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观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安心的了。
至于她的喜欢讨厌与否,既然无法掌控,但她的人在他身边,已经足够。
卉满迟疑道:“你说过,你不会跟我结婚的。”
“那是之前的事了。”
她沉默了会:“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有这么多钱,跟我结婚那些大股东同意吗?”
“有这么多钱,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想想也是很可悲的。”
谢观用绅士口吻换了个语气:“换句话说,有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你喜欢这个解释吗?”
卉满沉默不语。
谢观权当她默认了:“我们的婚礼一定要隆重。”
“我不想要那么多人知道。”
谢观微微一顿:“好,那听你的,可以举办的私密一些……婚纱呢,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之前那个意大利设计师的怎么样?”
“我想把婚纱变成绿的。”
谢观跟她对峙了一会。
“你认真的?”
新郎服该怎么挑才能跟她那绿油油的色彩搭配?
他晚上入睡时很是脑壳疼。
几天后。
“你喜欢这个吗?”谢观拿来的是设计师新设计的图册,里面有一版致敬乱世佳人中郝思嘉的绿裙子,原野一样的色彩。
卉满看了看,挺喜欢的。
谢观压着声音,却另有深意地提起另外一个话题:“关于婚礼,你知道谢桉的婚礼取消了么?”
“大概知道,新闻上说的。”
“为什么取消的?”
“我怎么清楚。”卉满翻着图册,出奇冷静,她知道这时绝不能惹他。
“你说是因为谁?他在宗祠里跪对着族人说他喜欢自己叔叔的女人。”
谢观闭着气,嗓音闷颤,喉结上下耸动,生气时这些细微的举动总是格外色欲而性感。
卉满伸手去抚摸他,试图安抚,这个男人美丽,无双,尖锐,仿佛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男人。
“跟我又没关系,我现在又不喜欢他了,希望这样说你能高兴一点。”
谢观并不满意:“忘了他,把之前对他的感情都断掉,以后不要再跟他说一句话,我们从头开始。”
卉满不想撒谎。
“到底能不能断?”谢观目光愠怒,忍耐地等待她的回答,“回答我,卉满。”
她一愣怔,原来他亲口说她的名字是这样的。
“这是不可能的,我又不会失忆,怎么能忘呢?他是我第一个朋友,把他断掉了,难道我从来就没有过朋友吗?”
谢观骂了一句。这是床笫之外她第一次当面听到他骂人。
卉满感到很委屈,撇开他的身体,但谢观明显怒气更盛,他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手。
“我最后悔的事便是你先遇到了谢桉。”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说我很喜欢你还不够吗?”
“不够,你也喜欢过谢桉,而且是先喜欢他的。”
卉满对他的攀比匪夷所思:“那你说怎么办?”
“以后你不许再见他。”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难道他出现在我面前一次,你就要对我发火吗?”
他咬着牙,拉紧她的手:“我没有在对你发火。”
“你就是在对我发火。”
卉满闷闷抱着图册去找女儿。
晚上,谢观缠上她,她不理睬,这代表她依然在跟他呕气。
不远处海边的月光照在礁石上,呈现出醉浓的鸢尾蓝色,图册的婚纱上绣有沾着露水的绿玫瑰,二十六摄氏的微风吹来,温度适宜,传来冷暖,暖芋的触觉。
谢观各种试探,见她腿打不开,放弃了。
他只是把头蹭在她后颈,不停摩挲,这天是他父母空难的忌日。
卉满一直以为他是什么都不缺的人,实际上,他的心里缺东西,有凹陷。
史前人类的情感基质在迸发,他的残失与多疑在这几天里无法遏制地无限膨胀,放大,外表看不到伤口,因为他的身体内部在流血。
一直流了几十年,终于在遇见她后,到了凝固的那一天。
这次他不会再放手。
·
·
隔了天,谢观坚持要去领证。
看到他这样严肃,卉满有点临阵脱逃了,这跟她想象中的结婚完全不一样,完全是在意外和两人的怒意碰撞下造成的,她出门时扒着门框,可谢观必须要带她去完成这项仪式。
他迫切想要爱,要爱的话就急了,要等落地,要煎熬。
在车上时,谢桉打来电话,但谢观直接挂断了,他眼下只想完成必须要做的事。
卉满心里忽然有一种焦灼不安,她隐约预感不详,想跟谢观说改天吧,或者再往后拖延。
这时驾驶座上的司机笑起来,卉满问他笑什么,司机指给后排两位看窗户上的小雨:“下雨啦。”
“师傅你原来会说话啊,我以为你是NPC呢。”
“……”
卉满觉得司机很可爱,内心的不安也缓和了些。
她忽然偏过脑袋问谢观:“你还没说过你喜不喜欢我呢?”
