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智特意美化女朋友的家境,把她形容成一个乖乖女,目的是什么?
真爱露西?怕父母知道真相后将一名风尘女子赶出家门?
“不是那个姐妹,是我同事啦。”商明漪想走,魏参不让,她注视着魏参牢牢锁住她手腕的动作,眼神:?
坐下。
魏参用口型说。
商明漪:“我要去找猫。”
“别惦记你那猫了。”
“它不知道溜哪儿去了,我怕它跑掉。”商明漪讨好地摇手腕,魏参分毫不理,让她坐回去,商明漪嘟嘴:“还没结婚啦,这么霸道。”
“阿智哥。”她依偎在魏参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等魏参僵硬的上身软下来了,喃喃如倾诉般说道:“阿智哥,你说,婚礼在哪儿举行,你曾说要带我去海边,等天气热起来,我们就去吗,你会带我去吗,阿智哥,别把我,卖给别人。”
魏参头皮发麻,趁钟以肃不在场,用力推开她!
“你是谁?!”
他上身几乎是弹起来。
商明漪不解,神情无辜楚楚可怜,风尘味褪干净了,让她越发不像车站截图和档案里的那个露西。
魏参磨着牙齿,眼神射出凌厉精光:“离她远一点!”
“……啊?”
商明漪并非头一次无法理解旁人,魏参直率,热心,勇敢,有时保守拘泥于礼节,有时候又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他以为商明漪不了解过去小镇发生的事——那次大火,那次波澜壮阔的牺牲,那次举镇哀悼的悲戚。
我什么都知道的,商明漪想说,不过此刻,她被魏参弄懵了。
也算一种新奇体验。
--------------------
第30章
==================
吃午饭时,钟以肃热情快乐地招呼商明漪多吃,商明漪也不客气,将一桌子菜一扫而空。
“跟你阿智哥我把你饿着了似的。”魏参拿了根牙签剔牙,二世祖模样。
期间,商汀兰来了个电话,魏参眼疾手快往她手机上一盖,眼神制止,不愿此时节外生枝破坏了计划。
商明漪瞪他,抽出手机,噔噔噔娇俏地跑出去接了。
一桌残羹冷炙,钟以肃见他动也不动,吃饱了就躺,骂道:“熊样,有了老婆还这么懒,成家以后自个儿怎么弄!”
趁着商明漪不在才敢骂,看来钟以肃是真满意这个儿媳妇,生怕人嫌弃婆家贫寒,男人好吃懒做,扭头就跑。
魏参:“寡手就吃爹娘本,成家就吃老婆本呗。”
钟以肃隔着铁窗偷偷注意院里的商明漪,魏参双手插袋溜达过去。
“爸,妈怎么中午都不回来吃饭,到底去哪了。”
便衣很有眼力见,没上来干扰商明漪。
“你问我,我问鬼!”钟以肃本来撸起袖子准备洗碗,想到什么,摸了下项链,把魏参往行军床旁拉。
一张嘎嘎吱吱的木床,一张行军床,中间是一面破洞大红牡丹床单,用尖嘴剪刀捅出一串小眼,麻绳一拉,钉在两边墙上,就成了帘子。
钟以肃脱鞋上床,从松垮污黄的靠背里头掏啊掏,掏出一个小布包。
魏参将凳子踢走,哐当,撞上掉漆铁环红皮柜,那歪斜的门就被震开了,摇了摇,合页老化,那门就跟半拉氧化的香蕉皮似的。
据胡大姐绘声绘色的描述,钟智还拿菜刀劈过这柜子,以前有道锁,钟智怀疑爹娘藏着养老钱在里头。
魏参有意弄出点声响,打破寂静,以便脑子高速运转。
钟以肃拿的是什么?老两口的全部家当?给儿子做下聘的彩礼么,若当年钟智顺利拿到父母那点可怜的资产,又为什么会害死露西?
不对,钟智没有拿到,这些钱如今还在钟以肃的手里,钟智亡命天涯前,没有向父母逼要钱财,或者换个说法,他要了,没要到。
越加扑朔迷离。
这期间一定还有别的变故。
钟以肃背对着他,将布包左右揭开,似乎在清点,魏参就静静等待着,他一屁股坐上行军床,晃悠悠抖腿,皮鞋哒哒敲着地面。
过了约五分钟,钟以肃喊他。
“阿智,你昨天跟爹说,人姑娘家里要20万的彩礼,还有金镯子,金耳环,金项链,最少不能少于三万,可是这个数?”
魏参掰着腿头也不回:“爸,你就说你有多少吧。”
钟以肃到他边上来,魏参瞥了眼,布包收起来了,钟以肃对儿子仍有所提防。
这很合理。
儿子虽是亲生的,奈何过往黑历史罄竹难书,老两口得为自己兜个底。
彩礼不能掏空口袋一股脑给了,但也不能不给,还指望这不争气的玩意早日收心,做点生意,学点手艺,起码以后也能养得起孙子,把家中香火延续下去。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现在变成养老防儿,可是讽刺。
钟以肃虎着脸:“你再跟人姑娘谈谈,少点儿,爹去找人借,凑凑数,阿智,你好不容易找着个愿意跟你的,别又像前头那个,看不上咱家,还老被你打啊骂的,哪个好姑娘禁得住?”
