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原来你都是这样哄婶婶的啊。”
“哪有——”石康否认,“想当年都是她哄我的。”石康突然想起一件事,着急地叮嘱几句,“对了,你重新回厂子后,一定要克制脾气。再怎么说刘知远还是副厂长。你多少也不能当面给他耍脸子。”
赵元朗眸色一沉,唇线拉直:“放心,再没有确凿证据前,我是不会这么傻的。”
然而当赵元朗再次面对刘知远的时候,还是攥紧了手指。
“元朗啊,你能回来上班,我很高兴。起码说明你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上进心的。”刘知远满脸堆着假笑,伸手想要拍拍赵元朗的肩膀,却被他躲开了。
收回了手,刘知远继续说道:“你师傅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日后你有什么需要,都是可以与我说的。我也算你的叔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可是他一脸热情却踢到了赵元朗这块石头,见其毫无反应。只能故作认真地说:“要相信我们的警察同志。你也不要偏听偏信,这个年代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
“谢谢提醒,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赵元朗冷淡地回答,“刘副,你还有什么事吗,若没有,那我就去做事了。”
丢下这话,赵元朗抬脚就离开了办公室,气得后面的刘知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在去车间前,赵元朗还特地走了一趟贺贞的办公室,果然贺贞还是没来,据说是请了三天的病假。
赵元朗走出办公大楼,抬头看了看头上蔚蓝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个厂里如此寂静,静得让人觉得孤单了许多。
大家都知道夏弘殷的事情,见赵元朗这次回来后沉默了许多,也都体贴没有上前多问。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埋头做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
午饭过后,赵元朗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平日里贺贞最喜欢来的篮球场。他坐在贺贞最喜欢的那个位置,幻想贺贞此时正躺在他腿上对着自己呵呵直笑。
此时此刻,赵元朗方才觉得“瞬息万变”这词的厉害之处。一夜之间,他没了师傅,没了贞儿。
“你怎么在这?”
就在赵元朗陷入沉思之际,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他定睛一看,是郭萍萍。
“你找我?”赵元朗转头看着她。
“夏师傅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节哀。”
“多谢——”赵元朗以为谢过之后,郭萍萍就会自行离开,没想到她居然坐在了身旁。
“原来平时你喜欢来这里。”郭萍萍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话,“所以你喜欢看打篮球?下个月厂子里要举办篮球赛,你要不要考虑参加我堂哥那队……”
“郭萍萍——”赵元朗没了耐心,回首对着她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你懂吗?”
郭萍萍长得好看,向来都是被大家宠着的,何时受过这样气。当下站了起来,气嘟嘟地说:“行行行,就你能。难怪贞贞要和你分手,跑去国外……”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赵元朗抓住了。
“赵元朗,你抓疼我了。”郭萍萍气得就要哭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赵元朗一脸阴沉,一字一句地问道。
郭萍萍一下子猜到他在急什么,却闭口不愿意配合了。
“你——”赵元朗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一个丫头片子拿捏住,真是说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算我求你了,好吗?”放下手,赵元朗语气诚恳地说。
郭萍萍见他态度好转,觉得再拿乔也不是件好事。当下,就把今日贺家大哥跑来为贺贞办理离职手续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你和贞贞真的分手了?”未了,郭萍萍悄声问道。
“那离职手续办完了?”但是赵元朗压根没有在听她的问题。
“哦,那倒没有这么快。最快也要一周的时间。诶,你去哪里?”
