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牧的孔明灯放的时候她瞧见了,写的是:事事顺遂。
很符合这个新年。
小晏时禧的灯,她也瞧见了,画着一朵看不出是什么的花,旁边写着:想娘亲。
封云初有些感触,离开家快一年了,不知道现代社会里的爸妈知道她不在了,是什么心情……
大概没人会关注她,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
放过孔明灯,几人又围在望雀桥下去点河灯。
这次封云初没有写字,直接把灯放在水里,往前一推,河灯沿着江水慢慢流了下去。
晏时禧非要去买大河船,望雀桥这头没有卖的,晏时牧扭不过,就喊晏竖带着她去河对岸去买。
趁着小姑娘离开,封云初把刚才看到晏时禧写的天灯内容说给晏时牧听。
晏时牧望着往对岸走的晏时禧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感,道:“我看到了,我知道,时禧住在潇月苑不习惯,但又不放心她一人回冉月阁,还是暂时住在那里吧。”
“小姑娘是需要陪伴的,”她说,“没有亲近的人,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见她若有所思,他问:“你呢?”
“什么我呢?”封云初懵懵然。
“你父亲离世后,家里就剩下你,难道你不孤单?”他问。
封云初摇摇头,“没有,我只想绣坊好好的,以后的绣庄好好的,就好。”
她从小父母离异,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不管谁离开她,她都不会缺乏安全感。
她习惯靠自己。
晏时牧点点头。
她再建议:“你可以让吴妈妈去大夫人那里去陪陪禧姑娘,也可以让禧姑娘回冉月阁住住。”
回来亲生母亲生活的地方,总比在外面好。
身边人轻轻应了一声。
除夕上元灯会不会宵禁,上京夜里十分热闹,吵吵囔囔许久,京里一股浓浓的年味。
一年到头,大抵只有这两个时候可以这样。
夜深,子时的更声远远传来,除岁的烟花爆竹声轰隆响起。
一行人站在望雀桥头,遥望不远处的樊楼,烟花在楼顶点燃,只闻一声惊响划破天空,飞升天穹,炸出满天绚丽烟花。
望雀江边的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盯着东边方向的樊楼,遥眺冲天而起的烟火。
烟火在天际炸开绚丽多姿的花朵,晏时禧一手拉着晏时牧,一手指着天空,惊喜地跳着,“哥哥,快看,放烟花了。”
晏时牧在她身边蹲下,用脸去贴小姑娘的脸。
鬓角杂发扎到小姑娘,逗得姑娘哈哈大笑。
他经常看到晏时禧笑,但笑得像今日这么开心,还是头一遭。
可能如封云初所说,八岁的小姑娘缺乏安全感,从小被姨娘捧在手心,还是第一次离开母亲,是非常需要一个人去照顾的。
许久,樊楼的烟花熄灭,空中只剩下一道残烟,风一吹,便随风消散了。
烟花易冷,随风而逝。
望雀桥驻足的人也随着这场烟花的消逝,慢慢散开,去往其他地方看热闹去了。
两次灯会一过,京里又恢复往日的景象。
入春以来,天气渐渐转凉,近来只下了些小雪,连个小圆球都团不起来。
小雪过后就是小雨,小雨下了两日后,营造匠部就开始动工。
这次的庄子设计是封云初提供,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只不过封云初自己画不出这么完美的房屋修建图,具体图纸是系统那里得到的。
系统:【宿主,这次房屋修建图,是系统根据古今房屋修建改造结合绘制出来,相信与你所要的绣庄制衣庄子差不多。】
封云初点点头。
她看了看图纸,绣庄分成三层楼。
第一层用于售卖平民百姓需要的衣物,价格实惠,款式也不错。
第二层是用来售卖官胄显贵之人所需衣物,价格稍贵,但款式多样,创新不少。
除了卖衣物,第三层楼,就是售卖首饰玉饰的地方,还有衣裳上的搭配物,也都放在三楼。
庄子后面,是所有绣娘工人工作地点和宿舍。
封云初想了,只有绣花阁现在这些人和家里那些人是不够的,还要再招其他人。
像家里的人,他们没有地方可住,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封家,最好给他们一处容身之所,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丰衣足食。
她给晏时牧和营造匠秦师傅谈起这张建筑图纸时,没料到两人竟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秦师傅皱眉说:“姑娘,你这张图纸画得很全面,很仔细,老朽一眼就能看清想表达的什么,可您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吗?”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师傅继续说:“是这样,里面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您确定要修建成这样?”
