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现在。
让她动手绣补这件衣裳,她恐怕三天都完成不了。
使用这台机器,一夜时间就好了。
封云初简单给晏时牧和以蝶介绍了一下机器,关于来自哪里她没有细说。
自从认识封云初来,晏时牧见识到以前许多没有见识的新鲜事物,每天都能在她身上找到无法言语的新鲜东西。
他觉得,这个人越来越神秘了。
晏时牧低头瞧了瞧腰间系着的香囊,鼻尖还能闻到清新花香。
夜深人静,耳畔只能听见缝纫机哒哒哒工作的声音,还有封云初翻动衣裳的声音。
一夜时间,封云初静静坐在缝纫机前修补衣裳,以蝶还是那样守在一旁打盹儿。
晏时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封云初以为他睡着了,抬眸看他的时候,正巧撞进他深沉的墨眸。
该不会他这样看了她一夜吧。
封云初羞赧地低下头,继续工作。
他应该是这样看了一夜。
“封姑娘,你脸红了。”
他的话语带着几分趣味,在安静的工作室响起。
封云初猛地一怔,抬手摸摸她的脸,有点发烫。
“你这样看我,我作为女子,当然害羞。”封云初不掩饰。
晏时牧笑了。
他第一次发现,封云初羞涩起来竟十分可爱。
“我没有看你,作为‘投资人’,我在监视你的工作。”
他又从她那儿学了个新词。
不过说完,晏时牧自己都觉得好笑。
被一个男子在深夜里盯着,两人独处,说话气氛有些暧昧。
脸部越发滚烫起来,封云初懒得和他再说,低下头继续绣衣裳。
哒哒哒哒机器的声音再次响起,填满整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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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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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云初一夜未归,胡游琴没有询问。
封仲怡问了下才知道封云初还在绣坊里。
“绣坊?”封仲怡狐疑,“绣坊不是说支撑不下去了,快要关门。”
胡游琴说:“本来是支撑不下去了,云丫头接手过来,听说还和京里侯府的世子合伙做生意呢。”
封仲怡一拍桌子,大怒道:“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她一个女儿家家能做什么生意。
“出去抛头露面,还和一个男子一起,说出去他们封家还怎么做人。”封仲怡说。
刘妈妈一见机会来了,站在胡游琴身边,又手肘碰了一下她。
胡游琴了然,双眼一抹,竟落下泪来。
“大姑,云丫头现在长大了,可以撑起这个家了,她可以养活我们的,我们就等着她赚钱就行了。”
她这样一哭,封仲怡就更觉得没面子了,“封家绣坊再是残坊败落,也用不着她一个姑娘去经营,顾个人专门去打理就是。”
说起这个,胡游琴就更苦,憋着泪道:“老爷在世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子,若是留下了,现在也不用云丫头去做这些事了,就让她去试试吧。”
“试试什么试试,我萱儿在江南,我都不曾让她踏出院中一步,今日回来上京,她说想出去走走,我才让她出去的。”
“萱儿在江南十几年,一直在家学习插花煮茶,学些女儿家用得着的东西,以后能找到好人家,去到夫家也能好好的,云丫头想干什么,拉我萱儿一起去做姑子吗?”
封仲怡气急,招来几个小厮,“你们去,去找封云初回来,这么晚不回来是要做什么。”
小厮是封家的小厮,平时只听封云初的,可封云初不在,他们就看向胡游琴。
胡游琴点点头,一身无力地说:“去找吧。”
知道封云初没有回来,封仲怡一夜不敢睡。
以前封家就她一个姑娘,她跟着母亲回了江南,遇到喜欢的男子,她能大胆说爱,是因为她没姊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丑事毁了家族。
弟弟封仲承有说好的人家,也不用担心什么。
可现在,她的萱儿还没有嫁人,怎么任由封云初败掉她的萱儿。
坐在床头,封仲怡叹了口气。
这时贾玉萱从外面进来,她和封仲怡相邻的房间,知晓母亲的动向。
“娘,怎么了?”贾玉萱问。
“云丫头还未回来。”
贾玉萱不敢说话,在江南时,她也有好几次晚上跑出去玩,幸好有房里的丫鬟给她打掩护,她没有被发现。
如果让母亲知道了,可能她这个乖巧温顺的女儿要被打骂死。
“你不是和她一道出门的吗?知道她去哪里了?”封仲怡问。
贾玉萱脑子快速地转,她白日借口说再去看看城西外的大树,想在哪里重新种棵树,因着这个理由才出门的。
可不能让母亲知道她出去找情郎了。
她伸手摸了摸那半块玉佩,心虚道:“我哪知道,我去城西口了,你不信去问跟着我的小厮。”
封仲怡当然是相信她这个女儿的,但封云初几年未见,今日见她伶牙俐齿模样,就知道与以前蠢笨的侄女不同。
几年不见,没想到长成如今模样,竟有些猜不出来。
贾玉萱站起来,走到封仲怡身边,伸手去帮她按头部,封仲怡才觉得好受一点。
“还是萱儿最懂我。”封仲怡满意地接受按摩。
过了一会儿,封仲怡把女儿拉到她跟前,说:“我今日看了,封家这宅院还不错,应当能卖个好价钱。”
贾玉萱眼里发光,但想了想,又歇下来,“可是,姨娘会让我们卖掉吗?”