谢观傲慢地掀开眼皮觊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我要听你说。”
“快说。”她竟然胆大包天捏了他屁股一下,谢观强忍不发,露出无奈又羞恼的表情,拨开她的手:“别闹。”
可根本不管用。
她逼迫他:“你说。”
“说什么?”
“我喜欢你。”
“嗯,知道。”他感觉爽到了,声音里有股淡淡的无耻。
“啊。”卉满要炸了,一下子跨坐在他腿上,揪着他的领带:“快说,我要听。”
震动声,谢桉的电话再度打来,谢观隐约觉得或许出了什么事情。
“快说。”卉满还在催促。
他无心接电话,清清嗓子,准备说。
前方卡车忽然变向失控,疯狂撞来。
谢观瞬间将卉满按在身下,他的力量强悍,猝不及防,在她身上留下刻骨铭心的淤青。
第70章 疯子
卉满不知道睡了多久, 终于醒来了,她受了重伤,浑身疼痛, 还好不致命,没有伤到脏器。
“谢观,谢观……”躺在病床上,她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 黑暗中摸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皮肤激起一层颤栗,妖异的感觉,那不是谢观的手。
灯打开,谢桉守在床边,像毒花一样艳丽。
“谢观呢?他在哪里?”
“死了。”谢桉平静道,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她不相信,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掀开被子想要跳下床去,谢桉制止了她,他钳住她的手腕, 强压之下,她动不了。
上次他这么做时, 她还一点都不惧怕他, 只是觉得奇怪。
但这次,她隐隐感觉情况不同了。
“松开我。”
“那你要先冷静下, 不要乱动。”
“嗯。”
谢桉刚松开她,她猛地跳下床, 很快就摔在地上, 她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这么虚弱。
“说了别乱动的。”谢桉蹙起眉,把她搀扶起来, “你已经躺了一个周了,饭都没吃过,都是输液打葡萄糖,怎么可能有力气。”
卉满被他重新抱回床上,病恹恹地挣扎:“谢观到底在哪里?”
谢桉神色清冷:“你想去见他吗?”
“想。”
“你吃完饭,我带你去。”
饭端来了,卉满自己扒着匆匆吃了两口,说饱了。
她又掀开被子,谢桉见她光着脚,会着凉,于是低头给她穿上袜子。
卉满用脚踢他,他没有生气,被踢是早晚的事,他很轻松地把她抱到了轮椅上。
走在夜色中的白色长廊,医院里的人都对谢桉毕恭毕敬的,像之前对待谢观那样,这让卉满的不详越来越强烈。
他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谢桉缓缓推着轮椅,带她来到重症监护室,透过门前玻璃看里面,病床上的男人昏迷不醒。
谢桉为她贴心介绍目前的情况:“叔叔还没有死透,不过也不远了。”
卉满站起来想冲进去,谢桉把她按在轮椅上,贴着耳朵对她说:“你是想让他死的更快点?”
