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们这次回来,要的可不止一百两。
“快去。”封仲怡又吼了一声,贾玉萱才慢慢悠悠站起来,慢慢悠悠进了屋。
“云丫头,不是大姑不念及旧情,实在是大姑也有难处。”封仲怡为难地说。
刚才翻了脸,现在又来说难处,封云初觉得她的大姑是不是个精分。
昨日回来,装成家财万贯什么都看不起的贵妇,而今骂她抛头露面无果,要钱了,又一副惺惺作资,面子里子都要。
不说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接待了个会唱戏的戏班子。
封云初没有说话,等着贾玉萱拿什么东西出来。
半晌,贾玉萱捧着个小盒子出来,递到封仲怡手里。
封仲怡把盒子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借条出来。
“丫头你看,这是你父亲几年前借我的银子,一共一百两。”
借条往封云初的方向推过来,封云初低头瞧了一眼,确定上面的金额和手印落款。
确实是父亲的。
她也记得,七年前封大姑是来过上京,给他们家送了东西来。
那阵子父亲为了店铺的事伤透了脑筋,整晚整晚睡不着,身体消耗一大半,大病一场,整个人都瘦了。
后来大姑回来,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父亲才慢慢好起来。
这件事存在于这副身体里,封云初还记得。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家里的开支,觉得稍微松一松,又去晏时牧那里借一点,是可以还上的。
家里真是穷了,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大姑想打房子的主意,看来想要的是不止一百两。
封云初默默计算完毕,抬眸一笑,“大姑,一百两我可以还,但是还过之后,你就别打我绣坊的主意。”
封仲怡猛地一怔。
她这个侄女,不好对付啊。
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名声不名声的问题,指着封云初吼道:“云丫头,我还没与细细计算昨晚夜不归宿的问题,昨晚我派了人出去找你,你不在绣坊,又去哪里了?”
大姑不愧是贵妇娘子,听惯了戏,耍惯了威风,便也要来封家耍耍。
她方才这句话是怀疑她昨晚夜不归宿,去做什么勾当不成。
“那绣坊明的是你和侯府世子合伙做生意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干了什么。”
封仲怡一点儿也不顾及她作为封家长辈的面子,也不管小辈会不会因为她的话惹上什么言语,也没有找小辈拿钱后无果的羞赧。
简直像极了街头谩骂的泼妇。
“大姑你说什么呢。”封云初恼怒。
后院里,大榕树底下。
初夏已过,近日天气越发热起来,胡游琴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听着刘妈妈从前院偷听传来的话。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笑着,重新躺回摇椅上。
“夫人,果然只有封大姑能治这丫头。”刘妈妈站在一旁。
胡游琴轻轻抬腿,便有两个丫鬟过来帮她捶腿。
“云丫头每日在家里耀武扬威,把我管得死死的,连个院子都不让出一步,现在正好让大姑治治她。”
“但是夫人……”刘妈妈伏在胡游琴耳边,低声道:“如果大姑真的把房子卖了怎么办,她可以带姑娘去江南,可不会带你走。”
胡游琴把扇子搁在脸庞,冲着刘妈妈笑,“放心,这丫头没那么好拿捏,房子她不会卖的。”
说完,她又扯了扯嘴角,“你忘了,她的绣坊还要生意要做,现在这丫头把绣坊看得比她命还重要,她才不会走。”
说起这个,胡游琴就想起之前被封管家骗走的钱,幸好那个时候她没有把绣坊地契交出去,不然就会被全数骗走。
听到封管家死的消息,她是难受了一阵,难受之后,就释然了。
“对了,平儿呢?”
前两日让刘妈妈把孩子藏好,现在应当藏在那个丫头的耳房里。
“放心,夫人,放我丫头屋里的。”刘妈妈说。
前厅。
“大姑,你的意思是我和晏世子有什么勾当吗?”封云初反问。
封仲怡被她这句话吓到了,刚才怎么就口不择言把世子扯了进来。
莫不说现在她夫家在江南失了势,就是夫家在江南如日中天,她也不敢随意编排士族之子。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与世子有勾当,我就是……就是随便说说。”
未免自己再冲动胡说出什么,封仲怡觉得说话前斟酌三分再开口。
“大姑,我不管你到底回来做什么,想要我还你那一百两银子,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凑给你,若是想要我的房子,那抱歉了,房子和绣坊都不能给你。”
封云初甩下这句话起身就要走。
反正也撕破脸皮了,封仲怡也不再遮掩什么。
“封云初,封家之前可说过,这家宅子可有我的一半。”封仲怡吼了一声。
封云初跨出门槛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见有戏,封仲怡继续笑着说:“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你苛待长辈,我可以去官府告你,目无长辈,狭隘心肠。”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站在门口不敢挪动一步。
“你姨娘也是你的长辈,我也是,我去官府告你,苛待我两,你看官府会不会罚你。”
封仲怡重新坐回位置上,仰头瞧着以蝶,伸手点了点桌上的茶杯。
以蝶不可察觉地冷哼一声,提着茶壶去为她倒茶。
“到时候你就会被抓进去一段时间,我再命人去外边传些流言,那你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了。你的绣坊也会失去依仗,你说那位世子会帮你吗?”
