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就是他们工作室成功的原因吧,不怎么投入营销, 只闷头做自己的产品。”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
女孩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给她看:“澈南大学开学不久邀请他去讲座过一次,后来有同学把图片po在学校论坛上, 这才被人广知。”
应纯耳廓微动,将两人的话都听进耳朵里。
那次讲座,也是她和靳逸嘉重逢的开始。
这, 竟然也是他以明诚数字负责人展现在大家面前的第一次吗?
思绪像是毛绒绒却散开的线头, 反复被人轻轻捻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一潭水被人搅乱, 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平静。
应纯突然失了胃口,蛋糕的甜腻后知后觉往上涌。
她往长桌前走了几步,还没等放下手里的餐盘,一旁边递过来一个酒杯,那人手指上大大小小戴了好几个戒指,上面的宝石被光晃得她眼睛难受。
应纯转头,对上了一双颇为探究的眼睛。
她到直觉一直很敏感,下意识想要远离眼前这男人。
那人穿得骚包,衬衫的领口也没扣好,此刻眼神正上上下下打量她。
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应纯净身高167,今天又穿了高跟鞋,此刻视线几乎与那男人平齐。
加之她在陌生人面前几乎不怎么说话,总让人觉得高冷,难以靠近。
以为存在感降低到这份上,就不会有多余的打扰。
应纯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毕竟她从小的家庭状况也没有能力让她去参加这样的场合。
她也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是一方面,来参加的人非比寻常,应纯在心里留了个心眼。
男人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摇了摇手里的酒杯缓缓递过来。
“美女认识一下?”
“以前怎么没在宴会上看见过你?”
段恺自恃自己身份贵重,从一进场开始就不断往门口的方向扫,应纯出现的时候他就感兴趣了。
第一是因为脸生,第二是因为他能看出应纯的紧张,也正因此躲在一处不引人发现的地方,习惯套上自己冷漠的躯壳。
应纯看着眼前的人,很快调整好了思绪。
她看了眼对方手里的酒,眼里的情绪渐渐下沉凝固,礼貌拒绝。
“抱歉,我不喝酒。”
段恺没逼她,只是用更加兴味盎然的目光看着她。
随手将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在他有意往前走的时候应纯已察觉,随即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的对话被人听见,之前讨论靳逸嘉的两个女孩互相拉扯着离他们远一些。
只是目光还是好奇地往这边看
应纯不了解眼前这人的身份,但通过一些小细节也能判定对方不简单,让她如芒在背。
这里的人,她都惹不起。
段恺像是看破了她忌惮的心思,搓了下掌心便伸手想要来拉她。
唇边的笑恶劣到极点,连简单的掩饰都不再。
应纯瞳孔骤缩,刚要往后躲,后背却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猛烈的心跳声,微微凌乱的呼吸和薄荷混着扁桃仁的微苦尾调香像是一道猛烈的光——
劈开缠绕她的万千线丝。
段恺看到来人,眼里阴鸷便如同雷雨降临的前夕到来。
“靳逸嘉。”
靳逸嘉将应纯扶稳之后,站到她前面挡住她身体的一部分,目露讥讽意味地看向段恺。
他猝不及防勾了下嘴角:“对,你爷爷我。”
茶歇区人不算少,看见这画面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有离得近的人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在身边人的提醒下连忙止住笑声。
同时,人群顿时传开小小的议论。
段恺气得咬了下牙,目光里燃着火焰:“靳逸嘉,你就这素质?在外面随便侮辱长辈。”
靳逸嘉不以为意,论怼人这块,他完全没输过任何人,更何况对方的道德绑架根本绑不住他。
他用最漫不经心的姿态看向段恺。
“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
应纯弯了下唇角,看向靳逸嘉瘦削的后脖颈和挺阔的腰身,心里有什么暖流一样的东西填补她原本冰封住的千沟万壑。
靳逸嘉。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每念一次,手指就像轻触平静无波的水面。
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段恺走之后,靳逸嘉立刻转身,没了刚才漫不经心嗤笑对方的姿态,此刻的他眼神泄露了些情绪。
他上上下下看着她,抿着唇问:“没事吧。”
应纯摇摇头,眼里有感谢和笑意。
她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在靳逸嘉上身逡巡:“外套没穿,不冷吗?”
靳逸嘉见她情绪如常,并没有松一口气,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上身单薄的衬衫。
他似是无奈,在她面前平摊双手。
“没办法,衣服顾不得穿了,这个时候总不能让班长受委屈。”
班长。
他很多次都称呼自己为班长。
每一次提醒,都仿佛要将她带回到高中那段时光。
所以,他很在意高中那段时间的过往吗?
还是说,他对那段时光,有很深的执念。
可高中时期,他们有交集的时间甚少。
为什么会让他那么难忘?
应纯一时间陷入自己的思绪。
而靳逸嘉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
他想问应纯今天为什么会在这。
有关她一切自己不知道的事,他都想知道。
哪怕她只是随口分享,亦或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可是,有些交集的制造就像是想要触碰却又不得不收回的手。
对方永远不会知道,向你靠近的这一步需要耗费多少心思。
靳逸嘉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做到这件事。
会幸运到失去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件东西都觉得值得。
话到嘴边没问出口,旁边传来另一道声音——
“喜喜。”
靳逸嘉和应纯同时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沈郁浓站在他们几步开外,他用淡到几乎品不出来情绪的目光扫了靳逸嘉一眼,随即目光锁在应纯身上,又唤了一声。
“喜喜。”
“该走了。”
声音像是玉石被磨平的锋利棱角,泠清又冰冷。
应纯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要叫自己小名,她看了沈郁浓一眼,随即看向旁边的靳逸嘉。
他也在看自己,眼里的情绪仿若夜色里化不开的雾。
没了刚才的无奈,此刻的情绪她依旧没读懂。
只觉得有些低气压。
应纯深吸一口气朝他点点头,压下心底不知为何漫起来的一点涩意:“我先进场了,之后联系。”
微微提起落地的裙摆,应纯走到沈郁浓旁边,两个人逐渐消失在茶歇区。
靳逸嘉站在原地攥了攥手掌,微微垂着头,不知道视线落在地面的某一处。
他知道沈郁浓。
沈家第三子,现在统管沈氏药业,集团的掌舵人。
他喊她喜喜。
是她的小名吗?