“又不是她胡家的,你大伯已经死了,这房子留着也只有她和云丫头住,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宅院怎么行。”
封仲怡继续说:“你想想你爹,他还等着咱们筹钱回去呢。”
贾玉萱在封仲怡身旁坐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庄宅牙人?”
“过两日吧,我们得先把房契拿到。”封仲怡说。
封家在嫁女儿的时候说过,封家随时欢迎她回来住,就是说在这上京,这座祖宅里,还是有她封仲怡的一份。
何况七年前她封仲怡回来探亲,可是给封仲承送来一大笔银子,现在借条都还留着,封云初可别想抵赖。
再加上卖掉祖宅,绣坊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一加起来,就够她们回去救贾老爷了。
“那妹妹怎么办?”贾玉萱问。
把这里所有的钱拿走了,封云初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我们把她带去江南,把你爹救出来,还怕他养不活一个封云初。”封仲怡是这么打算着。
与此同时,绣花阁里。
封云初将衣裳最后一块绣补好,又用针将刺绣再精进一下,衣裳就完美无缺了。
和刚开始绣补的一模一样。
整理出衣裳,封云初长舒一口气,站起来才发现晏时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门外天光大亮,似有鸟儿鸣叫,叽叽喳喳。
收拾了一下,封云初领着以蝶去王府送衣裳。
佳悦带着侍女早早等在偏门口,晨时门外有些冷,佳悦搓了搓,焦急地跺着进。
许久,终于看到封云初的马车出现,她着急了一夜的心才落了下来。
“谢谢封姐姐。”
佳悦翻开包裹一看,竟绣补得如此完好,一下子扑倒封云初怀里,大笑道:“封姐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心情一变好,她的嘴也变甜了。
今日生辰宴终于不会被骂了。
佳悦的个子小,正好扑到封云初胸前,力道过重,差点把她撞到了。
封云初一下想到那晚她被佳悦吓到的场景,心有余悸往后挪了两步,手指抵在佳悦额头,重重往前一推。
“离我远点。”
佳悦瘪瘪嘴,“封姐姐,不要这么小气嘛,昨天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整你了,你是我的好姐姐。”
她又补充,“是我亲姐姐。”
打趣完,封云初看到佳悦抱着包裹回了王府,她们重新跳上马车回去了。
一夜未眠,封云初觉得现在给她一个枕头,她能睡到天黑。
回到家,封云初直径回自己院子睡觉。
过了午时,她才在以蝶的催促下起来。
“怎么了?我还没睡够。”封云初揉了揉眼睛。
“姑娘,大姑来了。”
“来了就来了,跟她说我没空,晚点去找她。”
“大姑说有事找你。”
封云初双腿在床上蹬了两下。
这个世界有一点不好,不能好好睡觉。
她以前在工作室忙着刺绣,忙到很晚的时候,第二天一般都是下午才醒,从来不会有人过来催促她。
这样的日子是在她出师之后,出师之前她万不敢这样。
回到前厅,封云初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坐在椅子上。
封仲怡走进来,扯着嗓子像唱歌一样,“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忙人封云初封姑娘吗?怎么舍得回来了。”
封云初睁眼瞧着她,像在听早晨的鸟叫。
聒噪。
“云丫头,听你姨娘说,你把铺子接手过来了,还和侯府的世子合伙做生意。”
封云初没有应答。
跟着封仲怡进来的还有贾玉萱,贾玉萱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脸上有些苦闷,应当是昨日没有找到她的情郎。
“云丫头,你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还和男人搭伙,简直不把封家放在眼里。”
封仲怡前面两句话酸溜溜的,后面一句话纯是指责了。
“大姑,你说未出阁的姑娘就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了吗,那姐姐昨日为什么出去了?”封云初反问。
被点到名字,贾玉萱猛地低下头。
降低存在感。
“你姐姐昨天出去是有事?”封仲怡说。
封云初问:“什么事?”
