典仪朝服,穿毳冕,带进贤冠,衣上绣着精致的五章纹,佩金饰剑,这样如此隆重的装束,甚是少见,他骑在马上,依旧是那样倨傲疏淡,从容不迫,边关的风霜没有让他有丝毫改变。
  浮玉站在那,看在眼里,还未挥手,便忍不住喜极而泣,急忙帕子点了点眼角,颤声道,“总算让我把人盼回来了……”
  白樱安慰道,“公主该高兴才是!这妆容若是花了,一会儿怎得见佛子呀!”
  浮玉破涕为笑,道,“是。我该高兴。该高兴!”
  四个月来漫长的等待,总算随着冰雪的消融一同融化了。浮玉抵在城墙上就那样目送着他缓缓行来,本想着要朝他挥手,或是喊他的名字,可到了这一刻,一切却全都哽咽在唇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是扶着城砖那么垂视着他,满眼皆是欣慰之色。
  蕴空即将行入宫城之时,下意识地抬眼看了过去,只见丹凤门的城墙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而立,衣带纷飞,他看不清脸,可凭着直觉也知道是谁。他顿时心神纷乱起来,虽说长久的分离所带来的苦楚被战事压了下去,可不曾想,再见到她的一刻,他会如此动容感慨,只恨不得一路疾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他朝那个方向浅笑,似是在告诉她,她的辛苦他都知道的。
  宣政门前,皇帝携百官亲自相迎,大师将突厥降书呈上,道,“臣与明威将军为皇帝献上大捷。突厥惨不忍睹已清,阿史那思力押入京都。边关安定,请陛下放心。”
  大师的声音坚定有力,叫每一个人听了都心生震撼,纷纷拍手称快,道大好。突厥之地是多年来的心病了,如今乘胜突击,用除后患,往后多年的太平也算有了着落了!
  皇帝甚喜,先与大师和明威将军与众将士饮下洗尘酒,随后又大赞将士作战勇猛,要犒赏三军。
  大师提诸位谢过后,忽然抬袖道,“陛下,臣临行前,陛下曾答应过臣一件事。陛下……可还记得?”
  他这话说的唐突,可是他实在是迫不及待了,情感第一次压过了理智,在朝堂上直接找皇帝问起来。他为这件事思前想后了很久,如果皇帝反悔怎么办,如果出了其他问题又怎么办?现在他终于携大捷归来,总算可以在朝堂上挺胸抬头起来。
  他也知道,这一战,其实是为她而打,所以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直白地当着众人的面,提起皇帝的允诺。
  皇帝浅笑,道,“卿也有如此心急的时候么?”
  “陛下……”
  “你回头看看,那是谁?” 皇帝朝他身后轻轻颔首。
  然后蕴空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小人远远地从御桥上跑过来,每一步几乎迈得极大,直直地往这边奔来。那妃色的衫裙飞舞在阳光中,像一只翩跹的蝴蝶,急切地想要落入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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