卉满僵住不动了,谢桉蹲下身,静静看着她:“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对你说,当时我不知道你在车上,我给他打电话,但还是晚了。”
卉满冷冷反问他:“那你知道什么?”这场事故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谢桉闭口不谈,只是语调轻快道:“总之,现在他躺在这里,我得逞了。”
卉满被他推着,重新回到病房里。
她陷入思考。
谢观当权时,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圈层无不渗透,一家独大,就连死对头狮城许家都不敢妄动,要搞垮他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幕后主使是谁,每一方受益者都可疑,或者外资势力介入后与国内各大世家大族们的合围,牌桌要洗牌,看得见的,明面上结过怨的仇敌,那些亡命之徒—垂死挣扎的阿尔蒂诺家族、非洲的雇佣兵头目夏利、以及谢家、晏家、许家,看不见的,背后暗流涌动的势力,里应外合。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谢桉坐在床前,对卉满真心建议道:“医生说叔叔不会再醒来了,现在你要给自己考虑后路了。”
见她靠着枕头没有反应,又说:“就算不给你自己考虑,也要给你女儿考虑。”
卉满神色微动,抓着他的袖子,急忙问:“我女儿呢?”
谢桉轻声安抚道:“在家里,还是由保姆看着,我加派了安保人员,不会有危险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待医院里好好养伤。”
“不,我要去看她。”
“你不能去看她,去了又有什么用呢。”谢桉掰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卉满,你应该替你的女儿思虑周全不是吗?她身上有叔叔的血缘,一些人是绝对如何都不会放过她的,这是防不胜防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指尖用力,但又不想弄疼她:“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她别开视线:“我不知道。”
他发现她那种无赖性子又上来了,于是直白道:“你跟我在一起吧,你肯不肯?”
卉满喉咙一阵发干,咳嗽了两声。
谢桉给她倒水,捧着杯子让她喝水。
卉满喝完水,感觉不渴了,然后把杯子往他脑门上摔,他早有预备,一偏头躲过了。
“你给我滚。”
他并没有听,眸光冷艳:“还是要跟你讲清楚的,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
谢观倒下了,谢束又不成器,这下年轻一辈直系里只能选他当继承人,于是家族重新对他妥协了。
但有一条,那个女人决不能进门,他们的关系简直伤风败俗,有辱门楣。
谢桉答应了,他觉得先缓一缓也好。
他很平静地把这些告诉卉满,给她阐述利弊,语气温和,谦谦贵公子的模样,但她从来没觉得他这样可怕过。
她看着这个强悍而有权势的年轻男人,妥协道:“我要想一下。”
“你当然可以好好想,叔叔就在这里,他哪里都去不了,我是他的监护人。”
救与不救在他一念间,他话语间隐隐威胁她。
卉满后悔当时没有领结婚证,如果真的结婚了她现在就是谢观的法定亲人,就不会被谢桉胁迫了,这件事很令她头疼。
谢桉在一旁瞧着,知道她心里烦,那么明显,她那种粗铅笔在白纸上狠狠一划的性格,在脸上根本藏不住。
“你现在高兴了吗?”她重重质问他。
“……到现在这步,你终于问了。”谢桉嘴角现出微笑,喃喃道,“从我遇见你开始,把你当作对手开始,多久了呢,你终于问了,终于……”
他神色杳然地看着卉满,眼眸中黑色的火焰寂寂烧过天花板,声音透着很轻的毁灭与掠夺:“但是,都到这一步了,我高不高兴又有什么意义呢?”
“早点睡吧,晚安。”
他关上灯,让房间重新陷入黑暗,这样她会睡的更快一些。
·
·
养病期间,谢桉每天都会送来鲜花,她喜欢卡布奇诺,他就把房间里都摆满了,把病房铺成花海。
卉满知道现在的局势硬斗不过他,于是憋着气:“我们要讲道理。”
“来,我们讲道理。”谢桉极为通情达理道。
她问他:“你是在追我吗?”
“嗯。”
“什么目的呢?”
“喜欢你。”
她不屑道:“你怎么能喜欢我?你一直被我吊打,又小肚鸡肠总是害我……你不会是m吧?”
“我当然不是,不过你想那么对我也可以,都听你的。”
他说着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他亲手写的未来计划,很长,几十页纸,他把刚刚的记下来,然后一页页翻给她看。
“我们以后可以领养孩子。”
他知道她的孩子上次被她故意弄死了,她也没办法再生育了,集团未来不会有他亲生的继承人,这是件很遗憾的事,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跟她有自己的孩子的。
卉满不声不响不说话,这在谢桉看来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