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盈晕乎乎地,几乎都被快他说服了。
这男人诡辩的本事她算是领教了。
她靠在他怀里呆了会儿,努力保持清醒后,还是再次推开了他,“你说我不欠他什么,可是我觉得欠。不管他是出于哪种原因救的我,他的确救了我不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已经让蒋墨成的耐心告罄。
“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这句话令他的面色稍缓,然而下一句话——
“可我跟你也会结束。”柏盈说,“其实你对我没有多深的感情,没必要因为我跟他再闹矛盾,我就算今天不走,明天也会走的。”
“我对你没有多深的感情?”
蒋墨成低低地重复这句话,抬头,“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柏盈抿了抿唇,有些话真的不方便说得太明白,那样太破坏美感。他跟她认识才多久?难道他说了他爱她,他连自己都骗了便以为他对她的感情就是爱了?
她知道他喜欢她,她也没瞎。
可喜欢这种情绪好浅薄,尤其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果她不是柏盈,如果她真的只是江雪,这段感情又能持续多久?
“不是我这样看你。”柏盈轻声,“这是事实。”
她一字一句地问:“你是去锦城那天知道我是谁的吧?”
她早就将那天的细节都回忆起来了,语气悲戚地说:“所以那天你才对我那样粗暴,你也不是跟人打架,你也在气愤不是吗?难道你敢说那时候你没有一点想跟我分手的念头吗?”
男人就是这样双标。
他知道了可以介意可以在意,可以不爽到去发泄弄得手上都是伤,回来后还对她又冷又凶。
她现在知道了,他就认为她得毫无芥蒂地介绍这件事继续愉快地跟他卿卿我我吧?
呸,长得英俊想得也挺美。
“你可以气愤,我不可以。”
“你可以有分手的念头,我不行。”
柏盈心灰意冷地看着他:“我才要问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蒋墨成没法反驳她的话。因为在知道她跟沈晋关系的那个晚上,他脑子里闪过太多太多的念头——是,他承认有,但这念头连两秒钟都没存在便被他掐灭。
他活到二十多岁,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骗他。
“我把你当什么你不清楚?”
“总之,我不会让你走的。”他说,“我不会再让你从我面前走开,不会有第二次。”
柏盈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说,她一点儿都不意外。他跟沈晋本来只是生意上的对手,现在又阴差阳错卷进了私事中,以这两人的性格,怕是原本对她没有多深的感情,都要因为那什么见鬼的胜负欲被激得斗起来,于是会造成这种局面——沈晋非要带她走,蒋墨成死也不肯放。
问题不大。
这样她反而能喘口气,既不用跟沈晋走,也不用跟蒋墨成走。
他中途接了个电话离开了房间,她拉开房门一看,脚还没迈出去,另一个房间走出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男人……
这也不知道是防沈晋,还是在防她了。
柏盈知道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明天说不定也走不了,她干脆关上房门,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昨天被他折腾了半个晚上,今天还要打起精神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又一出,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入睡前,她走到阳台上,朝下看了一眼,夜色太深,距离太远,只模糊地看着酒店外停着的车越来越多。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抱怨流年不利了。
果然,获得一笔巨款的同时,也就意味着生活中会迎来更大的风波。
抱怨什么呢。
柏盈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这都是她的选择她的决定。
…
蒋墨成再进来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地陷入沉睡中,连他坐在床边,那一块微微塌下带来的细碎动静都没能吵醒她。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的睡颜,她要走的心情很坚决,行李箱还是好好地放在那里,就连洗手台上的东西她也都收拾好了,只要沈晋上来,她就会乖乖地跟着走,就像那天一样,他说要带她走,她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了。
沈晋的车还在楼下,并且人也越来越多。
她说得对,他确实留不了她多久。
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沈晋怎么想、接下来会怎么做。他只在意她的想法。
柏盈睡得太沉。
她觉得至少在养母去世以后,她就没睡过这样的好觉,太舒服了太惬意了,哪怕在梦中都感到无比的满足,以致于她被一阵接着一阵海浪拍打石头的声音吵得皱眉,这声音还不停歇时,她立刻烦躁地睁开眼睛。
光线太亮。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缓过来后,又听到了清脆的金属声响,她循着声源看了过去。
穿着白衬衫西裤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往后靠着,把玩着打火机,见她望了过来,他起身,来到床边,低头看着她,“醒了?”
“之前不是说要带你来度假?正好我手上的事也忙完了。”
蒋墨成伸出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温柔地说:“快起来洗漱,我带你出去走走吹吹海风。”
柏盈惊愕地看着他,用手肘撑着坐了起来,这是一个明亮的房间,大片落地窗外是景色优美的海边。
看走眼了!
还真是看走眼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生无可恋地往后一倒——
啊啊啊啊这个该死的男人!
能不能找个人来收了这祸害啊!!