“知道了,爹——”魏参拖长音敷衍,原定台词到嘴边,吞了回去,临时改变计划。
他的眼神在靠背包、柜子、钟以肃的脖子上来回转。
“爹,这项链值当一点小钱。”他磨了下手指,“虽说是露西给你买的,你礼尚往来,迟早得折成钱还给她,不如你直接给我,我去卖了,三金不是还没着落?”
钟以肃没理他,下床穿鞋子,赶魏参快走:“说的比唱的好听,我还不知道你?一有钱就去赌,玩,花得精光,不给你媳妇留半个子!等彩礼凑齐,我直接拿给小李,她来管钱,否则你要把两个家都败光!”
“爸,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魏参道,“要不是我,你哪来的儿媳妇儿?想抱孙子的可不是我,是你,是我妈,我说,到底谁才是你血浓于水的种啊?你把钱给露西不就是给了外姓,给我,好歹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
“少七嚷八嚷的,小心让小李听见!”钟以肃弯腰关柜门,倏地一拍脑袋,手往柜子里探了下,“哎哟,我这记性,把这事给忘了!”
魏参机警地站起来:“什么事?”
那柜子里是一台木架子,几个黑皴皴的果盘,依稀看出是搪瓷盘,图案是金童捧桃贺寿,再塞得深点,是个镂空三角香炉、几把红色线香,一卷拆封只剩几圈的鞭炮和黄草纸。
他不动声色走到钟以肃身后,在一个视野极窄的角度,看到最里层有用红纸盖着什么。
啪!
钟以肃关上左边的门,拿出线香,数了数:“你娘今天该是上老坟上香去了!牌位,牌位都端走了,哎哟,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还碎碎念:“这老伴,跟我打过招呼吗,打过吧。”
魏参怕说多错多,只能诱导钟以肃多说点:“哦,牌位啊,我好些年没见了。”
“你还好意思!”
钟以肃估摸又想起钟智那些混不吝的所作所为,恨铁不成钢。
“祖宗差点被你给劈了,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咱家日子过得这么苦,指不定就是祖宗不保佑了!你娘天天念叨,说等你带媳妇回来,就到祖宗跟前去求求,再保佑保佑你吧,得个孙子。”
魏参的眉头越皱越紧,一种不对劲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老太太明明已经死了。
街坊邻居全都异口同声,那年过年,白雪皑皑,儿子甩门而去,徒留一个病恹恹的老母在家卧床不起,钟以肃起早贪黑去医院买药,却回天乏术,入棺、下葬,大家亲眼所见。
在张启红等人制定的计划里,就以老太太为突破口,引导钟以肃去寻找,唤醒他当年的记忆,认清现实,早点交代钟智的下落。
现在倒好,一个已死之人,有了光明正大不见踪影的理由。
真就有这么凑巧?
好,既然钟以肃‘知道’老伴在哪,那就去找吧。
魏参给张启红传递消息,没注意商明漪已回来,她明艳的脸庞满是笑容,甜蜜而温婉,哄婴儿睡觉般横抱着猫咪。
怀中的小浣熊也乖巧,不再动不动就往下窜了。
得想办法把柜子铜锁的钥匙骗过来,直觉告诉魏参,那里面是案情的关键线索。
“爸。”他满不在乎地提议,“老坟在哪,要不我们去接妈吧,露露就待——”转念一想,商明漪还是寸步不离最保险,改口道,“露露也去。”
他回头,本打算叫商明漪回来。
却一眼看到商明漪怀抱玳瑁猫立在身后,四只眼睛齐齐望着他,没发出一点声响。
实在有些诡异,魏参一时忘记要说什么。
“喵。”
老猫叫声很疲惫,一个音节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来,它的尾巴很粗,是全身上下最虚胖的部位,此时搭着紫色外套,无力地下垂着。
钟以肃用线香砸了下魏参的后背:“死小子,自个儿家祖坟在哪都不知道,你说祖宗不嫌你嫌谁!”
几年不着家在外快活,三十多岁了,啃老,父母死活都顾不上,惦记祖宗?
魏参嗤笑一声。
“老玩意儿们都化成灰了,嫌我干什么,我才是老钟家传宗接代的根!”他不耐烦去拉钟以肃,“行了,爸,赶紧的,跟我说祖坟在哪,骑马自达接去,还过不过年了。”
钟以肃赶苍蝇似的摆手:“不要你去!”
魏参:“爸!”
“我自己去!”老头快七十,也不吃死皮赖脸这一套了,“你娘就是怕你冒犯了先人!等新媳妇生了孩子,你买头猪做祭,领全家老小到跟前去磕头。”
“祖坟到底在哪!”