郭萍萍话还没说完,赵元朗早就跑了。
“真是的,人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呢。”郭萍萍跺了跺脚,无奈看着人影化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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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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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朗忍到了下班,铃声一响,立马冲出了车间,解开自行车的车链子,准备往贺贞家去。
可当他走出厂子,远远就看见贺怀浦站着。贺怀浦一八五的个头,一下子就寻到了赵元朗的身影,向他招了招手。
赵元朗沉着脸,慢慢挨近。
“你先别生气,有个人要见你。”贺怀浦似乎预判了他的想法,在他还未开口之时,带着他七拐八拐走进一条陌生的小巷。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赵元朗的耐心有限,除非现在贺怀浦带他见的是贺贞,不然他实在没有兴趣。
贺怀浦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地方,就连大门都是那种木质的。
“急什么,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赵元朗狐疑地看看他。
“你这破自行车就放在算了,没几个人惦记的。你再不进去,以后可真别想见到我妹妹了。”
这威胁果然有效,赵元朗转身将车子随意停好,轻轻推开这扇木门。
首先入眼帘的便是满院子的绿植,看得出来主人家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赵元朗小心翼翼地踏进院子,再往前走几步,只见有个拱门。
过了拱门,就听见古琴之声从屋子里传出。琴声犹如山间泉水,缓缓流淌,如歌如泣,洗涤了赵元朗多日来的疲惫。
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琴声停止,屋里的人总算开了口。
“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赶快进来。”
赵元朗撩起门帘,缓缓走了进去。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坐在琴旁,上身是白色的中式短衫,正笑眯眯地看自己。
“贺伯父——”赵元朗恭敬地喊了一声。
贺景思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怎会认不出来,贞儿同你极为相似。”
贺景思站了起来,邀请赵元朗坐在旁边的茶桌上。
“喝茶吗?”贺景思问。
“可以饮一点,但不精通茶道。”赵元朗诚恳地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上赶着献殷勤。
“茶这东西,解渴就好,不需要这么讲究。”贺景思不甚在意地说道,“其实,我对你家多少有点了解,你爸爸,你石叔,甚至于你师傅夏弘殷,我都是认识的。”
对于这点赵元朗没有感到一丝意外,毕竟这个小镇不是很大,整天听石康在那吹着年轻时候的事情,多少对贺景思佩服得五体投地。
“石叔经常提起你们的旧事。”
闻言,贺景思抿嘴一笑,自嘲道:“老了,都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对了,听贞贞说,你在自考?是不是今年就要考完了?”
“恩,还差几门就可以毕业了。”
“小伙子很上进,挺好。”贺景思放下茶杯,话锋却突然一转,“贞贞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她从小就没了妈妈,又有心脏病,我和他哥哥就尽力去宠她,爱她。”
赵元朗的手指紧张地抠着茶杯上的花色,心中开始担心贺景思反对自己与贺贞的事情。
“所以只要是贞贞喜欢的事情,我一般不大去阻止。”
赵元朗呆住了,原来贺景思没有反对的意思。
“你不觉得我配不上贞儿?”赵元朗担心地问道。
贺景思抬眼看了看他:“你自己也这么觉得?”
“当然不会,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可以像伯父一般可以呵护贞儿的人。”赵元朗自信满满,只要给他一两年的时间,他一定可以做到。
“我自然相信你的实力。但现在你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你可愿意?”
“为什么?”赵元朗不明白,既然不反对,又为何要带走贺贞,让他们两地相思。
“前段时间贞贞来北京照顾我的时候,也顺便和我聊了聊做手术的事情。这孩子,第一次想要治好自己的病。这是你的功劳。在你不断前进的时候,她也没有原地等着,而是用她自己的方式追着你的步伐。”
这些事情,赵元朗一直都不知道,从贺景思的嘴里听到后,激动得差点打翻了茶杯。
“我……我……她为何不同我说?”
“毕竟是大手术,她不想你失望罢了。”
赵元朗沉默了,那天贺贞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烙刻一般,灼烧着自己的心。
“对不起,伯父,我令贞儿伤心了。”
贺景思却没有发怒,平静地同他传达了贺贞的意思:“贞贞说,她需要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等她决定再次见你的时候,便是她愿意原谅你了。”见赵元朗神色黯然,贺景思劝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但作为一个父亲,我无条件站在贞贞这边。我知道你一定会知道贞贞离职的事情,与其你跑到家里扰乱贞贞的平静,不如就由我这个作父亲的将你约出来好好谈谈。”
赵元朗此刻明白了今日这次见面的必然性,想了许久,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指不定,也许一年,也许两三年。或者更久……”
“我等,我一直都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赵元朗坚定地看向贺景思,“不过,伯父,你可否每个月悄悄给我写信,让我知道贞儿的情况。”
见贺景思不说话,他又改口道:“如果你太忙,三个月也成。”
“好,我答应你,每三个月都会给你写信。”贺景思应了下来,“好孩子,你也好好努力,期待下次再见之时,你可以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赵元朗默默攥紧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贺贞撑起一片更大的天地。
与贺景思聊完后,赵元朗就径直回到了家,依约不再去贺家。
“咦,你怎么了?”石守信也回来得早,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道。
赵元朗停好车子,接过他手里的菜。
“没什么。不过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石守信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回答:“还不是老高那小子,每天追着那姑娘在店里,我也不想继续当电灯泡只好就回来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服装店交到老高手里。有他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公司现在进展得如何了?明天我调休吗,和你一起去看看。”
“难得,你这个幕后大老板总算是想起我们这些职员了。”石守信见他似乎从前几天的阴霾中走出来了,这才大胆地开起了赵元朗的玩笑。
赵元朗拿出那笔钱,将身边的几个人汇集在一起,却从未想过以自己为大。但石守信哪里肯干,若不是有赵元朗的帮衬,自己何德何能才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在公司里给赵元朗留好了最佳的位置、
公司不大,租在石守信的服装店附近。四四方方的小平房,门口赫然几个字“大宋贸易”,里面就简简单单的三个房间。
“这鱼缸?”赵元朗指着屋里一个大鱼缸,吃惊道。
石守信立马迎了上去:“这可是生财的宝贝,有利风水的。”
赵元朗收回了手,心想或许有空应该让苗光义来看看风水,这位可是货真价值的真道士。
“怎样?满意吗?”石守信颇为自豪地说。
赵元朗点了点头,赞许道:“挺有模有样的。这是你的办公室?”