他们之间,熟悉吗?
刚说自己想要知道她一切不关于自己的事。
这就知道了。
但是他,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像是吃了一颗还未成熟的酸涩果,梗在喉中不上不下,难受不已。
-
宴会从开场到结束一直还算顺利,应纯一直坐在沈郁浓身边,后半程的时候没忍住模仿小鸡啄米磕头。
因为她真的太困了。
当应纯的额头差点磕到前排座位的椅背上时,沈郁浓伸出手挡了一下。
才避免应纯额头磕出个小犄角。
也是因为这个动作,应纯彻底清醒了。
嗓音混着点哑。
“谢谢。”
沈郁浓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应纯微微侧头,想寻找靳逸嘉的身影,但动作又克制着没有太明显。
室内正播放着一部短片,头顶的吊灯被关掉,只有地上的条形灯管和大荧幕发着光。
脚下的绒布地毯仿佛也带着令人发烫的温度,让一向怕冷的应纯此刻心里也不断升温。
“他在第一排。”
旁边略冷的声音传来,应纯脊背僵直,一时间没有动。
沈郁浓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愈加晦暗。
应纯还是没有说话,眼神挪向大屏幕。
等宴会基本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后面还有嘉宾聚餐,沈郁浓让周叔先把应纯送回去。
从停车场开出来需要时间,沈郁浓靠在门口外的柱子上再次点了一根烟,看着旁边抱着肩膀瑟缩的应纯,默然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递给她。
应纯上身裹着外套,微微跺了跺脚。
沈郁浓重新靠回柱子上,单薄的衬衫在这寒冷的冬天仿佛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神色淡淡,没有情绪地问道。
“你和靳逸嘉认识?”
应纯大抵是猜到了他要问这句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风将沈郁浓抽烟的味道带过来,应纯换了个地方站。
男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身上停留,等把烟掐了之后周叔也正好来。
车横停在门口,临上车前应纯把外套递给沈郁浓。
“谢谢。”
男人拿回外套沉默地站在车外,直到车消失在他眼前,他才往回走。
他融入自上而下倾落的光里,仿佛刚才的颓靡和烦躁并不存在。
刚走到大厅中间,沈郁浓便看见靳逸嘉。
右手肘间搭着应纯刚脱下的外套,左手手指垂在身侧不经意动了动。
两个人眼神之间的碰撞有种莫名的冷锐,暗含着某种对彼此的警惕。
擦身而过之时,他们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只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
靳逸嘉站在二楼窗台边,窗户开了一扇,冷风吹动着纱帘摇晃。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门口的喷泉,水声泠泠悦耳,融进宴会厅里的交谈,竟也有些嘈杂。
段恺揣着手往这边走,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他说:“靳逸嘉,你别多管闲事。”
靳逸嘉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语气嘲讽不减。
“怎么,丰恺就是靠放狠话和举报发家致富吗?”
“举报”两个字咬得重了些,某些话不言而喻。
段恺面色一变,随即稳下心神,避免落入靳逸嘉的语言圈套。
他刚想说什么,靳逸嘉已经绕过他离开这里,只是在经过他时留下一句话。
“希望你以后把那些龌龊心思多放在处理陷害别人的手脚上。”
“不然。”靳逸嘉轻嗤,“老被人抓住尾巴,也挺无能的。”
话到至此,靳逸嘉抬腿离开了这里。
沿着环形楼梯蜿蜒而下,秦楚枫把他直接拉到了一处位置隐秘的地方,颇有兴致地看着他。
“今天出息了?”
“我可听说你这壮举了。”
靳逸嘉无语地看着他,并不想理会这番刨根问底的言论。
这人迟到了一个小时都能从人群里套出有关他的八卦,这里的人口风一般比较紧,可见没少花费心思。
“说吧,你又骗了哪个姑娘?”
秦楚枫挠挠头,笑得春心荡漾:“这哪能叫骗啊?这明明是友好的交流……”
靳逸嘉看傻叉一样的眼神看他,转身正要走被秦楚枫一个勾肩差点没站稳。
在靳逸嘉怒火濒临到来的前一秒,秦楚枫笑着说:“一会儿去不去悦湾?”
“哥们陪你喝点,不开心瞬间就能被抛走!”
靳逸嘉一怔,看向他的眼神古怪,倒是没有反驳。
他现在隐藏情绪的能力下降了吗?
都能被秦楚枫一眼看破。
秦楚枫自信一笑:“咱俩多大认识的?你不开心我要是还看不出来就别当你哥们了,直接回家继承家业不好吗?”
靳逸嘉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一拳挥过去。
你他妈好像说的你现在不是在继承家业似的。
刚刚升起的一丝感动消散,就像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第19章
“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悦湾六层走廊拐角处的包厢里, 秦楚枫给靳逸嘉斟了一杯酒,唇边自然而然漾起一抹笑。
靳逸嘉背靠皮质沙发,头微微往后仰, 双手则交叠放在胸前, 微微闭眼。
秦楚枫见他不想顺着自己的问话往下说, 也不气恼,反而愈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