这个,封云初不知道,她如果失势了,绣坊就没了老板,晏时牧应当不会帮她。
“最最重要的是,你进去了,我会联合你的姨娘,照样把房子卖掉。”
这个计划可能不在封仲怡思考范围,方才她也是顺着那句“苛待长辈”肖想出来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副好牌可走。
早知道就不说出来,暗地里实时便可,她一样可以得到这个房子。
一说出来,她就变得被动了。
“哦,原来大姑打算的这么长远,”封云初回过身,含着笑意坐回位置上,“不知道这是你的计划,还是姨娘的计划呢。”
“这……”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随便想到的,那方才的威仪不就没了。
封仲怡扯出似笑非笑的笑容,干笑道:“当然是我与你姨娘商量的了。”
贴在前厅门外偷听的刘妈妈赶紧跑回后院,把话一五一十说给胡游琴听。
“什么?大姑这不是害我吗,我什么时候和她商量这些了。”胡游琴一脸愁容。
离开封家她又能去哪里,她只能回乡下老家。
留在这里,以她封家姨娘的身份还能靠着封云初多活几年好的,离开这里她就完全没有地方可去了。
“走,去看看。”
胡游琴倏地从躺椅上站起来,猛烈摇动着手里的团扇,快步往前院走去。
可刚走到半路,就看到封仲怡带着两个丫头从前面进来,直往后院过来。
路过胡游琴的时候,封仲怡只是轻瞥了她一眼,胡游琴不明所以,忙问:“怎么了?”
以蝶领着封仲怡往后院走去。
封云初慢慢踱着步子走过来,胡游琴赶紧拉住她,“云丫头,大姑这是做什么?”
封云初转过身,抱着胸一脸笑意,“姨娘,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不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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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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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胡游琴不由地一愣。
什么意思?
可看到以蝶带人来翻她院子的样子,隐隐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妈妈赶紧跑到封仲怡身边,问道:“大姑这是在找什么?”
封仲怡一把甩开刘妈妈的手,回头朝着胡游琴骂道:“好啊你个婆娘,我弟弟待你不薄,你们居然合起伙来害死他。”
这是哪里的话。
胡游琴转头看着封云初,封云初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模样。
“我没有害死老爷,”胡游琴喊冤,她又冲到封云初面前,扯着封云初的衣裳苦哀着,“云丫头,我可没有害死老爷,你们不要冤枉我。”
那头刘妈妈生怕孩子被找出来,赶紧跑到以蝶前面拦着。
“你们这是干什么,夫人的房间你们也要进,是要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刘妈妈扯着嗓子喊。
以蝶走在最前面,她奉命带大姑过来搜查东西,没有搜到东西,她当然不能退缩。
她一把推开刘妈妈,刘妈妈踉跄地扑在地上,瞬间泪眼汪汪。
“夫人。”刘妈妈站起来,抱着胡游琴。
封云初撤开两步,把衣裳用胡游琴手里扯走,冷哼了一声。
“大姑,你们不要冤枉我,我没有害老爷。”胡游琴缓慢地坐在了地上,刘妈妈努力扶着她,两人受不住力,直接坐了下去。
封仲怡才不管,命令以蝶和几个丫鬟嬷嬷进去搜。
见封云初不管姨娘,默认她们进去搜,婆子嬷嬷也顾不得往日情分,撒开手往里冲,将胡游琴的院子翻了个遍。
最后,一个婆子拎着一个躲在柴屋里的丫鬟走了出来。
“姑娘,这是刘妈妈的闺女。”婆子是冲着封云初喊的。
“好。”封云初应了一声。
跟在婆子身后的以蝶手里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姑娘,我们在柴屋里捡到一个孩子。”
封云初又应了一声。
“孩子,什么孩子?”封仲怡走过去,看了看以蝶手里的孩子,茫然道,“这是谁家孩子?”