莫不说这样的建筑他从来没见过,就是见过他也知道,就封家这个姑娘的能耐,肯定是完成不了的。
他不是打击人,就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为别人考虑,就是上京最大的樊楼,也都没有这座绣庄大。
秦师傅所说封云初不是没有想到,既然要做大梁最大的绣坊,自然是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只是秦师傅说的人力物力财力……她还未有那么大的能耐。
她刚转头看向晏时牧,晏时牧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坚定地看着她,对秦师傅说:
“秦有财,就按封姑娘说的做,需要的所有东西,我来添补。”
他来添。
秦师傅有些讶异,却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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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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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她和晏时牧分担的金额,抛去她负担的,还有一大笔开销没有付清。
晏时牧大概也想不到她设计的建筑图是这样的。她方才拿出这张图纸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浮现一时讶异,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竟没有表现出来。
听到他说出准备帮她负担的话时,她只觉又惊又喜。
这段时间,其实绣坊也挣了不少钱,再加上系统那里兑换的银子,她也有不少积蓄。
可要修建这座庄子,实在不够。
主要是晏时牧投资的钱,差不多都花在购买材料上,这张图纸下来,两人分担的投资会更多。
她本想另外再找一些投资商,可她在上京人生地不熟,认识的人又不多,这个举措一直没有实施,又忙了大半年,以致于现在两人同时抓瞎。
“多谢世子,世子,我这就写下欠条,以后定还给你。”她说。
上次的钱还清,两人算是没有谁欠谁,这次拉上,又欠上了。
建筑钱财方面说定,营造匠就准备开工。
封云初带着晏时牧回绣花阁,两人拟了欠条,摁了手印。
晏时牧看着那处还未写下具体金额的空位,笑道:“放你那里吧,等秦有财把所需财物报上来,你再添上去。”
封云初把契纸接过来,放好。
这次晏时牧又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没有可感谢的东西,便将自己刺绣的一些小玩意儿拾掇出来,给他送去。
晏时牧拿着那些小玩意儿没什么用,收拾收拾扔给晏时禧。
除了这些东西,晏时牧还把吴妈妈安排进了潇月苑。
他先去见了叶潇玉。
晏时牧来的时候,叶潇玉正在佛堂礼佛,手拿一串佛珠,跪坐在蒲团之上,旁边的妈妈为她点燃油灯香烛。
他等在佛堂外,迟迟不见叶潇玉出来,便带着晏时禧回后院等。
“夫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礼佛吗?”他问。
跟在身边的丫鬟奴仆都是潇玉苑用老的人,他们知晓叶夫人的习性,每日早晚礼佛,其他的时间用来料理家务,因她将家事都交给其他姨娘,她们只需要每日在固定的时间过来汇报即可。
叶潇玉虽是小门户出来的姑娘,家事院子还是料理得很好,也有自个儿一套规束下人的法子,所以每月向晏侯爷禀告一次即可。
丫鬟们以为晏时牧担心叶夫人因为礼佛耽误家事,忙将他引到夫人的书房,将近来日子家里的银钱出入账和府中吃穿用度等账本物什给他看——
夫人说过,只要老爷和少爷想看,都要毫无保留拿出来给他们。
晏时牧不是信不过这个,坐在书房里静静翻看了几本,就罢手了。
他又带着晏时禧和吴妈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了叶夫人,就将吴妈妈交给苑里的管事婆子,由着叶潇玉自己的规矩去管理。
他便出门去了。
绣花阁。
阁前厅留了以蝶一个人看店,其他人都跟着封云初在后院。
住在封家的曾氏一行人也来了,封云初把她们一一介绍给店里的绣娘小厮。
双方各自介绍完毕,也互相认识,封云初便开始给他们介绍接下来的计划。
她站在人群中,说:“各位,以后大家都是我们封家绣坊的工人,在我家绣坊工作,就要按照我封云初的规矩来。”
她说着,底下的人跟着点头。
大家都明白,封云初虽是个女子,但经商之道和刺绣之功,都在他们之上,他们拿钱办事,是得听主人家的。
封云初见其他人没有异议,继续讲话:“想必各位也都知道,这间绣坊以及以后的绣庄,都是我和晏时牧世子合资创造,大家以后也会去绣庄里面工作,
绣庄正在修建,我们以后除了要做刺绣有关的生意,还有制成衣、卖玉饰和装饰搭配。
学习衣裳搭配,你们可以跟着这边的曾姨学,我会将这本书教给她,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这个里面所有人都要学,都要看。”
说着,封云初把那本《引领潮流的时装设计和品牌》的书递给曾氏。