“兄弟,这是你的。”石守信咧着嘴,傻笑。
“我又不来,何必给我留位置。还不如就将这里当做会客室,气派得很,不失礼数。”
“也好。对了,刚才那个会计小程你还满意吗?”
赵元朗想起适才进来的时候遇上的年轻人,斯斯文文,话也不多。
“挺好,不多话。你可别欺负人家,会计是我们公司很重要的后盾,需要好好培养。”赵元朗怕石守信与高怀德的脾性,不认识的人估计早就被吓跑了。
“放心好了,我会像对待亲弟弟一般,好好照顾他的。”
“所以现在跑业务就只是你和老高?”
“公司刚刚建立,我和老高合计,觉得暂时还是由自己上。等上了轨道,再招几个员工,或者从服装店里挑几个聪明机灵的也成。”
对于这点,赵元朗倒是不担心。
“你和老高合作,我很放心。对了,苗光义那边也要抓紧了,如果只是单一发展,我们绝对没有优势。”
石守信掏出纸笔记了下来,还真有点跑业务的模样。
“说实话,你真不出来和我们一起干,那个破厂子有什么好的,你还守着。”石守信想起当初他们是怎么欺负石康的,就气得牙痒痒。
“师傅的事情没调查清楚,我暂时不会离开那里。”
“也成,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石守信也没再坚持,他觉得赵元朗自有自己的打算。
赵元朗清楚知道只有留在厂子里,才有机会为师傅报仇。而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要找一个同盟。
“你总算来了。”郭荣似乎料到今日这样的局面,伸出手来,“欢迎你的加入。”
赵元朗却没有伸手,只是挑了一下眉毛,诉说自己的要求:“我事先申明,要赢就要光明正大地赢。我可以帮你们坐上厂子的位置。”
郭荣对他向来是欣赏的,一点都没有生气他的态度,笑道:“可以。”
得到他的承诺,赵元朗这才伸过手去。
两手相握,赵元朗的脑海里闪现那年高平之战后,柴荣也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如同历史再现,环境却又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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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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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和郭荣合作?”石守信不太赞同,毕竟他总觉得郭荣这个小子是一百八十个心眼,表面与人客客气气,却总是隔着一点看不透的小心思。
赵元朗却点了点头:“师傅的那件事后,刘副已然将我看成了眼中钉。无论我做什么,他只会觉得我就是心怀叵测。与其这样,不如就加入郭主任的阵营。”
“话是这样说,但你也可以不趟这趟浑水。”深知厂子里派系的复杂性,石康不希望赵元朗被影响。
“石叔,以前师傅为了我转正,费劲了心思。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血。现下的情况就是,如果我还只是畏畏缩缩,哪一边都不沾,只怕是哪一边都可能得罪。倒不如坦荡些,选一个站,于我并不是坏事。”
“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无话可说。总之,你自己万事小心,别让我们担心。”石康算是被说服了,简单叮嘱几句。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没想到郭荣第二日可真是结结实实给了赵元朗一个大难题。
“篮球赛?”赵元朗看着手上的画报,一个穿着短背心短裤的人飞扑高处的篮筐。
“是,一个月后厂子里有一场篮球赛。以前都是刘副手下的韩通战无不胜。今年有了你,我觉得我们应该也有胜算。”郭荣充满期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