她们不是来找姨娘的赃物吗?
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胡游琴才发现,封仲怡带人进来根本不是因为封云初诬陷她说老爷是她害死的。
她们是来找孩子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忍气吞声,就是因为听说封大姑要来,封大姑可以治封云初。
可没想到,封云初也在等。
更没想到,封云初竟会这样,把她供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胡游琴抬起头,瞧着站在屋檐下的封云初。
封云初呵呵两声,眼神瞥着胡游琴,“大姑,这个你就要问姨娘了。”
封仲怡还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瞧着她们不知所云。
经过几日的盘问,封仲怡也就弄懂是怎么回事。
知道胡游琴和封管家的所作所为,封仲怡气得恨不得杀人。
封家的财产她还没拿到一分,胡游琴这个腌臜妇竟带着个野男人的孩子住在这里吃香喝辣。
“既然你不守妇道,爱养别的男人的孩子,现在就去养个够。”封仲怡恶狠狠道。
封仲怡气急,命人赶着胡游琴和刘妈妈回了乡下。
胡游琴虽做了那种事,可她始终还是封家人,没有封仲承,封仲琴作为就可以挟制她。
“把她赶回她父母那里,没有我的命令,以后不准踏入封家一步。”
胡游琴被送走那天,封云初没有出门,也不想见任何人。
她心中大快,她终于报了被姨娘卖给袁家的仇。
心里畅快极了,独自坐在院子里喝酒。
她有个习惯,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就会用酒来庆贺。
小酌两口,以示心情。
如今,解决了姨娘,封仲怡便可好好来和封云初计算封家宅院的事了。
封云初还是那句话,“要钱,我可以去给你筹,要房子,没有。”
父亲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她连这个都守护不好,还怎么好好经营绣坊。
封家的宅院是祖上传下来的,商户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有这样一套三进院,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可不能毁在她手里。
“那我就去告官府,封云初,看是你赢还是我赢。”封仲怡威胁她。
相信打官司最后肯定是她封云初赢,但大梁常以仁孝治天下,万不容忤逆长辈之人。
她只会赢了官司,输了人心。
“那大姑就去试试。”封云初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试试就试试。
封仲怡一跺脚,拉着贾玉萱便往外走。
两人从后院一路走出去,都没有人拦她们,贾玉萱奇怪地看着后面,封云初正慢慢从里面走出来。
“娘,怎么回事,好像那丫头真的不怕,该不会有什么诡计吧。”贾玉萱说。
封仲怡跟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些丫鬟小厮都安静做自己的事,都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她顿了两下,咬下牙关,“管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们报官去。”
说完,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走过前院,贾玉萱拉着母亲从旁门走去。
一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大汉。
大汉高大威猛,瞧着她们的时候脸上露出可怖的表情。
贾玉萱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大汉抱拳说:“回去。”
说着,那大汉伸手将门关上了。
贾玉萱又拉着母亲往另一个方向的偏门走去,一打开门,又出现一个汉子。
这个汉子看起来恭敬许多,先是对她们做了礼,再说:“姑娘,请回去。”
然后,门又被关上了。
“这……”封仲怡叹了口气。
看来封云初已经叫人在各个门口把守住了,她们是出不去了。
回头走了两步,她们看到封云初迎着阳光,含笑款款走来。
“大姑,表姐,我记得你们说过,若我把房子一半的钱给你们,你们就离开,再也不会回来,是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是啊。”封仲怡往前站一步,昂着头。
现在她们落到这丫头手里,卖房子是卖不成了,如果钱不够,再去其他地方凑点吧。
想她封仲怡堂堂封家大小姐,曾经的江南首富之妻,在江南多少年,在上京也有些人脉,他们看着她往日的情分,多多少少也会借她一点。
“好,大姑,过两日我便请封家合族耆老来,为我们做个见证,封家宅院能值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多的没有。”封云初说。
封仲怡点头。
“另外,绣坊你们就不要打主意了,我记得大姑嫁出去的时候,绣坊就以遗产的形式,分割给我的父亲了。”
正想提绣坊的封仲怡立马闭了嘴。
几日后,封云初请了庄宅牙人估了个价,将所值钱财分了两份,又请了合族耆老来做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