第42章 042
柏盈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现在这情况只要她不傻她也不会跟蒋墨成对着干。于是,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认命,在蒋墨成深沉的目光中慢吞吞起来, 进了这主卧室的卫生间,他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洗手台上有干净的洗漱用品,就连她洗脸时用的发箍他都买了。
两人自然没有任何的交谈。
他站在门口盯着她瞧了几分钟, “有衣帽间,你的。”
他言简意赅地说:“你想穿什么衣服自己选,我选不好。”
柏盈压根懒得搭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骂他,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他得有什么好脸色。
洗漱之后,她趿拉着拖鞋来了衣帽间。
他亦步亦趋,像是生怕她跑了的样子。
进了衣帽间,柏盈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这男人……衣帽间里应有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将百货商场搬了过来。
看来他也没说谎话,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要带她过来玩。
她匆忙扫过去, 记起房间里的温暖干燥以及落地窗外的好天气, 挑了件绯色连衣裙,又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再次回到洗手间,洗过澡才清清爽爽走出来。
捂了一个冬天的雪白肌肤露出大片, 蒋墨成明明都已经见过了, 此刻看到,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由他带路, 她跟在后面走出主卧。
她大概猜得到,这是一栋海边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屋内光线明亮,照在光滑可鉴的地砖上,令她原本抓狂的心情也平静了些。
两人下楼,别墅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柏盈诧异地看了走在前面的蒋墨成一眼。
他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立刻回头,“有阿姨,有厨师,也有管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什么性子,他也清楚。他说了带她出来度假,自然会让她舒舒服服的,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有人来做——只要她愿意,她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梳。
柏盈:“……”
难道要她夸他细心周到很棒吗?
他以为她没让他赶紧滚蛋、没对他破口大骂是她不想吗?
阿姨正在擦桌子,看他们下来,连忙问道:“先生,需要现在摆上早餐吗?”
蒋墨成颔首,话却是对柏盈说的,“吃点东西再出去转转?”
柏盈跟谁过不去都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也感觉腹中空空,轻轻地点了下头,阿姨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早餐,可能是在海边的缘故,放眼望去都跟海鲜有关。
蒋墨成避开阿姨的手,起身为柏盈盛了一碗海鲜粥,“试试,还挺新鲜。”
柏盈拿起汤匙,吃了一口,粥很鲜甜,虾肉新鲜又弹牙,一点儿腥味都没有,味道确实很不错,吃得开心了,人的表情又能难看到哪里去呢,她停顿几秒后,唇角无意识地漾开笑意。
蒋墨成见状满意地收回视线。
吃饱了以后,柏盈跟着蒋墨成走出别墅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海风吹散了她的烦躁。她也算明白为什么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旁观者都会劝出去散散心,不远处望不到边的海面波光粼粼,偶尔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声音,夹杂着咸味的海风吹过来,舒服又不冷。宁市进入三四月份后气温虽有回升,但还是要穿着风衣外套,时不时地还会下一场阴雨,根本比不上在海岛上的惬意。
“这里是我名下的一个岛屿。”
蒋墨成说:“忘记是哪一年买的,回国后每年假期我都会过来住半个月。”
柏盈立即环顾一圈,果然这座岛看起来并不是很大的样子,除了这一栋别墅,不远处还有木屋以及信号塔,一路走走停停,看得出来这里被打理得很好。
她的心情很复杂。
对沈晋,她也是嫉妒的,但不像此刻这样强烈。
说白了沈晋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也是他自己刀山火海拼来的。
蒋墨成似乎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自己买的。”
柏盈:“……哦。”
也许是带她离开了沈晋的视线范围,也许是沈晋在很远很远以外的地方,蒋墨成再提起这个人,也不像昨天那样咬牙切齿,心情跟语气明显平静了许多,“本来今年年后我也该过来的,但有个人偷偷摸摸到了我家。我除了身份是假的,跟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家成员多,我爸妈,我哥嫂还有两个小孩,再加上我。下面的人更是杂。”
“等我发现的时候,书房里的文件差点被偷了。”
蒋墨成语气低沉了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到沈晋的地方,并没有想过要窃取什么。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碰到你,你又恰好拍了我的照片,我早就走了。”
柏盈怔了一怔。
他说的是相遇的那个晚上吗?她其实没拍他的背影,完全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居然是引子。
意思就是说如果她没说拍了照片,他压根就不会搭理她???
他想死。
“我在带你离开那地方之前,我就已经通知我的秘书跟沈晋公司联系,等他回国后我想跟他谈一件事。”蒋墨成不着痕迹地瞧她一眼,“我担心以后带你出入别的场合会碰到他还有你口中的柏小姐。”
柏盈抿了抿唇。
当时胡编乱造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他提起来,倒是想从地上抓一把沙子塞进他嘴里让他赶紧闭嘴。
“所以我想跟他谈,让他跟你口中的柏小姐只当从来没见过你,以后见了也给我装不认识。”他说,“一直到带你到宁市,我并不知道你是谁,直到我听说沈晋回国,又让我的人跟他约时间。”
蒋墨成停顿了片刻,终于将问题抛给了她,“你想想看,你觉得我是怎么在他之前发现你就是柏盈的?”
如果不是海风吹得太舒服,如果不是神经太过松弛,柏盈是绝对不会分出半点心神来思考这个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的问题。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仔细回忆一下,那天之前,他应该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那么他是怎么在都没惊动沈晋的前提下知道的?
“我不知道。”
蒋墨成的眼神骤然之间变得锋利,一瞬不瞬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吐出两个字,“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