一听封云初要把她出去的事说出来,贾玉萱赶紧打断:“我可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昨日封云初能知道她出去是会情郎,但其他人不知道,就连那些跟着贾玉萱出门的小厮,也都只是抬着轿子在上京里溜达了一圈。
贾玉萱没有找到情郎,小厮自然页不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说得好像她封云初干了一样。
封云初知道,就算她说出贾玉萱出去找情郎一事,大姑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说她污蔑别人。
从这两天相处来看,大姑是非常疼惜自己女儿,表姐在大姑面前也十分能装。
恐怕她不能打破贾玉萱爱装淑女的心。
“她好久不曾回来上京,昨日就出去溜达溜达,”封仲怡说,“我听你姨娘说,你好像从来不听她的话,也不安分待在家里,每天出去鬼混。”
如果去绣坊是鬼混,那贾玉萱去找情郎算什么。
不守妇道。
封云初也不打算揭破表姐,自道:“大姑,封家绣技没了,父亲不在了,绣坊差点被人卖掉,如果我不去经营,绣坊就真的倒闭了。”
“可另顾人经营。”封仲怡说。
“大姑,绣坊之前就是顾了封管家经营,才要倒闭的。”封云初无奈地说。
若不是封管家和胡游琴,绣坊才不会这么快倒闭。
“封管家呢?”封仲怡问。
“死了。”封云初说。
再说以前的事也没什么意思,现下筹钱才是最重要的。
封仲怡看了看封云初,颇为难地开口道:“孩子,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说了,既然你父亲不在了,你留在这里也只是苦增烦恼。”
封云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跟我们去江南吧,孩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你表姐,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封仲怡说着,抹了把眼睛,苦着脸说,“我们是你唯一的骨肉,跟着我们去江南,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在一起。”
“娘。”贾玉萱适时扑过来,抱着封仲怡一同哭。
这下封云初再傻也看出来了,“大姑是要我丢下这里的一切去江南吗?”
看她这么聪明,封仲怡放下丝帕,双眼放光,“对呀,云丫头,留下这里的一切,我们走吧。”
封云初笑了笑,斩钉截铁道:“大姑,我是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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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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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她算看出来,大姑这次回京不是来祭拜父亲,而是打着幌子回来要卖房子。
不,可能不止房子,还有绣坊。
封云初瞥了眼封仲怡,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被识破计划,封仲怡也顾不得体面,一向爱面子的她走过来,坐在封云初旁边。
“云丫头,你救救你姑父,救救他。”
封仲怡抹了把眼泪。
“云丫头,你姑父他等着我拿钱去救命啊。”她扯着丝帕,又开始哭起来。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都是一家人,苦肉计总行吧。
“姑父怎么了?”封云初问。
封仲怡一看有机会,立马加大哭泣,鬼哭狼嚎地叫起来,“你姑父他惹了官司,现如今被关押起来了,我们得拿钱去打通官司。”
说着,封仲怡抽空瞥了贾玉萱一眼,让她别拆穿。
贾玉萱懂地点点头,也跟着母亲拿出丝帕开始嚎。
两人嚎的是天崩地裂,震耳欲聋,封云初整个耳膜都充斥着两人的哭声。
“别哭了。”她大叫,封仲怡和贾玉萱立刻闭了嘴。
打官司能用得了多少钱,用得着卖房子吗?
对呀,打官司不用卖房子啊。
封云初侧目又看着大姑,大姑脸上似有若无地抽了抽嘴角,看向她的眼神有躲闪。
她差点上当。
封云初重新坐正,喝了口以蝶端来的茶,从刚才起床她就没有吃饭,她拂了拂手,吩咐以蝶去弄饭。
封仲怡和贾玉萱是吃了的,两人就守在封云初饭桌前,继续道:“云丫头,跟我们去江南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又没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们走。”
封云初停了著,看着她们,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我不会卖房子,也不会卖店铺,江南,我也不去。”
她就要留在这里。
大姑嫁去江南那么多年,回来就是要钱。
也太没良心了。
一听这话,封仲怡急了,也不低声下气,随手吩咐贾玉萱,“萱儿,去拿那东西。”
贾玉萱扭捏一下。
也就一百两银子,还是封大伯写了十几封信来,求了好久,母亲才把银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