“这些都是必须知晓的,就像我们去下馆子,问小二哪道菜好吃,若是哪个小二答不上来,无法给你推荐菜食,今日你是不是就要耽误在这里,所以这是必须学的。”
她说完,屋子里静了下来。
许久没有看到封云初这样严厉肃然的情形,大家一时有些傻眼。
她轻咳了一声,曾氏便带着其他人一起回应。
“是,封老板,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的。”
有了曾氏回应,其他人也跟着答应起来,封云初满意地点点头。
说完第一点,封云初开始说第二点:
“第二,以后我们去到绣庄工作的人,由我来安排,那些人要做什么事,那些人要负责什么,这些我会写下来,你们到时候去找以蝶,她来念给你们听。
在绣庄工作,领好自己的差事,就只顾专心工作就是,旁的事,要么问我,要么问以蝶或者曾姨。”
绣庄完工之前,有关绣庄工作的事都要给大家说清楚,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除了工作有关的,大家最关心什么,她也明白。
安排完工作相关事宜,她便给大家说工钱一事,她保证,工钱都会在保障最大利益下,给到他们最满意的月钱份额。
得到月钱的答案,大家也都不忧心,因为有晏世子在背后坐镇,他们当然不担心月钱问题。
说完这些,封云初沉了口气,嗓子痒得厉害。
曾氏见她口渴,忙递了碗热茶过来。
她喝完,道了谢,继续说:“我知道,大家都是打工人,好几人来上京不久,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四处碰壁,有人还在城外的城隍庙待了好久,大家都是苦过来的。”
抑之后,她扬声道:“考虑到大家没有住所,新修建的绣庄,我给大家安排了宿舍,所有人想在宿舍住,就在宿舍住,想自己去外面找房子,就在外面找房子,都随大伙。”
听到这个,底下的人欢呼起来。
他们还是第一次打工人,被老板考虑到这么全面,以前没有哪个老板会为他们想到这些,不苛待他们,不责罚他们已经算是好老板了,他们从不奢求老板有多好。
可没想到,封云初封姑娘,居然能为真正站在他们角度,为他们做到这种天地。
底下的人感激涕零,纷纷跪下来磕头。
“感谢封姑娘,封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封姑娘,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做刺绣。”
“我还第一次遇到封姑娘这样的大善人,把我们从城隍庙接出来,给我们地方住,给我们东西吃,还要教我们刺绣,给我们工作,真是仙女下凡间,普度众生来了。”
封云初哪见过这种场面,她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头衔,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扶起最前面的曾氏,宽慰道:“你们不必如此,我也是尽自己绵薄之力。”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没有多穷,也不算富有,只是运气好,碰到晏世子肯和她一起做,她才有能力做任务,将现代社会的乱针绣传颂下去。
说完这些,封云初又念了些她定的规矩。
像每个工厂安排工作一样,制定一些规矩约束下人。
以后,她就是绣庄的老板了,要有自己的管理方式,以前她也就管管工作室的学妹和学生,还从来没管过这么大批人。
她从几日前就考虑了,要将这些好好安顿,他们也算她的“财富”。
交代完事宜,利用修建绣庄的时间,她把每个人要做什么事写到纸上,让他们先“培训”。
绣花阁里会玉雕的小厮张四,负责教授玉雕,想要多成功恐怕没那么容易,只能慢慢来,打打下手,学些简单的东西。
还有些人学习刺绣,封云初便隔两日来教授一次,每两日布置一次任务,没有完成就要罚,她一直秉承着有压力才有动力,才能好好做事的原则去要求这些人。
其他拉拉杂杂的事情,她也都安排曾氏一一交代下去。
紧锣密鼓中,所有人开始“培训”,准备迎接城西外那座最大的绣庄的任务。
在此期间,其他都在学习,绣花阁就只有三个人打理,其中就包括她自己。
绣花阁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哪家夫人需要刺绣,封云初上门裁量,拿着范本去比对,没做好就修改,直到夫人们满意为止。
封云初感觉开始这半月来,她的休息时间大大减少,基本上都用在一应事务上。
终于一日,她病了。
曾氏给她熬了药,坐在床榻前守着她醒。
曾氏问以蝶:“姑娘病了多久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她伸手摸了摸,封云初的全身烫得吓人。
以蝶站在旁边捧着药碗,眼泪汪汪的,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今早就不见姑娘起来,你们全都去店里了,家里也没人,姑娘说没事,我以为就是最近刺绣太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没想到晚上烧得这么厉害。”
还是第一次看到封云初生病这么厉害,上次生病也就咳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