张启红那边在紧急安排踩点,催促魏参给地址,手机持续震动,魏参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身对孚林镇的人就抱有偏见,遑论钟以肃可能还是杀人帮凶,此时表现得敬天爱地孝子贤孙只让魏参觉得虚伪。
若非生活所迫,露西也不会失足干起皮肉生意,归根结底,她渴望爱情,渴望家庭,渴望一切前二十几年没得到过的温暖。
可孚林镇的人给了她什么?
一记致命的击打、流不尽的热血、冰冷刺骨的湖水、数年暗无天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条短信提示毫无预兆蹦出,魏参还以为是张启红等人的通知,皱着眉头点开。
看到头几个字时,他的瞳孔一缩。
【亲爱的12306号用户魏参,系统升级已完成,感谢您的等待,请跟随玳瑁猫导游26号前往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后,您将获得一条评价建议链接,记得关注哦~】
魏参根本来不及调整静音,就听到商明漪冷静平淡的声线。
【前方右转,进入开阔路段,步行237米进入康慈路,目的地钟家祖坟直线距离为12.94公里。请选择制动方式,机动车、摩托车、自行车、平衡车、步行、航行或飞行。】
一连串车几乎将魏参的理智砸晕,听到最后,他甚至不合时宜地呵呵笑出声。
钟以肃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抖了下,不小心胳膊撞上柜子,上头摆着的螺丝起子工具箱掉了下来,叮里哐当,撒豆成兵一样到处滚。
“咋,咋回事!”钟以肃忙不迭弯腰捡,“突然冒出来个声音!导航,你咋还能导到祖坟!这么高级!”
魏参看向商明漪。
她镇定自若,问道:“阿智哥,导航问你话呢,我们去找咱妈?没有三轮车的选项,你就回自行车呗。”
魏参假笑:“我谢谢你。”
“不用谢哦。”商明漪巧笑倩兮,好似听不出刚刚是谁在说话,卷发因热均撩到背后,更显脖颈修长。
也对,她现在是“露西”,只会将导航当成陌生的语音包。
只见她施施然帮忙捡起一颗螺帽,送到柜边。
--------------------
进程过半,这次导航结束就会进入感情升温阶段啦,目标2023年能画完两颗星星轨迹的交点。
是个简短简略、相对粗糙的小故事,希望它是温馨治愈的。
第31章
==================
老头佝偻着趴在床沿,魏参拽开他:“我来吧,爸,你这把老骨头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儿上磕了碰了,哪有钱给你看病。”
“大过年的,能不能盼着点你爹好!”
钟以肃骂骂咧咧让到一边,魏参人高马大,几乎半个身子钻进床底,钟以肃对着这贴心得有点反常的便宜儿子纳闷起来,自言自语。
“阿智,爹咋觉得,你不一样了,你——”他怀疑的神色魏参看不见,商明漪却看得清楚,她上前说道:“自从去过我那一次以后,阿智哥也常说,他有了奋斗目标了,这不,又是去锻炼,又是吃补品,去公园里练双杠,把肥给减掉了,还把腿也拉长了。”
钟以肃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啥补品啊,三十多岁离骨质疏松没几年了,还能长个?
不过儿媳妇一脸娇羞,他也不好质疑,便点点头:“是,还是要有媳妇,小李,你是菩萨送给咱家的,有了你,咱钟家就好起来了!”
“要不是去找我一次太贵,阿智哥想节省,我们还能发展得更快些,那恐怕今年中秋就能来呢。”
“你俩不是在一个城市?车费价格那么贵呀。”
商明漪眨眨眼:“车费不贵,3路公交转111路,18站就到,4块钱。”
卖力捡东西的魏参听不下去了:“别瞎说,玩你的猫!”他爬起来,手中握着一把老虎钳,还有不知为何藏在床底的锄头。
手掌心满是蛛网和泥块,看样子也被遗忘好久了,那泥块本该是一把湿泥,风干后结成硌手的硬块,用点力一捏,碎了,味道极难闻。
钟以肃一看到锄头,大惊,夺过去:“哎呀,总算找到了!你娘昨天还跟我埋怨,说这把锄头最好使,不知道啥时候丢了,原来在床底!”
魏参任由他夺,不动声色拈了一块土,抽张纸,弹了弹指尖,再细致地擦干净,团起来,放进口袋。
【猫步达】总算在他真正需要的时候发挥了价值,只听提示音再次响起,魏参心想,升级得挺人性化,干脆也真当做导航来用了,点亮屏幕回答道:“自行车。”
画面一闪,跳过app开屏画面,出现了一条畅通无阻的绿色路线图。
起点,正是钟家,终点,则是孚林镇北郊菜市场的出口之一,那条路两侧分布着不少小山丘,确实有墓地。
魏参立刻截图,却提示没有截图权限,他趁钟以肃准备东西,找到纸和笔,将路线一比一比例画了上去。
张启红对当地地形十分熟悉,一眼认出位置,派人前往,并嘱咐魏参到了地方注意观察,便衣随时接应。